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點生活｜路痴

□胡志濃

我向來沒有方向感，被稱之為路痴也絕不為過。認熟一條路，於我而言絕不是一樁容易的事。為使自已多認一條道，於是上班開這條道，下班開另一條道，萬一其中一條臨時出了點狀況呢，不還有另一條道可以走嗎？

可有時候也不全是那麼回事。來去的方向不同，雖走的同一條道，有時看看卻越看越不像，總疑心走錯了道。疑心歸疑心，到總是能到的。最怕的是刮颱風，風大雨大，容易內澇，路上到處是積水。有些路段好比小馬過河，不知深淺。活絡的自會條條大路通羅馬， 曲徑通幽，而於我，這真是蜀道難，難於上青天了。往往是一狠心，一咬牙，膽戰心驚開將過去，深怕車子熄火，被困在路中央。有過幾次類似的經驗後，每當颱風天氣，就再也不敢開車上路，只央著家住附近的好同事，務必將我捎上。漸漸這位同事一到這種天氣，便也義不容辭地為我保駕護航。

我以為我這樣的人，實屬罕見，卻倒也不是。我有一位醫生朋友，年紀與我相差懸殊，算是忘年交。她退休後被醫院返聘，我時常去找她配些常用藥。有時逢著她下班，也就順道送她回去。其實送了不止一次，可每回再去還是非導航不可。於是笑問她醫生可有辦法治這樣的毛病。她卻說她也如此，和我銅缸鐵甏，半斤八兩。

她從前坐公交，偶爾坐過了站，下了車便不分東西南北。好幾次，南轅北轍，坐去了反方向。木知木覺了一路，等到察覺方向不對，車子早已不知道開到了哪個犄角旮旯。那時候還沒有手機，家裡人聯絡不上她，見她遲遲不歸，幾次都急得幾乎要去派出所報案！

她又說還有比她更不如的。她從前的一位同事，給病人看病，配藥，思路清楚，醫術也堪稱精湛。可就是常常要迷路。家住得離醫院不遠，也就十幾分鐘的路程，所以是步行。可是好幾次下班，家裡都會摸不著！我猜想那或者是新搬了家的時候，不然無論如何，家總認得的吧！ 當然也有可能是一路走著思想卻在別處，以致於路過了自家的小區也渾然不知？反正聽起來是不止一次如此，常常迷失在半路。這位醫生同事便很苦惱，於是我的這位忘年交朋友給他出了個主意，每次下班數著步數，步數差不多到了，家要是還不到，那總是出了問題，要停下來看看走到了哪裡，真不行問問人唄，也不用怕難為情，反正別人也不知道你是找不到自已的家！

我若笑他，那便是以五十步笑一百步。因為對於方向感差的人來說，這樣的笑話其實是司空見慣的。我平時去商場，把車停在地下車庫，總是對著車位號拍照，免得回來時忘記位置，尋它不著。可總也有忘記的時候。有一回車子停好，還沒走多遠，也不過才轉了幾個彎，突然想起沒拍過位置，趕緊往回走。可是走到東邊不對，走到西邊還是不對，轉來轉去，幾次三番，幾乎頭暈，到底停在了哪裡！終於在無數次來來回回，前後左右往返後找到了它，那感覺親切極了，簡直像尋見了失散多年的親人！只是那天正好穿了雙皮質稍硬的高跟鞋，硬生生地把腳磨破了兩塊皮！

好在平日去商場的頻率不高，又不會總忘記拍位置，所以這樣的情況倒也不常見。可電梯總要常常乘吧，離譜的是乘了許多年的電梯，到了地下車庫，還常常要左右不分走到反方向！生活總是會教給我一些比較實際的經驗，但凡有與我同路的，乘電梯也好，走路也好，跟在別人的後面總沒錯！

我的醫生朋友大有惺惺相惜之意，安慰我說不要緊的，大不了不出遠門，她不認路，照樣平安無事活到了六七十。其實我是有點謙虛的，因為我沒告訴她，我這樣的路痴，竟也有獨自驅車往返於杭甬的經歷。誰讓我生逢其時呢，心裡暗自得意，不由得摸了摸口袋中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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