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創作出經典畫作《阿諾菲尼的婚禮》的綠顏料，為何被棄用了？

神說：“地上要長出青草、結種子的蔬菜和結果子的樹木，各從其類，在地上的果子都包著核。”事就這樣成了。——《創世記》

米開朗其羅《創世記》

自然世界的綠色隨處可見，而人們日常生活中的綠色，卻在很長一段歷史裡，都處於“缺席”的狀態。

人們費了老大的力氣把綠色製造出來，又掉了老多的頭髮才把這種色彩固化到織物上。

能和綠色的“姍姍來遲”相提並論的，也就只有藍色了。

今天要和大家分享的，就是綠色大家族中的一員——又鮮又嫩的銅綠。

藝術史上的“筆記大家”切尼諾在他最富代表性的《藝術札記》一書中彙總了四種關於製作嫩蔥般的綠色的方法——

一種是我們都知道的“easy模式”配方——幾種黃色和幾種藍色相混合；

一種是純天然配方，如果你知道天然的泥土顏色被稱為“土綠色”的話，那麼這個配方也不是秘密；

一種是半天然的配方，在這個配方里，原材料是孔雀石。有些西方人相信這種石頭能保護人不受邪惡精靈的入侵，所以直到18世紀晚期的德國，孔雀石還被視為稀有石頭。

根據《藝術札記》中最後一種配方得到的綠色就是今天的主角，它是讓萊奧那多・達・芬奇也忍不住感嘆道“非常賞心閱目，但不能持久”的銅綠。

『 舶來品的代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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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綠常常被形容為

“來源於本國以外的其它地方”

，這一說法或許脫胎於命名者之間的“踢皮球”比賽吧。英國人把銅綠命名為

Verdigris

，意思是

“希臘綠”

，而德國人則根據16世紀學者喬治阿格里科拉的記述——“這種顏料由西班牙傳入歐洲”，親切地稱呼銅綠為

Gruenspan

，翻譯成中文就是

“西班牙綠”

。顯然，希臘人沒有接這個碴兒，只是自顧地把銅綠稱作

“銅花”

，或者更形象地叫它

“毛舌”

，一定要追究原因的話，或許和銅綠“出生”於銅礦岩層中脫不了干係。

如果要從這些命名中找到共同點的話，或許就只能概括為：

雖然不確定（銅綠）是哪國的，但肯定不是咱家產的。

更為人接受的一種觀點是，製作銅綠的技術經由阿拉伯的鍊金術士傳播到西方，並輾轉傳到了英國、德國和法國。

在經過了一段時間的落地開花後，英國人開始用蘋果醋來獲取銅綠，而法國的銅綠顏料卻變成了葡萄園的副產品。

這種來自本國以外的銅綠的生成技術在何時被髮明出來我們不得而知，但後來者總會佔些便宜，畢竟前人誰能像我們一樣輕易得到早期銅綠的配方呢？

❶ 把銅片置於灌滿鹼液和食醋或酸酒的罐子中，將罐子封存，靜置兩個星期；

❷ 瀝乾銅片上的水分，等待銅綠剝落，變成粉末；

❸ 加入酸酒，將銅綠製成餅狀後便可以拿到市場上進行售賣。

『 隱喻“墮落”的色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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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綠常常帶給畫家們“冰火兩重天”的體驗

——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在看到銅綠的第一眼就會無條件地被這抹鮮亮征服，卻毫無例外地因為銅綠的“善變”而苦惱不已。

就像《芝麻街》裡面說到的：“保持綠色不容易。”

無數的作畫者都曾發出類似的感嘆。

保羅・委羅內塞《發現摩西》

因為這種不穩定的特質，銅綠極易褪色，並且會與其他顏料發生反應。

從拉斐爾到丁託列託，甚至是遠近聞名的綠色大師保羅・委羅內塞，他們筆下的銅綠均沒能逃過規律的“制裁”，不是從鮮豔的綠色褪成咖啡色，就是在時間的作用下變成暗淡的黑色。

到了15世紀，油畫顏料的興起更是讓銅綠的不穩定性發揮得淋漓盡致。

早期的蛋彩畫中銅綠還能保持不錯的遮光性，但在油性顏料中它卻表現得像透明的玻璃。對此毫無辦法卻又不能割捨這一色彩的畫家們只能想辦法恢復它的顯色度，最終決定把它和松節油進行混合。但這樣一來，銅綠就更加“活潑”了。

切尼諾直言，銅綠“本身太綠了”，顯然這並不是一句誇讚。切尼諾只是想給後來者一個警示——

千萬不要嘗試把銅綠和鉛白進行

調合

，那會是一場災難。他甚至強調：“這兩種顏色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是死對頭。”

不穩定性就足夠讓人抓狂了，但銅綠偏偏是恃寵而嬌，恃靚行兇的典型，總能找著機會就向你的底線突破一點點。

丁託列託《聖喬治大戰惡龍》

所以，當你知道它還兼具

“腐蝕性

”這一強悍功能時，應該會像小編一樣，為所有鍾愛銅綠這一色彩的畫家們捏把大汗。

《色彩的秘密生活》一書的作者曾形象地描述道：

“（銅綠）像毛毛蟲啃噬樹葉一樣蠶食中世紀的紙質裝飾畫和羊皮紙。”

但，總有那麼一兩個例外。

『 持續百年的奇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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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銅綠的穩定性和腐蝕性一樣有名的，是1434年凡・艾克畫筆下的《阿諾菲尼的婚禮》。

前者是因為“惡名累累”，

而後者則是因為一個秘密，一個能讓銅綠免於褪色和腐蝕紙張的秘密

（當然，畫家超絕的繪畫功底和高雅的審美同樣重要）。

正是這個秘密的存在，讓人們一提到銅綠就會下意識想起這幅將鮮豔的綠意保留了幾個世紀的畫作。畢竟和那些不堪歲月蹂躪的同伴們相比，它太幸運了，不是嗎？

幾百年前，

因為別無選擇而只能耐心地將銅綠放在兩層清漆之間加以保護

的凡・艾克或許也沒想到，自己偶爾的一次嘗試竟然會獲得這樣“巨大的勝利”。

畫中穿著綠色長裙的妻子彷彿是一個隱喻的集合，指向富裕的生活，指向生育和花園，也指向某種技術的新生……

距離這幅畫出現幾個世紀後，銅綠引領了

房屋粉刷

的潮流，從歐洲到美國，只要有點錢的人就會用銅綠來裝飾自己的屋子，哪怕一間也好。

美國華盛頓總統故居

又一個世紀過去，銅綠慢慢消失在歐洲人的生活裡，但它依然暢遊在伊斯蘭教先知

穆罕默德的斗篷

上，是波斯人眼裡的明月光……

銅綠是一段可以講很久很久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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