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倫：不僅沒有發明紙，可能還是個壞太監

江湖上有一個不神秘的組織，叫閹黨。閹黨們統統自稱“咱家”，還為歷史上的閹黨寫下了讚歌，歌曰：

是誰寫下了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司馬遷）是閹黨！是閹黨！

是誰改良了造紙術，傳承了人類文明？（蔡？ ？倫）是閹黨！是閹黨！

是誰伏邊定遠，為大唐平定西南蠻夷？（楊思勖）是閹黨，是閹黨！

是誰拓邊西北，經略幽燕？（童貫）是閹黨，是閹黨！

是誰揚帆遠航，揚國威於萬里之外？（鄭和）是閹黨！是閹黨！

是誰隻手擎天，壓制禍國殃民的東林黨？（魏忠賢）是閹黨！是閹黨！

……

以今天，我們主要挑出其中一個閹黨——蔡倫來說說。

蔡倫在“閹黨”群體的名氣大概僅次於太史公和電視劇吹紅的魏忠賢，因為，早在我們初中歷史課本上，蔡倫就名列其中。課本上給蔡倫的介紹是——造紙術的發明者。

不過，關於這點相信現在早已修正——20世紀最偉大的考古工程——懸泉置遺址中發現了西漢的書寫紙，於是教科書也進行了修正，蔡倫成了改進造紙術，而不是發明人。

懸泉置遺址在今天的甘肅省敦煌市。那是在第二次全國文物普查期間，敦煌市博物館普查隊在一片被叫“吊吊水”的無人區裡發現了它，但卻沒人能說清楚它的身世和過往。大概是因為發現了考古工作者的痕跡，盜墓賊也聞訊趕來，不久這裡就遭了盜，考古部門只好決定進行搶救性發掘。1990-1992年，挖掘和整理工作持續了三年，一共出土了文物7萬多件，其中漢簡3。5萬枚，有文字的2。3萬枚，一時震驚世界。

從皇帝的詔書律令、使節往來、周邊關係，到驛站工作檔案、人畜食材消耗情況，都被一一記錄在案。此外，還有鐵器、陶器、木器、竹器，草編、皮革和毛麻織品及文房用具，等等，堪稱絲綢之路和漢代郵驛系統的重大發現。

就是這次考古發現中，還出土了9張帶有文字的漢紙，這就把中國書寫用紙的歷史大大提前了。漢紙中三件屬西漢武、昭帝時期，正面分別用隸書寫著“付子”“薰力”“細辛”的字樣。專家根據紙張形狀和摺疊痕跡判斷，這些全世界最早的帶有文字的紙，是用來包裹藥材的（巧了，中國最早的字甲骨文一開始也在藥材鋪），比蔡倫改造的書寫紙早了一個世紀。

所以，《後漢書》清清楚楚記載的“自古書契多編以竹簡，其用縑帛者謂之為紙。縑貴而簡重，並不便於人。倫乃造意，用樹膚、麻頭及敝布、魚網以為紙。元興元年奏上之，帝善其能，自是莫不從用焉，故天下鹹稱‘蔡侯紙’。”說當時沒有紙，只有竹簡和縑帛，而縑帛被稱為紙的說法，完全是閉眼撕皇曆——瞎扯。

這段記載中，關於蔡倫“造紙”的記載也很模稜兩可，“用樹膚、麻頭及敝布、魚網以為紙”，13個字，所謂影響中國歷史的“四大發明”之一的紙就出來了。實在是含糊。

更讓人頗感意外的是，蔡倫不僅沒有“發明”紙，在歷史上，可能還是個壞太監。

雖然《後漢書》在蔡倫自己的傳記裡上來就是一頓誇，說“倫有才學，盡心敦慎，數犯嚴顏，匡弼得失。每至休沐，輒閉門絕賓，暴體田野”，意思是，蔡倫不僅有才學，為人也敦厚謹慎，做事盡心盡力，為了匡扶皇帝的錯誤，還幾次敢跟天子正面對剛……簡直是閹黨裡的鳳毛麟角，品性堪與大唐高力士比肩。

但其實，在別人的傳記裡，蔡倫的面貌就被揭露了：

首先，蔡倫不辨善惡，依附外戚集團。東漢章帝、和帝期間，竇氏外戚隻手遮天，蔡倫不僅跪舔他們，還幫著為非作歹：“（馬）太后崩後，竇皇后寵盛，以貴人姊妹並幸，慶為太子，心內惡之，與母比陽主謀陷宋氏。外令兄弟求其纖過，內使御者偵伺得失。後於掖庭門邀遮得貴人書，雲‘病思生菟，令家求之’，因誣言欲作蠱道祝詛，以菟為厭勝之術，日夜毀譖，貴人母子遂漸見疏。遂出貴人姊妹置丙舍，使小黃門蔡倫考實之，皆承諷旨傅致其事，乃載送暴室。二貴人同時飲藥自殺。”

漢章帝的皇后竇氏本來沒生兒子，後宮裡宋家姐妹中的宋姐姐生下長子劉慶，被立為太子，竇皇后要爭權奪位，就在宮裡鬧么蛾子，各種誣陷宋氏姐妹。終於在皇帝面前把宋家姐妹們扳倒了，又派出當時還是小黃門的蔡倫去進行鞭打拷問，蔡倫作為一個被稱為“盡心敦慎”的人，他會怎麼做呢？“皆承諷旨傅致其事”，完全按照竇皇后指示好的，大加誣陷宋貴人姐妹，以至於姐妹倆被逼無奈，喝藥自殺。

其次，蔡倫經常跟人不對付：“（何敞）常忿疾中常侍蔡倫，倫深憾之。元興元年，敞以祠廟嚴肅，微疾不齋，後鄧皇后上太傅禹冢，敞起隨百官會，倫因奏敞祚病，坐抵罪。卒於家。”

有一個叫何敞的人，為人公正不阿，竇氏外戚亂來的時候，何敞就經常勇鬥竇憲兄弟們，因為蔡倫是竇家幫兇，何敞對蔡倫也很鄙視。於是蔡倫“深憾之”，憾字可以是遺憾，也可以是“憾，恨也”《廣雅》。如果是覺得遺憾，彷彿蔡倫欣賞何敞，想跟他交朋友而不得的意味，但看後面的事——“倫因奏敞祚病，坐抵罪”，何敞曾經請了個病假，後來又出來活動，蔡倫抓著機會就反撲，說何敞是詐病，醫院都沒開病假單，於是何敞被辭退，貶在家一直到死。足見，蔡倫的憾，完全是心裡記恨著呢。

再有其他《五行傳》《周章傳》裡，蔡倫得到的也都是差評：“是時中常侍鄭眾，蔡倫等皆秉勢豫政，章數進直言。”“是時和帝與中常侍鄭眾謀奪竇氏權，德之，因任用之，及幸常侍蔡倫，二人始並用權。”一會兒是干涉朝政，一會兒是自己太監弄權……完全就和所有“又是一個死太監”一樣的作風。

不過，天道好輪迴，在蔡倫做完壞事又瀟灑了一陣子後，東漢王朝皇帝更迭，天子輪到了當年冤死的宋貴人的孫子漢安帝頭上，這下，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安帝剛登基就翻案底，找到蔡倫的黑材料，派人去給蔡倫使了個眼色讓他自己體會——自己去監獄裡蹲著吧。

蔡倫到死倒是還頗有士大夫節氣，“倫恥受辱，乃沐浴整衣冠，飲藥而死”，為了怕小吏們羞辱他，蔡倫自覺地洗了個大澡，按“君子死而冠不免”原則，把衣冠整理好，最後喝毒藥自殺。算是給了自己一個完整體面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