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陽農村娶親要過“四關”，過來人都知道

在過去濮陽以及現在的農村裡，把結婚的日子定在臘月，是很普遍的一種現象。符合傳統觀念。“正月不娶，臘月不訂”。正月裡不能娶親，臘月裡不得訂婚。但臘月裡可以娶親。這樣會佔好。一段時期以來，一座座村莊，我們那裡黃河兩岸豫魯接壤的普天之下，開進了臘月，那些農村一戶戶結婚的人家便排得滿滿的婚事檔期。村上的嘹亮人（明白人，問事人）忙了東家忙西家，幾位大廚渾身蔥花油味地站在氣息氤氳的灶邊。音樂炮響四處飄蕩。天地間鋪滿了喜慶。

結婚是一家之喜，卻是百家同慶。人們站在街上，都樂於互相問著：“明兒是哪個羔子（孩子）典禮哩？”“訂的誰家的閨女？”“彩禮錢又不少花吧？”人們卻又易於滿足。“娶來就好，娶來就好！”“以後就知道咋著過日子啦！”人們不光看熱鬧，還愛參與這些事兒。有的急慌慌，有的慢吞吞。到了主家。問問這裡，問問那裡，看滿院的喜慶光輝，天好的時候，與主家一同感受一院子的暖日。

進入結婚那幾天，基本上大事都辦妥了。雖說身為農人，卻對於人世的慷慨繁華，還是一點都不含糊的。聘禮彩禮，重踐承諾。該花的花，該慶的慶，該吃的吃，該喝的喝，把禮數應盡走盡。

我們老家一帶，從訂婚到婚娶基本也就三四個回數。一是提婚。這是媒腿子媒人的事兒，當然也有職業不是媒人卻喜歡成人之美的人事兒，也有男女自由戀愛專門找個媒人穿針引線的現象。農村高水平的媒人，就像一架不知疲倦的機器，嘴一張就帶著動人氣兒，黑裡能說成白的，白裡能說成紅的。只要形勢需要，豬也能飛上天，非常有一套外交策略。他們走村串巷，掌握著不少情竇初開少男少女的資源，看到誰家誰家公子成長堂堂，感覺誰家誰家閨女出落亭亭，便覺得二人般配匹許，便這家那家說道，糖言蜜語，盡是些溫暖打動心窩子的好話。兩家說得動了心，權衡左右，暗暗請得算命先生來，雙雙測了互相的生辰八字，無衝無克，便暗自竊喜。也覺得門當戶對，便答應了下來。

二是送小帖。送小帖，也叫傳小帖，就是訂婚。類似古代“六禮”中的納吉。“小帖一送，高高興興。”這天早晨，男方家人約的媒人前來，準備攜得重金彩禮紅帖前往女家。通常老早請得村上懂得老黃曆會寫小帖式的人，熱騰騰茶水伺候，寫帖人顫巍巍懸握毛筆，從右往左，在通紅通紅的紅紙上豎寫開帖：“謹具草字上達”“某姓貴府”等等字眼。這小帖流傳百年，已各具樣式和內容。帖面上的內容多為古意字眼，但也讓看不懂得的人，覺著吉祥。寫帖完畢，媒人揣好放好，一溜煙地前往女方家去。女方家人近族長輩均等候相迎，待如貴賓，敬茶讓煙。送帖之後，看女方尚無悔意，獲得女方滿意回帖，媒人便早早返程。此時，男方家人幾乾親族，已備下一桌盛宴，看媒人乘興而歸，這些快樂的人們，乒乓舞出，喝將起來。

三是傳大啟。小帖送了，便要再過結婚前最重要的一關：傳大啟。要選在雙日子的農曆進行。這個“龍鳳大啟”，是頗有文化的。這個啟字，是“戶口”二字的組合，意思是將要女方的戶口遷移到男方之家。男女之間，真正意義上的婚約也正式予以定下，誰也不要輕率毀約。此時，男方要把正式結婚的日子（通常定在臘月裡），由媒人攜帶求婚帖，帶著衣物、聘禮再次前往女方之家，女方將求婚帖收下，便數數離結婚的黃道吉日還有多長，盤算著作成婚準備。這個傳大啟也要寫紅帖。叫求婚帖，又叫看好帖。這紅帖寫得非常學問而周全。“乾男姓名坤女姓名，二相生人合巹今卜定於某年某月某日迎親大喜”，娶親忌諱哪些屬相參加，新人上下車轎應該面向哪個方位，路逢井石廟宇應用紅氈遮住，都要詳細寫出。傳大啟當日，當然更要設下豐盛筵席，宴謝媒人，宴謝親朋。

幾大關口走個差不多。男方父母的囊中也掏個差不多的時候，便到了最後一關：結婚。幾經折騰，既是家中生活略豐有盈的人家，因為彩禮聘禮，蓋房修屋，傢俱家電，也弄個差不多了。父母要剎剎褲腰，攥攥拳頭，東打兌西打兌，再籌一些錢兩，瞪大眼睛，卯足精神，勇闖結婚關。

正在男方緊鑼密鼓的籌備之時，女方家庭也要準備嫁妝，準備陪送。衣服，被褥，傢俱，家電，椅子，暖瓶，鏡子，臉盆，盆架。等等。

“看看小二家媳婦能陪送幾鋪幾蓋？”

“人家東頭三家媳婦陪送了輛拖拉機！”

還有，男女雙方的七姑八姨九妗子等近親要添箱。紅被面，花床單。送過來，雙雙嘻嘻笑著。男方家要謝媒。提得菸酒，一塊肉扇子。送給媒人以謝牽線奔走，不辭勞苦。

良辰吉日前兩天。要正式搭臺唱戲。男方要請得本族本長、陪客人、忙活人、宴廚師請得家來，逐一議事。安排設鍋立灶、菜物購置、娶親隊伍、洞房佈置、衛生清掃、細節禮數等若干事情，大家分工得令，四散行動。尚有一位主事人，坐在一方角落，掌握著錢物，安排著人手，把握著進度，考慮著細處，穩步推進，縱深推進。

“日子一到，鳴樂放炮。”當日，娶親隊伍紛紛揚揚集合，洋洋灑灑前往，喜氣洋洋歸來，喜笑顏開典禮，熱火朝天宴請，意猶未盡闌珊。

“開新臉，使新線，今年吃火燒，明年吃喜面。”

深冬的臘月，娶親的當日，蕭條的枝頭，喜鵲叫了一整天。

本文原創，

段延兵/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