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不容錯過，不看太可惜！

第四章 第四部

61。蜜之祭品

歲月再一次流過查拉圖斯特拉的靈魂，但是他對此並沒有絲毫的察覺，然而，他的頭髮已經變得斑白了。有一天，查拉圖斯特拉坐在他的洞穴前的一塊石頭上的時候，他內心無比平靜地向遠方凝視，他凝視著大海和一些蜿蜒曲折的深淵，在這個時候，他那些動物們全都會若有所思地圍繞在他的身邊，最終，它們全部駐足在查拉圖斯特拉的面前。

“啊，查拉圖斯特拉，”它們說道，“你向遠方凝望，難道是為了尋找你的幸福嗎？”——“我的幸福算得上什麼呢！”查拉圖斯特拉回答道，“我已經很久沒有去奮力尋找那些所謂的幸福了，我是在為了自己的工作而努力奮鬥。”“啊，查拉圖斯特拉，”那些若有所思的動物們再一次說道，“也就是說，你像是做了太多善意之事的人。難道你沒有躺在猶如藍天般幸福的湖水裡嗎？”——“你們這些喋喋不休之人，”查拉圖斯特拉微笑著回答道，“你們是如此出色地選擇了比喻！但是你們同樣也知道我的幸福是無比沉重的，它並不像流動的水波：它在按壓著我，就像熾熱的柏油一樣，不願意讓我離去。”

緊接著，他的動物們再一次若有所思地圍繞在查拉圖斯特拉的周圍，然後，它們再一次駐足在了查拉圖斯特拉的面前。“啊，查拉圖斯特拉，”他們說道，“說到底，那就是讓你變得更加泛黃、更加黑暗的原因嗎？儘管，你的頭髮看起來既斑白又淡黃。快看啊！你坐在了你的柏油上面！”——“你們都說了些什麼，我的動物們？”查拉圖斯特拉大笑著說道；“說真的，當我開口說到柏油的時候，我咒罵了起來。因為它發生在了我的身上，就像是發生在那些熟透了的水果的上面。我的血管裡面擁有蜂蜜，它讓我的血液變得更加濃稠，還讓我的靈魂變得更加寧靜。”——“啊，查拉圖斯特拉，但願如此吧，”他的動物們回答道，並且湊到他身邊；“但是，今天你不想去攀登一座高聳的山峰嗎？今天的空氣非常新鮮，今天你看到的世界要比你以往看到的要更加豐富多彩。”“你們說得很對，我的動物們，”查拉圖斯特拉回答道，“你們的建議非常好地迎合了我的心意：今天我要攀登一座高聳的山峰！但是，在那裡，我要帶過去的蜂蜜是淡黃的、白的、質量上乘的、新鮮的、金色之巢的蜂蜜。因為我知道，當我走到那裡的時候，我需要獻出蜜之祭品。”

然而，當查拉圖斯特拉到達山頂的時候，他讓那些陪同他的動物們全都回家去了，他感覺現在已是孤身一人——於是他笑了起來，發自內心深處地笑了起來，他環顧四周，如是說道：

我之前說的獻祭和蜜之祭品，那隻不過是一種說話的策略和技巧，說真的，那就是一件非常有利的愚蠢之事！現在，我站在山頂，我能夠比面對隱士的洞穴以及隱士養的動物們的面前更加自由自在地暢所欲言了。

什麼是獻祭！我要把給予我的都揮霍一空，我就是擁有上千隻手的揮霍者：我怎麼能夠稱它為獻祭呢？

當我想要蜂蜜的時候，那僅僅意味著我渴望得到誘餌，甜的溶液以及黏著劑，甚至是咆哮的灰熊，古怪、陰沉並且兇殘的鳥也為它垂涎欲滴：

——這些是獵人們以及漁夫們所需要的最好的誘餌。雖然這個世界好像是一個陰暗的動物森林，是一個為所有粗魯的獵手們準備的充滿樂趣的場所，然而，在我看來，不如說這個世界看上去更像是深不見底的富饒的海洋。

——一個充滿了五顏六色的魚類水產的海洋，在那裡甚至諸神也會渴望成為漁夫或是撒網者：這個世界真是充滿了大大小小的美好的事物。

特別是人類的世界，人類的海洋——現在，我向它丟擲了我的黃金釣竿，而且說道：快快開啟吧！你這人類的深淵！

快快開啟吧，快點兒將你的魚和閃閃發亮的蝦全都扔給我吧！今天，我用我最好的誘餌來捕捉最稀奇古怪的人類之魚！

——我會把我的幸福本身扔向所有遙遠的世界，介於東方、南方以及西方中間，來看一看是否有人類之魚用力拖拽我的幸福的誘餌。

直到啃咬到我那尖銳的、隱秘的鉤子，他們不得不來到我的山頂，來到最熾熱的深淵之海，來到所有最邪惡的人類漁夫的面前。

因此，我從開始就是邪惡的漁夫，我拖曳，往這裡拖曳、向上拖曳、拖曳起來，一個拖曳者、一個訓練者、一個教育者，我曾有一次卓有成效地奉勸過自己：“成為本來的自己吧！”

因此，人類現在來到我的上面：我在等待著屬於我的下山時間的到來；因為我還沒有下山，走到人類當中，但是我必須這樣做。

因此，我在這裡等待，狡猾並且輕蔑地站在高聳的山峰上，既沒有不耐煩之人，也沒有充滿耐心之人，不如說是已經忘記了耐心的人——因為他已經不再有“耐心”了。

我的命運給予了我時間：難道它已經把我遺忘了？又或是坐在一塊大石頭的後面抓蒼蠅呢嗎？

說真的，我要對我的永恆的命運抱以感謝，它不會煩擾和催促我，而是給予我嬉戲玩耍和搞惡作劇的時間：所以，我今天攀登上了這座高聳的山峰來抓魚。

難道沒有人在高聳的山峰上抓過魚嗎？儘管我在這裡想做的事愚蠢至極，那也比我為了等待而下山，並變得莊嚴肅穆、變得臉色發黃要好得多。

因為等得失去耐心而變成一個裝腔作勢、怒氣衝衝的可笑之人，變成來自山峰的神聖的咆哮之風、變成不耐煩之人，他在山谷裡大聲喊叫著：“快聽聽吧！否則我會用上帝的鞭子來鞭笞你！”

我不是因為這些原因而對那些憤怒之人懷恨在心：我感覺他們非常好笑！他們現在一定是迫不及待了，那些喧鬧的警示之鼓！

但是，我以及我的命運——我們不會談論現在，我們也不會談論永久：因為關於談論，我們擁有耐心、時間以及比時間多得多的時間。因為總有一天它會來到我們的身邊。

什麼是總會在某一天來到我們身邊的呢？是我們偉大的哈扎爾，也就是說，我們偉大的、遙遠的人類王國，擁有一千年歷史的查拉圖斯特拉王國。

那個所謂的“遙遠”究竟有多遙遠？有什麼可讓我擔憂的！但是這些不能讓我確定，我的雙腳能安穩地站在這塊大地上。

——站在這塊永恆的大地上，站在堅硬的原始岩石上，站在這個最高聳、最堅硬的原始山脊上，所有的微風都吹來的地方，來到風暴分界的地方，大聲問道：在哪裡？在哪裡？在哪裡？

我那真誠的、健康的邪惡在這裡笑吧！你從高聳的山峰上投下了你那閃閃發光的輕蔑的微笑！用你那閃閃發光，把精緻的人類之魚為我誘惑上來！

在所有的海洋裡，所有屬於我的東西，萬物之中屬於我的東西——快將它給我釣上來，我會在這裡等著，等著所有最邪惡的捕魚的人到來。

快出來！快出來！我的魚鉤！我的幸福之誘餌拋到了下面！溢位最甜美的露珠，我的內心之蜜！刺進所有沉入黑色苦難的腹部的魚鉤！

注意點兒，注意點兒，我的眼睛！啊，究竟有多少海洋圍繞在我的身邊，泛起曙光的人類未來！在我的頭頂之上是紅冉冉的寧靜！這是多麼撥雲見日的寂靜啊！

62。苦難的呼聲

到了第二天，查拉圖斯特拉又一次坐在了他的山洞前面的一塊大石頭上，而他的動物們卻在外面四處遊蕩，以便給家裡帶來新鮮的食物以及蜂蜜：因為查拉圖斯特拉已經把所有的蜂蜜都揮霍一空了。但是，當他坐在那裡的時候，手裡拿著一根棍子，在地上描繪著他的身體的影子，並且開始思考——說真的！不是在想他自己和他的陰影——突然之間，他像受到了驚嚇一樣，開始蜷縮起來：因為他看到了另一個影子就在他自己的影子旁邊。他急忙環顧四周，站起來看，他發現一個預言家就站在他的身邊，這個預言家和那個邀請他在我的餐桌旁就餐的是同一個人，偉大的疲倦的宣告者，如是教育道：“任何事物都是相同的，沒有什麼事物是有價值的，整個世界都是毫無意義的，知識讓人窒息。”但是，一段時間不見，他的臉色發生了變化；當查拉圖斯特拉看向他的眼睛時，他再一次心驚膽戰起來：許許多多的邪惡的預告和灰色的閃電從他的臉上一閃而過。

那個預言者，他感受到了查拉圖斯特拉的心思，於是用他的雙手擦拭著他的臉龐，好像他能把印記擦去；查拉圖斯特拉也同樣做了這件事。當他們全都默默地鎮定下來，並且給予自己力量，他們握住彼此的雙手，作為一種象徵，他們要重歸於好。

“歡迎你來這裡，”查拉圖斯特拉說道，“你這個偉大的疲倦的預言家，你曾經是我的同餐之友和貴賓。今天你同樣可以跟我一起共進美餐，請原諒一個快樂的老頭陪你坐在餐桌旁！”——“一個快樂的老頭？”那個偉大的疲倦的預言家搖頭問道，“但是，你到底是誰呢，啊，查拉圖斯特拉，你已經待在山上很久了——過不了多久，你的小船就沒法再停在乾燥的大地上了！”——“那麼，我還算留在大地上嗎？”查拉圖斯特拉微笑著問道。“那些圍繞在你山峰周圍的波浪，”預言家回答道，“在不停地上漲，那偉大的危難和苦痛的波浪：它們很快就會托起你的小船，與此同時還會將你帶走。”查拉圖斯特拉安靜了下來，他開始沉思。“你仍舊什麼都沒聽到嗎？”預言家接著說道，“難道沒有咆哮的聲響從海里湧出來嗎？”查拉圖斯特拉再一次沉默起來，開始仔細聆聽：然後，他聽到一聲長長的叫喊，像是深淵將這一聲叫喊拋給了另一個深淵，並且如此傳遞下去，因為沒有任何深淵想擁有這樣的叫喊：因為它聽起來是如此邪惡。

“你這個邪惡的宣告者，”最後，查拉圖斯特拉說道，“這是一種不幸的吶喊，這是一個人類的吶喊；它或許來自一片漆黑的海洋。但是人類的危難和不幸跟我有什麼關係呢！我最後的罪惡已經為我儲存好了，你知道它的名字是什麼嗎？”

“慈悲！”預言家興高采烈地回答道，並且他把自己的雙手舉到了空中——“啊，查拉圖斯特拉，我是要引誘你，讓你去見你最後的罪惡。”

那個預言家剛把這些話說完，便再一次傳來了吶喊，而這一次的吶喊要比以前的更長久，並且更加令人感到驚恐——同樣也離得更近。“你聽到了嗎？你聽到了嗎，啊，查拉圖斯特拉？”那個預言家大聲地呼喊道，“那個吶喊為你發出的，那個吶喊在呼喚你：快來啊！快來啊！快來啊！是時候了，現在是最合適的時候了！”

查拉圖斯特拉安靜了下來，他一臉的疑惑，步履也蹣跚了起來；最後，他就像一個猶豫不定的人一樣問道：“究竟是誰在那裡呼喚我？”

“你心裡應該非常清楚，”那個預言家激動地回答道，“你為什麼要欺騙自己呢？這是一個更加高尚的人在呼喚你啊！”

“更加高尚的人？”被嚇壞了的查拉圖斯特拉大叫道，“那個更加高尚的人究竟想要什麼？他究竟想要什麼？更加高尚的人啊！他究竟想要這裡的什麼？”他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溼了。

然而，那個預言家並沒有注意到查拉圖斯特拉驚慌失措的樣子，而是朝下面聽著再聽著。但是，他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後，才朝後面看去，他看到查拉圖斯特拉渾身顫抖著站在那裡。

“啊，查拉圖斯特拉，”他用非常悲傷的聲音說道，“你不要像那些被幸福弄得昏頭昏腦的人一樣站在這裡：你必須翩翩起舞，以免摔倒在地！

“但是，儘管你要在我的面前跳舞，舞出你那些靈巧的步伐，也沒有人跟我說：‘快看啊，最後的快樂的人在這裡跳舞呢！’

“那些追逐他到這裡的人，想要到達這座高山，但是他們這樣做是徒勞無獲的：他只會看見這些洞穴，確切地說是藏在後面的洞穴，這是給想將自己隱藏起來的人準備的隱秘之地，但是這裡沒有幸福的礦產，沒有寶藏的房間，也沒有新的幸福的金礦脈。

“幸福——人們是如何在這些隱藏起來的人以及孤獨的隱士之中發現幸福的呢！難道我必須要到那些被遺忘的遙遠海域和幸福的島嶼上尋找最後的幸福嗎？

“但是，任何事物都是相同的，沒有什麼事物是有價值可言的，沒有什麼尋找是有用的，在這個世界上不存在任何幸福的島嶼！”

那個預言家嘆息了起來，這是他最後一次嘆息了。但是，查拉圖斯特拉再一次變得安靜並自信了，他就像一個從深淵裡出來進入到光明中的人。“不！不！三聲不！”他摸著自己的鬍子，用非常有力的聲音高呼道——“這件事我知道得更清楚！在這個世界上仍然存在著幸福的島嶼！你這個只知道嘆氣的悲傷之人給我安靜下來吧！

“不要再撒潑了，你這中午前的雨雲！我不是已經站在這裡，被你的悲傷淋溼，像一條落水的狗一樣嗎？

“現在，我要抖抖我的身體，逃離你的身邊，這樣的話，或許我的身體會再一次變得乾爽起來：你不必因此感到驚奇！難道我在你眼中是粗俗無禮之人嗎？但是，這裡就是我的宮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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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考慮到更加高尚的人：好吧！我應該立刻動身前往那邊的森林尋找他的蹤影：他的吶喊是從那邊傳過來的。或許他在那裡受到了一頭兇猛的野獸的攻擊。

“他現在就在我的領地之內：他在我的領地之內不應該受到任何的傷害！說真的，有許多兇猛的野獸圍繞在我的身邊。”

在說完這些話之後，查拉圖斯特拉轉身想要離開這裡。於是那個預言家說道：“啊，查拉圖斯特拉，你就是個流氓、無賴！

“我心裡非常清楚：你想要擺脫我！你寧可跑進森林，去給那些兇猛的野獸設陷阱！

但是，這樣做給你帶來什麼好處呢？到了夜晚，你會再一次和我見面：我會坐在屬於你的洞穴裡面，我會像一塊木頭一樣既耐心又沉重地——等著你！”

“所以就順其自然吧！”查拉圖斯特拉一面往前走，一面轉過身大叫道：“我的洞穴裡面的所有東西也同樣屬於你，我的貴賓！

“如果你在這裡找到蜂蜜，好吧！好好地舔光吧，你這隻咆哮的灰熊，快點兒讓你的靈魂變得甜蜜！因為到了夜晚，我們處於精神飽滿的狀態。

“——處於精神飽滿、非常開心快樂的狀態，因為白天就要結束了！你應該當作我的舞伴，就像我那隻會跳舞的灰熊。

“你難道不相信我所說的嗎？你沒有瑤瑤頭嗎？好吧！打起精神來，老灰熊！但是，我同樣是一名預言家啊！”

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63。與國王的談話

查拉圖斯特拉已經在通往山峰和森林的路上走了一個小時了，突然間，他在路上看到一個非常奇怪的隊伍。就在他準備下去的路上，看到兩個國王走過來，他們的頭上戴著皇冠，腰上繫著紫色的腰帶，他們的裝扮過於華麗，看上去就像是火烈鳥一樣：他們正驅趕著一頭走在他們前面的滿載著貨物的驢子。“這些國王在我的領地裡想要幹什麼呢？”查拉圖斯特拉的心裡無比震驚地說道，於是，他匆忙地藏在了一處灌木叢中。然而，當這兩個國王向查拉圖斯特拉藏身的地方靠近時，他開始用聽起來好像是在自言自語的聲音說道：“太奇怪了！太奇怪了！我看到了兩個國王，卻只看到一頭驢子！這樣的情況怎麼能如此和諧？”

這兩個國王停了下來，他們微笑著看向發出聲音的地點，彼此瞠目結舌。“我們也同樣思考到這樣的事情，”站在右側的國王說道，“但是，我們不會把這樣的問題表達出來。”

站在左側的國王，聳了聳肩回答道：“剛才說話的或許是一位牧羊人。又或者是一位在岩石和樹林裡生活了太長時間的隱士。因為沒有社會生活會缺少良好的禮貌和品行。”

“良好的禮貌和品行？”另一個國王氣憤地而怨恨地辯駁道，“我們瘋狂地逃離那裡是為了什麼？難道不是良好的禮貌和品行嗎？我們所謂的‘上流社會’？

“說真的，我們寧可生活在隱士和牧羊人中，也不願意生活在富有的、虛假的、過於濃妝豔抹的烏合之眾中——儘管，他們稱自己為‘上流社會’。

“——儘管他們稱自己為‘貴族’。但是，那裡所有的事物全都是虛假的、汙穢的，尤其是因為古老的惡疾以及糟糕的治療者所導致的血液。

“從現在來看，我認為最好的、最喜愛的仍是身心健康的農民，他粗俗下等、他詭計多端、他固執倔強，並且具有忍耐力：對於現在來說，這就是最高貴的種族。

“從目前來看，農民是最高貴的種族，農民種族應該成為主人！但是，現在卻是烏合之眾的王國——我不再允許任何能夠強加於我的事情出現。但是，烏合之眾意味著人間大雜燴。

“烏合之眾——人間大雜燴：在這裡，所有都是雜亂在一起的，聖人和江湖騙子，紳士和猶太人，以及所有挪亞方舟中的動物。

“良好的禮貌和品行！對於我們來說，所有的事情都是虛假的、腐朽的。沒有人知道應該如何表示尊敬：而這正是我們要逃離那裡的原因。他們都是令人討厭的、糾纏不休的狗，他們都用鍍金的棕櫚樹葉子裝飾自己。

“這種厭惡感讓我們感到窒息，我們這些國王自己也開始變得虛假，並被我們的先人逝去的浮華所掩蓋和偽裝，並且將它們展示給那些最愚蠢、最詭計多端以及任何現在以權謀私的人。

“我們並不是第一批人——不過我們還是要支援他們：對於這樣的欺騙和欺詐，我們終於感覺疲倦和厭惡。

“我們已經在烏合之眾中迷失了方向，我們已經從那些喊叫聲中，從綠頭蒼蠅中，從商船的惡臭、由野心產生的焦躁不安、糟糕的空氣中迷失了方向：真討厭，生活在烏合之眾當中。

“——真討厭，與那些擔著第一等人名義的烏合之眾生活在一起！啊，真是令人厭惡啊！真是令人厭惡啊！真是令人厭惡啊！現在，我們這些國王有什麼價值呢！”

“你這老毛病又犯了，”站在左側的國王說道，“你厭惡又犯了，我可憐的兄弟啊。但是，你知道有人在偷聽我們的談話。”

於是，查拉圖斯特拉馬上睜開了眼睛，豎起了耳朵，開始仔細聆聽和關注這兩位國王的談話，他從藏匿的地方站了起來，朝著國王的方向走去，查拉圖斯特拉開始如是說：

“偷聽了你們談話的人，喜歡偷聽你們的談話的人，他的名字叫查拉圖斯特拉。

“我就是查拉圖斯特拉，我曾經說過：‘現在，我們這些國王有什麼價值呢！’請你們原諒我吧，當你們對彼此說道：‘我們這些國王有什麼價值呢’的時候，我的內心無比高興。

“但是，這裡屬於我的領地，我對這片領地擁有管轄權：你們究竟在我的領地尋找什麼？或許，你們已經在路上發現了我一直在尋找的東西：換句話說就是，更加高尚的人。”

當這兩位國王聽完查拉圖斯特拉的話後，開始捶胸頓足，並且異口同聲地說道：“我們被認出來了！

“你用你那語言之劍刺穿了我們內心當中最濃的黑暗。你已經發現了我們的危難與不幸，快看吧，我們正在向尋找更加高尚的人的道路上前行——這個更加高尚的人比我們還要崇高，儘管我們都是國王。我們把這頭驢子送到更加高尚的人那裡，因為最崇高的人也應該是地球上地位最高的領主。

“在所有人類的命運當中，沒有什麼比地球上的聖人不是第一等人還要痛苦和不幸了。沒有什麼要比所有的事物全都變得虛假、扭曲和醜陋還要痛苦和不幸了。

“甚至當他們成為最下等的人，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野獸：那麼，那些烏合之眾的價值就會提高，最後，甚至那些烏合之眾的道德會被說：‘快看啊，我是唯一的道德啊！’”

“我剛才聽到了些什麼？”查拉圖斯特拉回答道，“在國王的頭腦裡究竟藏有這樣的智慧！我對此非常感興趣，說真的，受到激勵的我已經開始為此賦詩了：

“——即使這樣的詩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聽得習慣的。我從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忘記了長耳朵的事。那麼好吧！好吧就是現在！

“這時，湊巧的是，那頭驢也開口說話了：它懷著惡意，清楚地說道：是的。”

從前——我在思考那是紀元元年。

西比爾悲沒有喝酒便已如醉地嘆道：

“邪惡的事物是如此猖獗！

“墮落！墮落！讓這個世界墮落到如此低賤的位置！

“現在的羅馬已經淪為娼妓場。

“羅馬的皇帝淪為畜生，上帝已經變成猶太人了！”

查拉圖斯特拉創作的這首詩使那兩位國王欣喜若狂；但是，站在右邊的國王開口說道：“啊，查拉圖斯特拉，我們出來能看到你是多麼的美好！

“因為你的敵人給我們看了你在他們的鏡子裡的模樣：你的臉上露出惡魔般的嘴臉，並且輕蔑地笑著：因此，我們都很懼怕你。

“但是，你這樣做又有什麼好處呢！你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用話語擊中我們的心靈和耳朵。到後來，我們會說：他長成什麼樣子，有什麼關係呢！

“我們必須要聆聽他的話語，他如是說教道：‘你應該愛好和平，把它視作一種對於新的戰爭的解決方式，愛好短暫的和平要多於長久的和平！’

“沒有人曾經說過這樣的話：‘什麼才是好的？勇敢、無所畏懼就是好的。正義的戰爭會讓所有事物變得神聖不可侵犯。’

“啊，查拉圖斯特拉，在這樣話語的挑動下，我們祖先的血液開始在我們的血管裡激盪：這就好像是春天的聲音傳入古老的酒桶。

“當刀劍像紅色斑點的毒蛇一樣在亂砍亂劈的時候，我們的祖先才開始變得熱愛生活；對於他們來說，所有平和的太陽都是倦怠的、溫暾的，然而長久的和平卻又讓他們感到無比的羞愧。

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

社會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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