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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人的孤獨狂歡

由 隔壁老王雜談 發表于 藝術2022-08-15
簡介當他的合夥人在慶祝“和爛攤子說拜拜”時,劉浩一個人去了一趟馬爾地夫

張梅為什麼還不死

現代人的孤獨狂歡

與孤獨為鄰,與孤獨相處,與孤獨和解,是當代人時刻上演的劇情,也是永恆的課題。

“一個人在出租屋裡躺屍,有隻蚊子落在了手臂上,抬手去拍,轉念一想,把它拍死了這屋裡就我一個活物了。”

這是一位網友在《新週刊》微博中的留言。10月初,《新週刊》在微博上發起了一份現代人孤獨經歷調查,300名網友描述了他們的孤獨時刻。

現代人的孤獨是一種無聲無息的崩潰。他們每天上班,偶爾聚會,懂事知禮,理性剋制;他們夾著在城市表面結成的疤,感受萬家燈火的璀璨和蕭瑟夜歸人的寂靜;他們在節假日主動申請加班,而實際上並沒有那麼多工作;渴望愛與被愛卻不敢說愛;一遍遍重新整理微博、微信,精雕細琢地更新了一條朋友圈,十分鐘過去0贊0評,又默默刪除了朋友圈……

據《中國統計年鑑(2016)》顯示,我國20歲至39歲的獨居者約有2000萬人。他們遠離故鄉、親人,獨自在城市打拼,雖然常常感到孤獨,卻很少聚會和逛街,把自己活成了“空巢青年”。《科學公共圖書館-醫學》研究顯示,“孤獨對死亡率的影響比得上抽菸和酗酒”。

現代人的孤獨狂歡

他28歲,自媒體創業失敗

今年6月12日,是劉浩的28歲生日。這一天也標記了他人生第一次創業的失敗,他曾經的合夥人在朋友圈曬了一張公司的《准予登出登記通知書》,並配字道:“終於和這爛攤子說拜拜了。”

看到前戰友這條朋友圈的那刻,劉浩感覺體內血液被瞬間抽空,冷得直哆嗦。

一年前,他拿出自己的全部積蓄,並向銀行借了一部分貸款,和這位合夥人一起開始自媒體創業。最初,劉浩只專心運營一個本地號,投入的“廣點通”和商家合作費用很快透過廣告收入回本。於是慾望驅使著他一下子開了30多個號,每個號都狠命砸廣點通。

但劉浩很快發現自己樂觀估計了實際獲客成本。當公司從精耕一個號到盲目擴張後,各種問題接踵而至。最棘手的是,他投入的錢在幾個月時間內便血本無歸了。

“當時有點類似於賭徒了,就覺得我已經虧了那麼多錢,那我為什麼不再去博一把呢?”儘管一輸再輸,劉浩仍在不斷加碼,直到合夥人要與他清算退股。

當時已輸得債臺高築的劉浩,收到合夥人的索錢微信,要求他立馬將公司最初賺取的廣告費進行分紅,同時按入股比例支付退款。劉浩設想過合夥人會離開自己,但他沒想到是以這樣的方式驟來。畢竟,當初全部資本都是自己的,合夥人並未投入一分錢。

但這只是噩夢的開始。劉浩因為逾期未還銀行貸款,每天都會接到好幾通催債公司的電話,甚至被直接敲門,銀行一度將他告上了法庭。

處於痛苦中的劉浩給自己微信中的幾位好友發了訊息。然而,他並沒有等來朋友們的寬慰。“他們也在埋怨我,有的話裡有話,還要冷嘲熱諷一下,特別尖酸刻薄。”劉浩記得,他想約一個哥們喝酒散心,但那個他曾以為的哥們也不見他了,“就是各種推脫,‘今天沒時間’,‘明天也沒時間’……”

“所以我不太相信人了,我不相信任何的友情。”劉浩說。就在那個時候,劉浩把手機裡的4000多個好友都給刪了,只剩下200個,“刪的時候也沒有任何快感,有些麻木了,就想著快點刪、快點刪”。

父母也無法理解他,不斷責罵他:“為什麼投入全部積蓄來做這件事?為什麼從沒和我們商量過?”在幾次“熱戰”過後,劉浩選擇了“冷戰”。“我不再和他們有任何交流。我從小就離家住校,我媽天天出去玩,我爸天天遛狗,本來一家人在一起的時間就很少,現在更不交流了。反正白天大家都在外面,就晚上回來睡一覺。”劉浩說,“但其實心裡是非常渴望父母能理解自己的,這是一定的。”

今年6月12日,劉浩的公司被正式登出。當他的合夥人在慶祝“和爛攤子說拜拜”時,劉浩一個人去了一趟馬爾地夫。他住在一片無人海灘邊的水屋,本來想去散心的他面對遼闊的大海,並沒有感到放鬆,而是產生了輕生的想法,“我感覺人太渺小了,走投無路。”

劉浩嘗試著往海深處走。“但你知道最悲催的是什麼嗎?我從小就會游泳,所以海淹不死我。”劉浩苦笑著自我調侃。

如劉浩這樣的極端故事也許只發生在部分人身上,但屬於年輕創業者的孤獨卻是一樣的。他們懷抱熱情,手持利劍,想與這個世界過招,但匱乏的經驗常讓他們裸奔於這個複雜的現實社會,甚至傷痕累累。

今年年初,35歲的明星創業者茅侃侃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在他燒炭自盡前,沒有人察覺到他內心的漩渦。今年8月,法蘭遊戲創始人甘來從22樓跳下的噩耗再次轟動社會,他此前在朋友圈留下的一條訊息是“創業者的苦逼”。蓋普洛幸福指數顯示,大概34%的創業者表示很焦慮,比其他型別的工作者高出4%;約45%的創業者表示自己很有壓力,比其他型別的工作者高出3%。

現代人的孤獨狂歡

“我很好啊”,掛完電話她淚流滿面

相比於創業者事業受挫的孤獨,初入職場的小白們則面臨著更具普遍意味的孤獨。22歲的林曉畢業後,不顧家人的反對,隻身一人來到北京做了一名策劃。但她來了之後,卻發現這座城市比她想象中更難。

為了節約開支,她把房子租在了昌平,一間9平方米的臥室,每個月1500元。她的公司在東四,每天單程通勤時間兩小時。為了8點前趕到公司,林曉6點前就得睜著惺忪睡眼出門。

但職場永遠只以結果說話。剛畢業的林曉經驗並不充足,做的方案也常常不完美。最近林曉又被領導劈頭蓋臉罵了一頓,“沒改好明天就不用來公司了。”臨下班前,領導只給她撂下了這句話。

那晚林曉一直在公司裡改到了12點,末班地鐵也沒了,她只好“奢侈”地打了一回車。“記得車裡放著不優雅先生的《陰天王國》,我望著窗外偌大的北京,那麼繁華,高樓大廈燈火通明,一瞬間覺得自己很渺小、很孤獨。”

就在那時,林曉的手機鈴響了,是媽媽。

“這孩子,晚上給你發微信怎麼也不回吶?”

“啊……晚上和朋友在聚會,沒看手機。”

“那就好,下次記得看手機,最近過得怎麼樣啊?缺不缺錢?”

“不缺錢,媽。我很好啊。”

掛完電話,林曉淚流滿面……

對於和林曉一樣剛畢業的年輕人來說,他們正處在尋找真我的探索過程中。“Knowyourself”釋出過一篇刷爆朋友圈的文章《18—25歲:也許是你一生最困難的時候》,說的是18—25歲的“成年初顯期”:“人們開始擺脫完全的依附狀態,但又還沒有完全具備成年人應該具備的責任。人生許多未知都還在發生,幾乎沒有什麼是確定的,而對於自己人生獨立探索的程度之闊,是其他任何階段都無法企及的。它可能是一生中最混亂、最孤獨的時期。”

現代人的孤獨狂歡

他結婚6年,4年沒有正常性生活

除了工作對人心理的影響,家庭關係也是影響現代人心理狀態的一股重要作用力。對於34歲的金融從業者王辰陽來說,“沒有性生活”並不是一句流行於年輕人中的調侃。

6年前,剛從第一段婚姻中走出來的王辰陽遇到了現在的妻子張梅。那時王辰陽處於情感失意期,性格活潑的張梅闖進了他的世界。倆人一靜一動,王辰陽覺得這是很好的互補。於是,他們認識半年後就登記結了婚。

但生活習慣和關係的裂痕很快在婚後顯現出來。張梅是山東姑娘,喜歡吃辣;王辰陽是南方男人,口味清淡。有次王辰陽買菜忘買辣椒,火爆性子的張梅立馬爆炸了,她數落老公“腦袋被門夾了”。王辰陽嘴笨,不愛吵架,習慣冷處理。他說:“我有時候就不說話,可能從傳統意義上來說,就變成了一個冷暴力。”

大大小小的爭吵貫穿了王辰陽婚後的生活,而吵架的導火索在他看來,多數時候是雞毛蒜皮的事。“有時候我地沒有掃乾淨,她就會歇斯底里地發作起來;有時候我把換洗衣服丟在不對的地方,她也會突然開始罵我,甚至直接把我的襯衣剪掉。”

王辰陽覺得,倆人的感情在這些爭吵中消磨殆盡。但就在他們有離婚想法的時候,張梅懷孕了。一年後,張梅生下一個兒子。但倆人的爭吵並沒有因為兒子的到來減少。“我原來喜歡開車,吵架後我就到高速公路上飆車,把音箱開到最大,聽搖滾樂緩解心情。後來我被檢查出糖尿病,飆車少了,會一個人去人少的公園走路。”王辰陽說,“這些爭吵讓我懷疑自己可能不適合婚姻。”

新生命的降臨也成為他們正式分床睡的開始,至今這種狀態已持續4年。王辰陽回憶道:“兒子剛出生時,妻子要陪孩子睡,我倆就各自一間臥室睡。”有過那麼幾次,在妻子哄孩子入睡後,王辰陽想和張梅同房,但倆人發現曾經和諧的感覺不復存在了。“這也成為她吵架時數落我的點,說我是沒用的男人,說實話,這個字眼很傷自尊。”

現在孩子上幼兒園了,王辰陽和張梅每天會輪流給兒子準備早餐、接送上放學。但這種關係在王辰陽看來,“就像合租者,我們共同交著房租養孩子。”

“有想過離婚嗎?”面對這個提問,王辰陽嘆了一口氣:“怎麼離呢?離了房子怎麼辦?而且孩子太小,以後的教育怎麼辦?離婚的成本太大,雙方都無法揹負。”

如王辰陽夫妻這樣的無性婚姻,在中國家庭中不在少數,他們擁有伴侶,卻比單身者更加孤獨。在中國人民大學性社會學研究所所長潘綏銘的一項調查中,3824位20歲至64歲已婚或同居男女,每月性生活不足一次者達到28。7%。無性婚姻是比人們想象中大得多的問題,只不過它是一個被社會自覺保守的秘密,無形中侵蝕著當代人的生理和心理健康。

現代人的孤獨狂歡

他喜歡男生,卻無法面對80歲奶奶盼孫子的眼神

和無性婚姻群體一樣,LGBT群體也常要面對他們不能說的秘密。26歲的周袁曾在高二時談過一場戀愛,但那場戀愛給他的感受卻是:“從曖昧的那一天起就很累,一直到結束後才覺得我是我自己了。”

那場早戀讓周袁第一次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同。“其實如果從表面上看的話,我可能是一個別人都達不到的好男友的標準。”周袁說。那時,女友每次來例假,周袁都會買好衛生巾和紅糖水,從一樓跑到三樓送到女友的教室。“但是,我只是努力讓自己享受這段關係,努力在她身體不舒服時第一時間做出標準化的反應,努力讓她感受到我好像很喜歡她。”

但並非發自內心的慾望讓周袁很快陷入煩躁。“一開始我還會因被別人讚美‘好男人’而感到滿足,但後來我就對那些讚美麻木了。”長期的“演”不僅讓周袁身心俱疲,他的女友也終於察覺,倆人分了手。

在經歷了那次戀愛掙扎後,周袁接納了自己同性戀的身份,但他卻從來不敢和家人說起自己的性取向。去年,周袁的姐姐生了外甥。奶奶一邊抱著姐姐的孩子,一邊笑盈盈地對他說:“你也加油,啥時你也讓奶奶抱抱重孫子!”

“奶奶一生坎坷,經常眼中無神,但當她逗著我姐的孩子、對我說加油時,她的眼神特別有生機和活力。”周袁說,“但在那一瞬間,我其實只能開個玩笑糊弄過去,因為我沒有辦法告訴我80歲的奶奶,你孫子可能這輩子都不會結婚、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

同樣,周袁也沒有把他的性取向告訴父母,“這樣對他們是不公平的,當我和家裡出櫃的那一天,其實是把父母關到了櫃子裡”。周袁出生於一個小縣城,當地傳宗接代的風俗至今濃厚,“我沒有勇氣讓他們在街坊異樣的眼光中度過”。

周袁始終記得,有一回爸爸在看到一則同性戀新聞時,隨口說了句“同性戀噁心”,“那種鄙視的口吻我永遠無法忘記”。

“無法用真實的自己面對家人,其實是我長久以來孤獨的一個來源。”周袁說。

根據科學研究院在2014年的統計,中國同性戀人數約達7000萬。同性戀本身是生物性行為多樣化的體現,但在中國,同性戀者得抑鬱症與強迫症(潔癖)的比例遠超中國社會平均水平,原因在於中國的社會文化中仍帶有對同性戀者的歧視。那些無處不在的“暗示”讓同性戀者更易產生孤獨感和無助感。

劉震雲曾說:“中國人的痛苦不在於生和死,而是孤單。”懼怕孤獨是素有群居文化的中國人的普遍心理,但隨著現代科技和即時通訊工具的發展,現代人的孤獨感並未因此減少。中年危機、無性婚姻、死宅、空巢青年、點贊之交……這些標籤構成了當下的“中國式孤獨”。我們想方設法逃避孤獨,但四處鑽出的孤獨卻無所不在。

現代人的孤獨狂歡

在新週刊聯合深圳狗尾草Gowild HE琥珀發起的孤獨故事徵集中,很多粉絲留言給我們,節選幾條精彩的,分享給大家。

陌忘芊:不知從何時起,我開始從享受孤獨到害怕孤獨,尤其特別害怕待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裡。這些日子過得混亂,心中也不再有什麼愛了。《如懿傳》裡周迅說,也許本宮也失去了曾經戀戀不捨的少年郎。她回眸看著紫禁城的宮頂,斜陽餘暉。牆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

慕榮九公子:喜歡了很多年的女生突然說她有喜歡的人了。這種感覺就像櫥窗裡漂亮的衣服被人穿在了身上,一時間接受不了,直到一會兒以後才發現這是真的。然後,你開始哭,可是,大家都是成年人,沒人會聽你哭,聽你鬧,你只能坐在地板上,一口一口地喝著二鍋頭。當自己最愛的東西再也不配擁有的時候,我想這就是孤獨。

Yingting先生:孤獨就是一個人在他鄉從晨曦走到日暮,看著飄零的落葉彷彿是看到自己以後的結局;孤獨就是一個人悄悄吃飯,聽著隔壁桌哥們或姐們高談闊論;孤獨就是一個人做好所有的事情不需要幫忙假裝我很好;孤獨就是回到落腳的地方卻沒人傾聽你的心情;孤獨就是在人潮中裹挾著前進卻沒人能抓住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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