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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州文成黃坦雙匯溪,一個曾讓人無限留戀的地方,如今已沉入水底

由 周行遊 發表于 藝術2021-06-26
簡介排前村有我的好幾個學生

馬健康建藍田龍潭溪水木屋如何了

人老了,總喜歡念舊。

我常常叨唸幾十年前的雙匯溪(原溫州市文成縣黃坦區雙溪鄉、匯溪鄉的簡稱、合稱,下同);叨唸那一個個讓人留戀的美麗村莊,叨唸那些難以忘懷的場景與人事——如今,她們靜靜地安睡在故鄉的水底下了。

當年,我曾在雙溪鄉小工作過,後雖調離,但每年仍要去雙匯溪好幾次。作為教師,開學初去“抗流生”(做家長的思想工作,不讓學生輟學流走),期中去家訪,期末去送成績單。有時,還組織學校文學社的社員,到那些個村莊去“採風”,這一切,都猶在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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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黃坦最近的是河背村。從黃坦中學出發,步行約一小時,經交坑、白沙嶺頭、黃垟、林山、銀錢坑,便可到達河背嶺頭。

這時,眼前猶如天門洞開,豁然開朗。駐足高曠,視野周及。眺望南天,便是巖上(泰順縣轄)。之之下行,石階規整。楓樹行道,雜木參差。俯瞰小村,房舍有致。炊煙裊裊,景象多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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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背村雖不大,卻是個埠頭地。黃坦通公路前,那裡建有公家的糧庫,有兩個長駐的“助徵員”。從黃坦運去的公糧,先存放在那裡,然後再用船外運,支援城市居民,支援國家建設;溫州瑞安等地的貨物,也經船運抵河背,然後由挑夫挑到黃坦,再由黃坦散發到十里八鄉。糧去貨回;貨去貨回,兩廂便利。

解放前,我父母亦農亦商,在黃坦雅梅最熱鬧的“楓樹頭”開了個店,店號“張春盛”。店中貨物大都是透過河背埠頭進來的。解放初,“以物易物”,我家又用幾千斤好谷,從溫州換來了本縣第一臺做麵條的機器,此等“偉業”,也是透過河背埠頭辦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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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小時候,農戶每年都要交公糧。公糧經驗收後先放在黃坦區糧庫。我跟父親為掙工錢,常常一起挑公糧去河背,每次兩百斤稻穀,我能分擔五十斤左右。我雖然挑得不多,但父親說,已幫他省不少力了。我從中學會了“分擔”,也學會了“金瓜絡”、“步步緊”、“水牛相觸”等縛繩方法。

還記得一次巡迴宣傳演出,我們先到稽垟,再到塘底垟,經黃坦坑到河背時,我肚痛難忍。隊員扶我而行,一位黃坦嫁到河背的嫂嫂見狀,知道情況後,趕緊扶我進屋,立馬燒了一碗藥茶讓我喝下。眾人在她家稍事休息,還不到10分鐘,肚子竟不痛了!我喜出望外驚歎不已,由衷感謝。大嫂說,這沒什麼,山頭地草藥多,只要不是什麼大毛病,幾把草藥幾碗茶,也就對付過去了。如今想起這些,真有些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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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河西行是南向村。河背到南向很近,約一個公里。西行幾分鐘,便到了一個路邊小廟。廟邊有幾棵“短毛頭”的古松,平添了一種神氣;路左下是一碧長長的深潭,那溪水因深邃而泛藍,清粼粼讓人不敢久視。再走幾步,便到了一段桃花石的“百步嶺”,嶺邊有個小石龕,龕邊有兩棵綠萌蔭的大樹,印象中是苦櫧抑或香樟,這應該是村裡的風水柴。再走過一座石橋,便到了南向村頭。

南向是個較大的村子,因村舍背北面南,故名“南向”。村中大約有80多戶人家。南向是匯溪的沙灣,沙匯,沙洲,所以就連這裡的田地,也是沙田沙地。

這些田地好種,產量高,據說80年代初這裡就可以收十七八萬斤糧食。

南向還是個沙的寶庫。南向的沙子真好,全是清水港的“光眼砂”。近水一側是粗砂,粗砂後是中砂,中砂後是細砂,細砂後是“培泥沙”,涇渭分明,任你選用。更妙的是,這裡的沙子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你取沙挖了個大坑,一個大水後,馬上又被填滿了。現在一擔好沙,要二十幾塊錢,還買不到。現在用沙,要到麗水,甚至到福建去運。要是南向沒有淹沒,我們真是發大財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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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南向村裡有三個黃中同事,都姓孟,他們該是孟夫子的後人吧,因而都是教師界之翹楚。那時教師之間也好,師生之間也罷,關係真的很融洽。同事結婚,我們便趕去熱鬧;我帶學生到那裡活動,就在教師家裡吃飯。其樂融融,毫無顧忌。南向有我們的好幾個學生。其中有生,笑靨如花,文靜又不失活潑;另有一生住梅坑底,單條長辮,油黑髮亮,臉蛋紅撲撲的,既健康又俊俏。也不知道她們今在何方。

從南向村沿水邊再向西行,約半小時便到了“上中步”。這村名,本叫“蟾宮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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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前是一大大的溪灘,那大大小小的鵝卵石,遠看白花花一片,近看卻是各種顏色琳琅滿目。那年我們帶學生野營拉練,便在這溪灘上支起黑板上課。課後還與當地師生進行排球比賽,晚上還舉行聯歡晚會。當時匯溪鄉校竟有730多小學生,還有160多初中生。教英語的是位從上海分配來的青年教師,現在想想真不可思議。

與溪灘特般配的是一溜長潭。潭水清澈發亮,深水處,藍盈盈的,風起漣漪,詩情畫意。潭邊有一巨大崖壁,上有圓白,猶如月印:

“半在水上,大盈丈,影入潭中,月光掩映,恰如月色。”

更令人叫絕的是,每當十五月圓,月投潭中,正好映在崖壁月印上,如此一來,天上月,潭中月,崖壁月,三月生輝共映,此刻你若在這裡躑躅賞景,猶如在蟾宮仙境閒庭信步。故此,“月印潭”,“印月岩”,“蟾宮步”,美名遂成。後因該村是埠頭,故改稱“蟾宮埠”;後因人貪書寫方便,諧方言稱“上中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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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宮埠原是匯溪鄉府所在地,也是周邊貨物集散地,與泰順包垟鄉僅一水之隔,有渡船值守,又是個名副其實的埠頭地。此地有兩百多米的街道,街旁有運輸社,供銷社,郵電局,衛生院,旅舘,飯店,還有禮堂戲臺,學校操場,應有盡有,好生熱鬧。鄉醫院還在排前村設分院,共有醫務人員10人;還在8個行政村設醫療站,每個站有個“赤腳醫生”。這樣的教育衛生事業,真可謂“激情燃燒的歲月”,現在想起來,都還令人激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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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蟾宮埠村再沿水向西轉北走一會,就到了小溪口村。至此,一條大港通向泰順百丈口,可行船;一條大溪通向雙溪鄉,可行筏。再走一會便到了庫頭村。

這是一個近百人的小村,500年前,平陽庫頭村陳姓兄弟三人,一遷雲和,一遷景寧,一遷該地。為紀念故土,兄弟3人所居之地都名“庫頭”。該村是一個典型的崇尚讀書村,無論是考上初高中、中專、高校的人數比,還是正式工作、當上幹部的人數比,在本縣可能都是名列前茅,抑或首屈一指的。該村還有個學生,現在已經當了縣委書記。

該村有教過我們初中代數的陳老師,還有幾個同事和好幾個學生。學生中還有同學們所說的班花,有人則說是校花。其實,匯溪雙溪的女生都很漂亮,也許是因為山青水秀,也許是因為家庭、生活相對比較清閒寬餘,也許是因為埠頭地水港邊的通達與靈動。該村是我每年帶學生採風時的必駐地之一,我們在庫頭村吃、住都很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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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庫頭村隔溪斜對的是河垟村,過水即達。據說幾百年前這裡有一片窪地,大水時淹沒成小湖,故名“湖垟”。後來窪地消失,則諧音改為“河垟”。這同樣是個美麗的古村落。村前一灣碧水,村後幾壁青山。修竹蔥蘢,鳥語花香。據說小村原來有兩座大大的四合院,還出過大人物。兩四合院後毀於大火。我曾與學生幾次涉足該村。從遺留下來的兩處高大的百來米見方的圍牆,以及兩個軒昂的門臺中,依稀可以想見它們昔日的規模與氣派。存留下來的精雕細琢的青石門臺上,鐫刻著書家秀麗的楹聯,一副曰:

一泓碧水中和氣;四百青山蘊藉人。

門楣上刻著:

竹林別室。

另一副是:

室築衡門容駟馬;天開福地許鸞棲。

門楣上刻著:

南陽舊族。

我真的好佩服古人的生活理念與態度,價值觀念與審美,農耕文化與安然。比起他們,我們真的很淺陋。

我們採訪的物件姓葉,原是個教師,曾被打成右派,後成為一個“檢字痴”。他花了幾十年的時間,歷經苦難痴心不改,到80幾歲時,終於創造了一種與眾不同的檢字法!該法的檢字速度是紇今為止最快的。我曾為此寫了《“啇代”筆碼速檢字典與它的主人》,發表了《未酬滔海亦英雄》《一個造字典老教師的故事》;一位學生則寫了《小河那邊》,還得過獎。每當說及此事,我心裡總難以平靜。老人手寫幾萬漢字的檢索,幾十萬字的註釋,幾百萬字的詞條,而且不能有丁點錯誤,這是何其的艱難困苦啊!令人深感遺憾的是,這種檢字法沒有被採用,這部字典也沒有出版。在這個以成敗論英雄的世界上,他似乎沒有給我們留下什麼東西,但我始終記憶著他的那種痴心與執著!

我們再沿著水邊溯流而行,不一會就到了排前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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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前是溪灘,灘前是大溪。村口另有一條小溪,與大溪形成“⊥”狀。小溪上有一座精緻的帶欄杆的石拱橋。橋長十三四米,寬3米多,高約5米。過橋則有一個雨廊,廊後是商家。小橋、流水、雨廊、商家;行人、歇腳、購物、聊天,有一種小小市集的模樣,更有一種鄉村世界的閒適與溫馨。

排前是個有630多人的大村,一年糧食生產可達23萬斤,還有毛竹12萬株。竹林中建有五六十瓩的水電站,夠村中用了。村中還有醫院,有兩個好醫師,中西兼備,全科皆能,其中一位後還調到黃坦衛生院當院長。

村後有一排山,呈半月形,村處山前,故稱“排前”;但也有人說,這個“排”字,與方言“筏”字同音,是誤讀誤寫,就如“蟾宮埠”說寫成“上中步”。君不見那村前溪灘上的扇扇竹筏,那可是就地取材因地制宜的,上好的交通工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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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前有條S形的街路,開了幾家小店。印象深刻的是村中學校,學生好多,還有初中班,而且教育質量挺好。學校禮堂設在本地宗祠,有一個設計巧妙的戲臺,“瞞天”與臺周有挺好的迴音與擴音效果。當年區裡和黃中宣傳隊巡迴演出時,最滿意的就是這個戲臺。

排前村有我的好幾個學生。其中有一學生,讀書刻苦,成績好。後來考上中專,當了農技站長。黃中被列為縣首所校長負責制試點中學時,我聘請他任學校科技副校長。因成績突出,他被評為全國先進工作者。後又擢升為鎮委書記,局長。另有一位女生,俊俏斯文,卻又能歌善舞。週末回家,和同學捉了螺螄,週一便要帶些到學校分給老師;我的兩個孩子,沒有吃過鵝蛋,她便把家裡帶來下飯的鵝蛋給了他們。我的孩子叫他們哥哥姐姐;我們也把學生當作自己的兒女。人世間是有緣分的,這倆學生,後來找的物件,又都是我們的學生;他們的子女,後來又成了我們的學生。當我家遭難與碰到困難時,他們及他們周圍的人,又都施以援手。這種師生關係,這種校群關係,現在想想都令人動容。為此,我曾寫過長篇散文,《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

再往前走,就走出匯溪的地界,到雙溪鄉了。首先見到就是嶨作口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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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排前村走二十來分鐘,便到了雙溪鄉嶨作口村的渡口,名叫“渡船頭”。這裡也是一個埠頭地。

該村50多戶人家,200多人口。地勢開闊,路道、溪流四通八達,曾經是竹木柴炭、獸皮山貨、藥材席草等集散地。當年,這裡用龍鬚草織的龍鬚席和枕頭席,不僅厚實、光潔、美觀、耐用,而且有一種野生龍鬚草特有的清香。這真是一種健康保健的床上用品,很受國內外使用者喜歡,可惜現在再也看不到囉。

該村處在兩條溪流的交匯口,又是雙溪與匯溪的分界口,又是一個渡口。從此口向兩溪上溯,所轄有關地域為“雙溪鄉”;從此口順流而下,所轄有關地域為“匯溪鄉”。

此地為“丫”形水口地貌。四周崇山峻嶺,且多石頭,故稱之為“嶨”;嶨下的溪坑口,簡稱為“嶨作口”。由此可見,我們的先人,在取地名時,是很認真,很有文化水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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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嶨作口村向雙溪一路上溯,則又分成許多條溪流:有上溯富岙的,有上溯嶺後的,有上溯西坑的,有上溯高嶺頭的,還有上溯銅鈴山,上溯勝坑林場的……而這一條條大大小小的溪流,猶如天地山川間的藤蔓 ,牽掛著一個個鬼斧神工的景緻:龍井坑,巖門大峽谷,巖門,三板橋;石柱,千秋門,勝坑,十二埕……

抗戰勝利五十週年時,我在縣廣播站任職。為創作一個紀念抗戰勝利的廣播劇,我們先到大嶨橋頭井與周村採訪,然後專程到嶨作口,採訪住在這裡的一位國軍中將。將軍姓葉,畢業於黃埔軍校,北伐時任團長。我們聽他講抗戰故事,一起唱救亡歌曲,唱戰歌,熱血沸騰壯懷激烈!後來這個廣播劇還在省裡得了獎。還有一次是去採訪該村的一個老黨員,好象寫了篇通訊,事隔二十幾年,具體的內容已忘記了。

從嶨作口村的“丫”形溪坑口右路,溯流而行,十來分鐘便到了下尾村。該村約有30戶人家。據說村旁有山叫外龍崗,村莊地處山尾,故取名“下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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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尾村最有特色的就是毛竹多。隔溪對面,三灣四崗七溝八梁都是毛竹。竹林風濤,碧水青山。百鳥競音,峽谷聰靈。黃坦民謠雲:

“下尾個(方言“的”)竹,筱村個粬;稽垟個糢餈,苕江個粽;黃坦個糖,稽下個栗子王。”

這裡點名說了6個地方,6種名特產。其中的“筱村”和“苕江”,是黃坦隔壁泰順縣的兩個鄉鎮;其餘4個地方,4種名特產,分別在過去黃壇區雙溪鄉下尾村、稽垟鄉稽垟村、王宅鄉共宅、石後等村(還有新樓的下店等村)、雅梅鄉稽(濟)下村。

在這首民謠中,下尾的毛竹是排在第一位的。由此我想起了一個採風時聽來的民間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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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以前,下尾村民趁水放毛竹、木頭、山貨到“下路”(指瑞安、溫州等地)去賣。碰上一糧行大老闆,他看不起山頭人,欺負山頭人老實,認為“貨到埠頭死”,不僅有意壓低毛竹價格,而且出言不遜。這時下尾村放筏人中的“老大”,為替村裡人爭面子,提出要與老闆賭富。老大問老闆:“我們的一支(根)毛竹,可換你多少米?”老闆說:“頂多半升米。”(4。5—5兩)。老大說:“那好,我們下尾村山上的每支毛竹,你都用紅布袋兒掛上半升米,如果掛得完,這些毛竹和米全歸你;如果掛不完,你的糧行歸我們!”也許是老闆對下尾村的竹海和這首民謠早有耳聞,所以不敢豪賭,只得乖乖認輸,既失了口氣又失了面子!

從下尾村坐船過渡,沿溪邊行走約20分鐘,便到了嚴陣村。

該村約60戶人家,250多人口。住民絕大多數都姓嚴,據說是明代永樂年間,從黃壇的嚴本或柿樹根分居於此地的。

嚴陣村前有一長潭,該潭上游5裡處,有3條溪流彙集於巖門村。過去這裡曾建有水電站,因水量豐沛,有人也將此稱之為巖門港。古時巖門港筏業興盛,筏行至嚴陣時要上下灘,為避免碰撞,竹筏便要在村前長潭中排陣等候,“嚴陣”之名由此而來。

關於嚴陣村,記憶深刻的有這麼三件事。

一是溪邊的“大寨田”。

我溫師畢業時,分配到雙溪鄉小任教,星期六下午從學校回家,星期天下午從家裡去學校,都要經過這一爿大寨田。這爿大田面積約四五畝光景,在那樣一個小村溪峽中,這算是很大很大的田地了。最讓人驚歎的還是那條長200多米,用溪灘上抬來的大石頭壘成的田坎,也可以說是防洪堤壩。那一個個大大小小的石頭,經過風吹,雨淋,日曬,都變得黑黝黝的,加之寄生在上面的,枯死了的苔蘚和巖菌之類的物體,坎壩就像一條古老而巨大的蒼龍,給人威猛而又滄桑的感覺。

溫州文成黃坦雙匯溪,一個曾讓人無限留戀的地方,如今已沉入水底

二是我的一個學生。

他的父親也是個教師。為了改變家鄉的面貌,為了給當地的鄉親脫貧致富作示範,職高畢業後回到家鄉,利用本地豐富的的資源,在家鄉搞起了木耳、香菇等食用菌的種植和技術培訓。我曾經帶人到這裡參觀學習。該學生曾被評為市裡的先進模範。

三是我曾經與雙溪鄉部分教師暑假在此駐村,進行普法(憲法)宣傳;也曾與區文藝宣傳隊在此宣傳演出。

那時才二十幾歲,正當風華。傍晚和清晨,我便和要好的“隊友”,或沿溪散步,或樹下暢談,或依窗共讀,或竊竊私語。那青春的熾熱對著未來的憧憬,你應該懂的……而今想起來依然怦然心動!

從嚴陣村沿溪邊走20來分鐘,便到了龍井坑村。該自然村約20戶人家,80村民。

該村地處山峽之中,一邊是崇山峻嶺,民房建在山腳;一邊是懸崖峭壁,民房建在崖腳。中間有溪流穿村而過,與村口外大溪交成“y”形。山中有深深龍井,龍井頭在懸崖之上,水從澗中奔流而出,猶如蒼龍噴水。崖下建有電站,發電供村民自用。

龍井坑村雖小,卻很美;不僅美,而且蘊含著一種氣勢與神韻。這主要得益於那高聳入雲的懸崖峭壁,還有那龍井的潺潺流水,加上環境與民居相得益彰,村口又有古樹矴步,真真是天作之合的藝術佳品哇!

溫州文成黃坦雙匯溪,一個曾讓人無限留戀的地方,如今已沉入水底

那年初夏,我們到龍井坑採風。中午時分,崖腳下的幾戶人家,邀我們在那裡吃飯。木屋堂前間外的窗下,擺放著一段大樹幹,有4米多長,時光歲月,你坐我坐他坐,把樹幹磨得鋥光發亮。我們坐在樹幹上歇息聊天。我看見三個大嬸,都圍著自織的粗布“攔腰”,既分工又合作。一籃兒馬鈴薯,一個人削皮,削好便“咚”地丟進第二人面前的水桶中;第二個人負責挖凹丼和清洗,洗好後“咚”地丟進第三人面前的鉛臉盒;第三人則在砧板上“篤篤”地將馬鈴薯滾切成小塊。這三人,彷彿事先約好似的,幾乎用同等的時間,流水線似地幹著活,動作熟練而輕快。我都還沒看過癮,一籃兒馬鈴薯就削完洗淨切好了!

三人又分工:一人燒火,一人燒菜,一人擺桌凳碗筷杯盤碟盅,兼去熱酒、夾竹筒醃菜。

午餐兩大桌,我們一桌,主家一桌。8個熱菜:慢火悠炒的馬鈴薯“金絲黃霜”,上面還加了點嫩韭菜;溪魚乾和溪螺螄炒時加了紫蘇,香氣撲鼻;還有白曬菜乾加蟶乾;滾豆腐加海帶子(結);“牛踏芋”、菜乾肉、燒筍乾。冷菜有蕌頭、刀豆、嫩姜、蕨菜。還有噴香的米飯,據說是粳米中加了點糯米,口感特好,有嚼勁。最有特色的是“卵絲酒”:糯米陳老酒熱滾燙後,倒入雞蛋漿,用筷子攪幾圈,於是,老酒琥珀色,卵絲似黃花,真乃色香味俱佳矣!

飯後,我們還詢問了有關糯米酒、礱糠燒,紅梅燒和醃菜的製作工藝。自那以後,我在家裡也學著釀酒,現在已相當內行了!如果誰有興趣,我可當師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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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龍井坑村給我留下的一個個色彩斑斕的意象,你怎能忘得了?何況那裡還有我初中最要好的同學的故事,我曾經為他寫過散文,為他們夫妻故事寫過敘事詩。我想這就是文學,文學就是人學,人學就是生活學。

再往下走就是嶺腳村了。雙溪有座山叫葉山,葉山有條嶺叫葉嶺,葉嶺山腳有個村就叫嶺腳。從嶨作口“丫”形左路溯流而行,不到30分鐘便到了嶺腳村。

嶺腳村的民居,清清水水地分成兩排,依山一排,傍水一排。中間有條百十米長的岩石路,叫嶺腳街。街路全用溪灘抬來的扁溪巖砌成,光光溜溜,感覺特別乾淨舒服。

該村的地形地貌,跟龍井坑村有點相似,也是坑丼形,也有崇山峻嶺,也有懸崖峭壁。不同的是,龍井坑懸崖下建了房屋,住了人家;而嶺腳村懸崖下是一溜長長的深潭。嶺腳這個“坑”,比龍井坑那個“坑”,地方面積要大許多。

嶺腳村約有50戶人家,近200人口,是雙溪鄉政府所在地,有關單位一應俱全。雙溪鄉小也辦在這裡。這裡的原住民,加上政府部門和有關單位的工作人員,再加上學校師生,使得這個小地方,真的挺熱鬧。這裡雖有點閉塞,卻時不時地能讓人想起桃花源。

溫州文成黃坦雙匯溪,一個曾讓人無限留戀的地方,如今已沉入水底

1966年我溫師畢業,在縣廣播站當了半年播音員後,被分配到嶺腳小學任教。校長姓王,年且五十,口袋裡總揣著一根一拃長的“煙筒端”,課餘飯後,老“嘶嘶嘶”地抽著自種自制的旱菸絲。教導姓李,戴著眼鏡,瘦小文弱,卻在當地取了個牛高馬大的漂亮媳婦。總務姓葉,本地人,是個民辦教師。餘下的教師就是我。這真是,三個領導一個兵,可校長說,這叫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四腳香爐,最最穩當。

到嶺腳小學的第一天,校長就跟我說,這個學堂還有個名字叫“戀愛堂”:凡是在本校工作的未婚教師,都會在這裡戀愛結婚。我笑笑,不置可否。後來不知不覺的,我也似乎進了這個“迷魂陣”。然而一年後,家父病故,我調離該校。要不,我可能也會踐行這個稱號了。這個我初為人師的地方,以及那些未曾述說的故事,永遠值得我去懷念。

雙匯溪的這些村莊,之所以讓人懷念,一是因為水港通達,人情溫暖;二是因為資源豐富,環境宜居。人們安居這方水土,過著一種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農林工商與交通運輸綜合運作(這裡原來辦了好些綜合廠)的較閒適的生活。其實,這種生存之道及模式,有著傳統村落應順自然及人文上的優勢,在我這種有點迂的人看來,這真是很不錯的選擇。

溫州文成黃坦雙匯溪,一個曾讓人無限留戀的地方,如今已沉入水底

前些日子,我翻看了自個的舊文《曾經山水》。文中寫了半個世紀前的葉山,葉嶺,嶺腳,嶺小;寫了自己的一些故事,還有那段短暫卻難忘的感情。

為了這些個“曾經”,這些個叨唸,雙匯溪庫區移民時,我特地又走了一趟當年的這些地方,竟機緣巧合地又遇見了她。她與家人都有些故土難離。我趁機跟她說了好些話。現在想起來,似乎有點“小資”。但最終記住的這句話是不會錯的:樹高千尺,不能忘了根;人行萬里,不能忘了出發的地方。

周行遊,行走天下,遊觀覽勝,盡享旅途之美!本文由張翔波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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