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問《武動乾坤》：女人當道！張黎能否引領大男主劇殺出一條血路

文 │乒乓媛

粗糲鬥獸場裡，男人間的熱血打鬥、與猛獸火蟒虎的貼身搏擊，他們在土地上翻滾、在泥與血中掙扎，超過整整十五分鐘的時長，《武動乾坤》都用在了打鬥上。

一改以往奇幻劇或神乎其神、或仙氣飄飄的MTV式場景設計，這部劇的質感粗糲、熱血，充滿了男性荷爾蒙，打鬥時拳拳到肉。周圍呼聲四起的觀戰人群畫面中，人人有細節，硬是為原有的架空世界尋找到了一種真實落地的質感。

挾裹起點著名作者天蠶土豆的超級IP、大導演張黎、高流量演員楊洋的金牌劇集《武動乾坤》自宣佈開機訊息以來，一直保持未播先火的狀態。昨日上線後，一夜之間，累計播放量已達1。4億。而比起所有這些更受關注的是：一向專擅歷史大劇的名導演張黎，能否為讀者群體廣泛的起點大IP，殺出一條新的血路？

不再取悅女觀眾的“野性”改編

在大女主劇霸屏、電視劇“陰盛陽衰”了長達十年的時間段裡，如何把起點大男主IP成功影視化，一直是業內最棘手的難題。

左手是坐擁大量粉絲的起點男性讀者，右手是坐在電視機前的女性觀眾，“架空世界升級打怪”式的大IP如何影視化，大多數劇集採用了十分曖昧的方式：改！

男頻IP劇雖然目前數量略遜女頻IP劇一籌，但熱度和關注度一直居高不下。從早期唐人的“仙劍”系列，到引發“全民玄幻熱”的《古劍奇譚》，再到評論兩極的《擇天記》等都是如此。它們雖然風格各異，但都受到了市場，尤其是女性觀眾群體的追捧。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這些劇集在IP影視化過程中的女性向改編。

仙俠主題改成以愛情為主線，向純愛故事靠攏。如此一來，既平地坐擁大IP的關注度，又能在取悅女觀眾的安全區內落地。

於是乎，業內數年來一個爭議話題不絕於耳：男性大IP還能改出來嗎？甚至，到底有男觀眾看IP劇嗎？

從目前播出的劇集來看，《武動乾坤》大刀闊斧，全不顧及取悅女性觀眾。張黎導演一直力求的，“保留原著荷爾蒙氣質”在劇中毫不含糊。同時，原著“男性視角為中心”的特徵，同樣被保留下來。

首先是價值觀：《武動乾坤》在改編過程中，將劇集主題聚焦在“永不言輸”這一命題上，為升級打怪式的劇情尋找到了一個精神核心。主角林動是這一主題的堅定實踐者，雖然劇集僅播出兩集，但林動身上彷彿“打不死的小強”一樣的戰鬥精神，就已經展現得淋漓盡致。

開篇，林動林青檀兄妹為給父親買藥，在鬥武場與人決鬥賭錢，幾次三番身陷險境，都仗著“打不過就陰，陰不過就跑，跑不過就低頭討饒”的底層小人物精神，觸底反彈，既掙夠了藥錢，還在未來小弟火蟒虎面前刷了個臉。

雖然也因此，招來了雷家人強娶小妹林青檀的禍患，但林動明知敵強我弱，還是隻身溜進敵營，伺機解救小妹。之後怎樣觀眾都可猜測得到，這趟“虎山行”很可能救了妹妹，收了小弟，見了佳人，還得了大機緣。

《武動乾坤》的故事框架，說到底就是一場“小人物的逆襲之旅”，這個男性色彩濃厚、飽含起點特徵的話題，也是每個讀者的終極幻想。而劇集製作團隊很聰明的一點，就是握緊“永不言敗”這一主題，透過人物成長、情節推進、戰鬥升級，吸引觀眾跟隨著林動等人，一步步見證逆襲美夢的實現。

其次是場景敘述方式：為了增加直觀刺激感，導演在每一次戰鬥場景都運用了慢鏡頭，分毫畢現地展示了人物打鬥過程中猙獰的面部表情，和拳拳到肉的真實觀感。

與《楚喬傳》中，打鬥場景的慢鏡頭處理大多為展示雙方曖昧情感不同，《武動乾坤》中的慢動作專注描摹武鬥動作本身，避免了打鬥場景華而不實的短板，質感與激情兼具，確實保留了原著中導演一直欣賞的“硬朗陽剛”氣質。而服道化和鏡頭運用，都十分接近RPG遊戲場景。開頭有大尖釘的鬥獸場，即是典型的遊戲式場景設計，而那些被遊戲玩家所關注的細節：人物的打鬥姿態，以至人群的鏡頭排程，也更接近一個遊戲場景的真實再現。

無論如何，從短短几集中我們有理由相信，張黎為我們帶來了一部和以往劇集迥然不同的《武動乾坤》。

“傑克蘇”陷阱：男人征服世界的美與罪

尺度把握，對影視劇最終完成效果至關重要。從目前的播出來看，《武動乾坤》最大的爭議點即在於，男性視角，是否能在充斥女性觀眾的電視劇市場上奔突逆襲，吸引來相應的觀眾？

小說《武動乾坤》作為一部經典男頻小說，從行文風格、人物設定、故事情節等很多方面，都充滿了以往被廣泛吐槽的“直男審美”。

男性視角中的成功主線一般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對世界的征服，小說中林動作為林家不受重視的旁支子弟，藉助神秘石符的力量，憑藉著“打不死我，就被我打死”的堅韌精神，一步步升級打怪，最終喜提“救世大英雄”稱號，這是事業上的成功。二是對女人的征服，書中的林動雖然出身低微，痞子氣息濃厚，但“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再加上不服輸氣質的加持，一連斬獲多位美女芳心，最終迎娶雙嬌，人生圓滿，這是感情上的成功。

通常而言，要將男頻小說改編成能被觀眾普遍接受的影視劇，角色人設需要有所調整——或者如以往男頻IP改編劇一般，儘量迎合女性審美；或者反其道而行之，以極致的陽剛美突破審美限制，吸引女性觀眾。

導演張黎選擇了後者，他獨創了一條男性IP改編的新道路——以男性視角作為劇集創作的主視角，力求在鞏固女性觀眾的基礎上，吸引更多男性觀眾的關注。最直觀的一點，就體現在男女主形象的塑造上。

女性審美中的優質男形象雖然一直在變，但基本特質一直未變。一是在事業上勤懇上進，這一定程度上與男性審美重合，畢竟當下影視劇中，不切實際的“戀愛腦”男主已飽受詬病，因而劇集中也確實較為完整地保留了林動升級打怪的逆襲之路。

二是在感情上痴情專一，所以劇中林動的真命天女只能有一位，從目前的物料上看，應歡歡是第一女主。但已播出的兩集中，林動與綾清竹的互動既毫無緣由也令人不適。第一次見面，林動“見色起意”，尾隨半路。第二次見面，林動藉機搭訕貼臉，出口就評價姑娘面板“嫩得晃眼”。

痞氣十足的人設，確實滿足了男性幻想，達到了吸引男性觀眾的效果，但對女孩失當的言行，卻令部分女性觀眾深感不適。

在影視劇中，沒能照顧女性審美，卻大受歡迎的男性角色其實也不在少數：如去年引爆暑期檔的《戰狼2》中的冷鋒，大男子主義性格明顯，但其身上英雄主義和家國大義情懷，多少掩蓋了人設上的瑕疵。但播出的劇集中，林動空有萌動的少男心，卻還未表現出引人佩服的性格魅力，難免引人詬病。

在女性角色的設定上，男女審美分歧更大。劇中的兩個主要女性角色應歡歡和綾清竹，一個紅衣短打，嬌俏可愛；一個青衣長衫，溫婉大方，各有各的優點。導演張黎曾經說過，兩位女主演是“完美女性的兩種表達，綾清竹不作，適合做女朋友；應歡歡有趣，適合做妻子”；兩人合二為一，便是男人心中女神的完美化身。小說中主角林動擁有兩位妻子，便是男性抱得美人歸的終極幻想的對映。

但在女觀眾看來就不一樣了：應歡歡和綾清竹的角色設定，都絕不是受女人喜愛的女性角色。

應歡歡嬌生慣養，張揚肆意，無論出身還是個性，都一定程度上與《射鵰英雄傳》中的黃蓉相似，但已播出的兩集中，應歡歡的人設完成度上不及蓉兒。無論是對綾清竹不屑又在意的態度，還是毫無頭腦隨意撒錢買訊息的土豪氣質，都只見其蠻橫任性，不見其古靈精怪。

而綾清竹清婉脫俗，心高氣傲，相比應歡歡過家家般地尋魔手段，綾清竹更加理性也更加獨立，這樣的形象更符合現代都市女性形象，是認可度較高的角色。但出於劇情節奏的考慮，劇中對綾清竹私自下界，尋找異魔的前因後果僅僅靠“人魔私生，飽受非議”交代，可信度並不高。沒有足以支撐角色行為的思維邏輯，角色的魯莽行事事出無因，令人頓生莫名。

之後的劇情中，紅顏知己、妹妹、兄弟、長輩等角色都對主角林動死心塌地，甘願奉獻一切。正如女性視角的影視劇中，所有人都圍著女主轉令人不適一樣，能不切實際地贏得如此多人的愛，林動這傑克蘇本蘇雖是完美的成功男性代表，但也成功得過於虛渺。

作為瑪麗蘇的天敵，傑克蘇在女性觀眾中引發不適，是顯而易見的。至於在後期逐漸成長的過程中，主角能否反轉這一形象，還有待後續鋪展。

能否突破性別審美？

《武動乾坤》的導演張黎一向擅長執導男人戲，之前的《大清鹽商》《走向共和》《少帥》《人間正道是滄桑》等，都塑造了眾多標榜國劇史的男性角色。這一次，張黎首次執導IP改編劇雖然出人意料，卻也在情理之中。

早在《甄嬛傳》被改編成電視劇之前，鄭曉龍團隊的操盤就曾引來原著粉絲的大量爭議。讀者的爭議焦點在於：傳統大導演能否理解網文IP的年輕靈魂。曾經，女主孫儷和男主陳建斌以及整個盤面的選擇，都毫不符合讀者預期，而最終搬上螢幕的《甄嬛傳》，為電視劇界開闢了一條新的康莊大道，風靡數年不衰。

也正是因此，張黎的《武動乾坤》飽受期待。大導演的大氣場和大刀闊斧的改編，可能為長年以來處於改編困境的男頻IP帶來一條新出路。

從上線的兩集來看，張黎導演確實拿出了大氣力來尋找出路：原著中的荷爾蒙氣息和永不言敗的精神核心，是他強烈要求編劇必須保留的，這在男頻IP改編劇中，是一大創新點。在已播出的兩集中，我們也確實從服化道、鏡頭切換等各個方面，看到了張黎導演作品中的硬朗畫風。

劇集將故事凌駕於架空的上古時代，這並不新奇，以往的傳奇劇大都會重塑一個基於東方文化的新世界。不過不同於以往傳奇劇飄逸靈動的道家風格，《武動乾坤》的整體風格接到了地氣。

前兩集中林家的木頭棚屋，青陽鎮的街景風物，木石壘成的武鬥場，陰暗的原始森林等，大都是灰冷色調的景觀，既帶有蒼涼渾厚的上古特色，又融入了明顯的西方中世紀風格而毫不違和。

而劇中人物雖不至於如上古人一般茹毛飲血、獸皮遮身，但也帶著明顯的古早特色和階級區分。地位低下，如林動一家都是一身粗布短打，鎧甲襤褸，妝容暗沉滄桑；身份高貴，如林琅天綾清竹應歡歡等人，或棉布長衫，或輕紗披身，大多都妝容乾淨利落。

上古景觀和狂野造型，增加了劇集畫面跨越歷史的厚重感，粗獷蒼勁之氣，挾裹著人物的野性美撲面而來，立時將《武動乾坤》與以往仙風道骨的仙俠劇區分開來。雖會引來爭議，但確實在傳奇劇中當屬頭一遭。

在《武動乾坤》之前，少有人敢於走上這條改編之路。對比僅有的男頻IP改編的《擇天記》——作為一部男頻IP，《擇天記》影視化後的呈現效果更加柔和，無論是選擇外形清秀的鹿晗擔任主演，還是在服化道、武術設計上，都儘量兼顧女性觀眾的觀影體驗，鏡頭語言和情感表達也更加含蓄。而《武動乾坤》反其道而行之，鏡頭不追求安靜美好，而純以男性視角審視女性，也令久違此道的女觀眾感到不適。

客觀而言，作為男頻IP，確實也很難尋找適合大眾審美的普遍性敘事方式和拍攝視角。而張黎導演“任性”地從自身風格切入，可能以極致陽剛之氣突破圈層限制，以導演強烈的個人風格突破性別審美，但也存在失去常規觀眾的風險。不過畢竟故事還未進入正軌，不管角色人設言行，還是傳達出的情感價值觀都尚未完善，單憑其硬朗狂野的畫風，目前尚且不足以吸引口味已相對固定的女性觀眾。

在此，骨朵想對《武動乾坤》發出三問：

一問《武動乾坤》：用歷史質感重構極具幻想色彩的原著IP，能否為男性徵服世界的小說主題尋找到落地的改編方式？

二問《武動乾坤》：以遊戲和小說為主要娛樂方式的男性讀者，能否重新變身為劇集觀眾？

三問《武動乾坤》：繼武俠之後，在歷經大女主劇洗腦的網路時代，女性觀眾能否接受男頻式的審美和價值觀？

歷時三年，先後輾轉14000公里取景，搭建6萬多平棚景，呈現了一個少年憑藉自身努力一步步走向巔峰的燃向故事，《武動乾坤》在質感和主題上，確實遠超同類型作品。而若前面的三問皆能得到肯定回答，我們已經可以預期，一大批男頻IP即將湧來。

對於習慣正劇風的張黎導演，這是一次新的嘗試；對於早已風格定型的奇幻IP改編劇，也是一次創新；對於電視機前的觀眾，更是一次新的觀劇體驗。而這次新的嘗試能否為男頻小說殺出一條血路，從而讓大量的男頻IP找到新的改編方式，行業內外仍有待後續劇集的播出反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