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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莊摺疊,一道名為晉連路的摺痕 | 暴走福州

由 平話小先生 發表于 藝術2021-12-04
簡介△世歐王莊陽臺被不同的住戶進行了微小的改造,掛在窗外的衣物顏色突兀張揚△舊王莊小區的外牆和鏤空廊窗城市永恆的新陳代謝——更多高樓拔地而起,更多新居等著新住客

過塑紙在哪裡可以買得到

「按照先前的「六倍」公式,大概十年後王莊將是216層的「NASA KINGDOM」樓盤所在地。

而老去的部分就像在折一張紙。舊的一面被新的一面覆蓋,存在著,消失了。

這道像摺痕一樣的晉連路,在千變萬化的時間裡,雖然人潮來去,倒也歡迎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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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莊

,據說過去是王的府邸,象園就是他養大象的地方。不過現在沒有王、沒有莊、沒有象。

站在高處往下看,腳下彷彿一根巨大粗壯的鐵釘,直直扎入深不見底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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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於世歐王莊4區4號樓天台

正對面是王莊新村三十八歲的磚縫樓,被遠近一片拔地而起的高樓包圍,彷彿地表發生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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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1層樓高的平房,接著是5至6層的新村,現在是32至36層的小區。

王莊瘋狂地向上空攀爬,有如將城市折起,

每次以大約六倍的速度疊加

,用來容納城市飛奔前進的路上失控膨脹的住房需求。

王莊新村的一部分「危樓」已被世歐王莊改造,另一部分仍在原地,仰望面前的龐然大物。

晉連路從中間穿過,彷彿一道摺痕——右邊是牆皮脫落的王莊新村,左邊是高聳入雲的世歐王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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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翻新、搬遷、老去的浪潮裡,這道摺痕中央仍徘徊著原本盛極一時的「王莊城邦」——

漂泊的手藝人補好今日第十雙鞋、老館子前有人炸著油條、樹冠包裹的道觀神廟沉靜安寧……

前是大商場,後是高架橋,這晉連路上,竟隱隱約約可見王莊將近四十年的年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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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連路的桂園小區前,常見有人趴著小區外牆,脖子伸得如同爬窗臺的羅密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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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依伯與柵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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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依姆與圍牆

朱麗葉是位電動車維修店的老闆娘,店面之前是個柴火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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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火間外有個簡陋的小灶臺,她正在店門口準備午餐

柴火間曾也算私家車庫,直到它再也裝不下越來越大的車,以及精明的地產商對每一塊土地精打細算。

桂園朝晉連路一側的柴火間許多成了店,開的店多了就成了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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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租的柴火間

短街上的店包羅永珍,有電動車、修衣服、婚慶、刻印、影印、修高壓鍋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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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莊府井大街的百貨雜貨

桂園小區門口恰好是晉連路、長福路、珠寶路三條路交匯的岔口。

不足100米,鋪子近10家,集中數名做配鎖、修表、修鞋的手藝人,儼然一個小型市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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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園小區門口的鞋鎖小市集

他們不常販賣新品,更擅長修復舊物。

現在這裡允許手藝人擺攤,所以這裡聚集了從四面八方趕來的流動手藝人,有倉山的鎖匠、閩北的老兵和郊區的鞋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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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民服務點的牌子和掛在牆上的便攜收音機

用配鎖三十五年的六旬老師傅的話說,就是在城市更新的過程中,他們被

「一直趕一直趕,有手藝也沒有地方擺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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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鑰匙攤的桌臺

老師傅不太看手機,沒有客人的時候就發呆。不過他的年輕同行們很沉迷手機裡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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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神貫注看小說的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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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精會神看小說的阿伯

不像別人對鏡頭和生人有點戒備,騎腳踏車的

老俞

逢人便說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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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老俞的遊擊卡拉掐,婚介、房屋租賃、介紹工作等等什麼都做

有時候老俞會興奮地從包裡往外掏東西展示自己的過去、現在,但他不太考慮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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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俞工作手冊

大多鋪子生意平平,只有一家客人絡繹不絕。如果客人太多,街頭的

劉師傅

不得已會趕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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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匠劉師傅

劉師傅自稱「別人做不來的我都能做」,熟客贊他活做得好價錢又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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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師傅補開膠的鞋底,先縫一圈,再用膠填一圈

劉師傅和其他師傅一樣,早晨六點半出攤,晚上八點收攤。他搬來後在桂園小區一樓也租了個柴火間,用來放器材和雜物,妻子平時在柴火間裡煮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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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師傅的柴火間和車,柴火間用來放縫紉機等器材

其實劉師傅腿腳有些舊傷,走路一瘸一拐,他在這裡修復最多的東西卻是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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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疾人劉師傅修鞋攤上大大小小、花花綠綠的鞋

不過即使他修了這麼多的鞋,也無法知曉下一次會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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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連路上留有不少老字號飯館,動輒兩位數的年齡,諸如十年尚幹拌麵扁肉、三十年海鮮鍋邊等等,和對面年輕商場裡的「些啵街」相比也毫不遜色。

想在這裡新開店面,與一眾價廉物美的老字號競爭,也必備一身本領。

這些店的營業時間大多直奔隔日凌晨,和曾經鼎盛一時的王莊大排檔一樣,這就是屬於王莊人的深夜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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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連路老字號超市興福興下的餐館們,據附近居民說,王莊一帶的飯店大多都開到零點

其中最負盛名的莫過於

王莊十八年拉麵

,光是名字都有些年頭。

王莊十八年拉麵和蘭州拉麵不太一樣,有湯麵、拌麵、砂鍋麵三種。小份的面也是很大一碗。麵條上的澆頭肉醬又多又油,富足到能沾滿每一根麵條,還能剩下醬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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醬料給得太富足口味也偏鹹些,也許對於晚歸的辛苦人而言,正需要補充流失的鹽分。

它店面不大,每到飯點時分總是一座難求,附近還有分店。老闆說生意好的時候能開到凌晨三點半。

在王莊十八年拉麵旁邊有個

王莊煎餅

,上下班時人尤其多,因為王莊有很多來去匆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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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煎餅的女主人

包了滿滿餡料的煎餅從中間一分為二,分裝進兩個牛皮紙袋,也夠兩個女生飽腹。

煎餅不同於福州街上普遍綿軟的煎餅皮。店主似乎深諳玉米麵的精魂,麵皮口感硬些,薄脆炸得特酥,餡裡還帶著一點點福州人喜歡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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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打字一邊流口水,耳邊都是咬下薄脆的聲音

王莊煎餅剛開三年,店主夫妻二人從南平來福州找親戚,於是落地生根。過去店裡還賣花蛤粉,老闆說「現在煎餅生意越來越好,花蛤粉來不及做,就改成涼皮和仙草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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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量足料多的涼皮還是古早清甜的仙草蜜,老闆總能抓住食物的重點

在一眾啤酒橫飛的大排檔、油沫飛濺小龍蝦中間,一家橫佔三個店面的超大

飯冰冰

顯得一意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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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級大的飯冰冰

它主要出售甜甜的冰、脆脆的瓜、嫩嫩的布丁、軟軟的芋圓、糯糯的紅豆,兼賣燒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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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意孤行的飯冰冰是家能開到凌晨一點半的甜品店。為了應付源源不斷的客流量,店裡服務員成排、成堆地備原料。

相比之下,附近杏園路上的

四川串串香

招牌要小得多,有時老闆還把它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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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串串香」是一張過塑的紙

店面是小區一層樓一戶面街的人家,老闆四川成都人。下午五點,店主滿頭大汗在外架桌子,準備開始今日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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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營業的四川串串香

不知道這家串店的名聲是怎麼傳開的,來的多是經年累積的熟客。鄰居說「有時候凌晨一兩點都沒空位」,也是王莊一處晚歸者的樂園。

和川渝巷子裡的午夜小館非常像,只要進了店滿鼻滿眼只剩籤串琳琅的巨大冰櫃和桌上滾著熱氣的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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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足料多的鍋底,吃完嘴上一圈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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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籤子7毛,鴨血、豬腦、魚泡、蝦滑都是老闆生意興隆的法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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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蘸料是老闆準備好的,是蔥、蒜、麻油,鴨血非常新鮮

老闆忙完一陣就和鄰居在門口喝茶。八點起床、上午備料、下午休息、晚上開店,轉眼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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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的茶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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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連一路口有個關著門的道教老廟,叫新道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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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道境

新道境的神靈是王莊真正的老居民,至今仍庇佑著王莊一方百姓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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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1年,王莊新村從一片農田中破土而生。作為福州最老的社群之一,王莊新村陸續迎來了它第一批拆遷居民。當時他們眼裡的王莊新村是紅漆、綠地、高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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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莊新村牆上的新舊樓標

王莊新村已經是40歲的高齡小區了,變得電線雜亂、外牆斑駁,樓道里的白牆上印滿租房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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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園小區雜亂的電線和脫落的燈

沿著岔口的小路散步,一路都是老單位的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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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二抗廠宿舍、市一建宿舍、原農科所宿舍、農工商房地產開發公司

如今樹木都比房子來得高,和對面世歐王莊的36層高樓相比,桂園一帶宛如矮小的灌木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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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夾在世歐王莊高樓中間的老房子

而在這群老房子外圍,還包著一圈為了「市容」景觀改造的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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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社群外圍沿街的房子明顯較新

新的包圍舊的,舊的包圍更舊的,更舊的等待憑空消失的那天。

按照先前的「六倍」公式,大概十年後王莊將是216層的「NASA KINGDOM」樓盤所在地。

城市終將沿著新的生活,建立新的秩序,衍生新的職業,挑選新的人。

現在世歐王莊也算不上新小區了。建設時整齊劃一的封閉式陽臺,因為不同人的不同生活需求長出犄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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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歐王莊陽臺被不同的住戶進行了微小的改造,掛在窗外的衣物顏色突兀張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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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王莊小區的外牆和鏤空廊窗

城市永恆的新陳代謝——更多高樓拔地而起,更多新居等著新住客。樓房容納的人多了,也多了些無處可去的人。

而老去的部分就像在折一張紙。舊的一面被新的一面覆蓋,存在著,消失了。

這道像摺痕一樣的晉連路,在千變萬化的時間裡,雖然人潮來去,倒也歡迎停留。

無論是生根發芽的老居民,還是四處漂泊的新客,都能暫時在晉連路口席地而坐,就像晉連路在摺痕上席地而坐——

不必匆匆更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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