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王朝：成也鮮卑，敗也鮮卑

前言：在刀把子與錢袋子中平衡，這是北齊皇帝的宿命，也是北齊王朝的宿命。

01.

高歡創業：成也鮮卑

高歡，小字賀六渾，是個鮮卑化的漢人。祖上也做過高官，可惜到祖父一代，因為犯罪被流放到了懷朔鎮（北魏六鎮之一），家道逐漸敗落。

到高歡這一代，已淪落為破落子弟。

這時，真定侯婁提的孫女，鮮卑人婁昭君發現了他，認定他以後必會出人頭地，於是帶著大筆嫁妝嫁給了他。這也成為高歡發跡的起點。

憑藉婁昭君嫁妝中的馬匹，他當上了懷朔鎮裡管理100人的隊主，這才有機會接觸到更多有本事的人。

後來，他與姐夫尉景（高歡大姐的丈夫，鮮卑人）、段榮（婁昭君姐姐的丈夫，鮮卑人），先後投靠了杜洛周與葛榮的起義軍（六鎮起義），聯絡了不少人才。最後投入軍閥爾朱榮的麾下，逐漸走到歷史前臺。

來到爾朱榮帳下，他獻上了清君側以成霸業的建議，說到了主君的心坎裡，立刻被引為知己，受命為親兵隊長。

後來，爾朱榮果然按照高歡的建議，不僅進了首都洛陽城，還發動了河陰之變，剷除政敵，抓住了北魏大權。

當此之時，高歡再次進言，勸說爾朱榮稱帝，好搏個從龍之功。

但被爾朱榮的親信賀拔嶽勸住了，對方還以此為由，請殺高歡以謝天下。由此，便埋下了兩人日後明爭暗鬥的種子，以及兩人背後，懷朔鎮與武川鎮（同屬北魏六鎮），糾纏近半個世紀的血腥廝殺。（懷朔鎮是東魏——北齊的武力基礎，武川鎮是西魏——北周的基礎，並且由此孕育出了關隴貴族）

隨後，高歡跟隨爾朱榮，踏上了平定葛榮百萬起義軍的征程，也迎來了自己人生的第一個巔峰。當時，爾朱榮一方只有七千精銳騎兵，但高歡和爾朱榮配合得親密無間。

高歡利用自己在其軍當中的人脈，招降納叛，拉來了葛榮軍中的7個王和1萬多軍隊，嚴重打擊了起義軍的軍心。

而爾朱榮利用騎兵強大的穿透能力，抓住葛榮軍隊眾多，難以靈活指揮的劣勢，親率騎兵擊破葛榮大陣，生擒對方。

戰後，高歡繼續憑藉之前在起義軍中的人脈，收編葛榮餘眾，控制了六鎮軍民遷居河北後居住的州郡，實力大增。

之後，爾朱榮又任命高歡為第三鎮人酋長、晉州刺史（六鎮軍民在山西的大本營），使高歡與六鎮軍民形成了主從關係。

後來，爾朱榮被自己所立的孝莊帝刺殺，權力落入堂侄爾朱兆手中。爾朱家出身契胡，經常縱容契胡士兵凌虐六鎮軍民，迫使對方屢屢造反，即使被殺過半，仍不斷抗爭，搞得爾朱兆頭疼不已。

高歡借對方酒醉之機，謀得了統領六鎮降兵的差使。

而六鎮軍民一看來人是高歡，想起了以前愉快的合作時光，便欣然歸入他的帳下。之後，高歡藉口山西糧草不足，移師向東就食，漸漸脫離洛陽朝廷的掌控。同時，又得部分北方漢人世家支援，實力已初具規模，也

奠定了打仗靠鮮卑人，錢糧靠漢人的格局

。

此時，爾朱兆控制的洛陽朝廷，也漸漸回過味兒來，與高歡一方呈劍拔弩張之勢。

越是危急時刻越要有決斷，於是高歡率軍3萬，對敵爾朱兆麾下的20萬大軍，最終取得大勝。

高歡走上了人生第二個巔峰，受封大丞相，渤海王，世襲定州刺史。

不過高歡還不能大意，因為擁兵關隴的賀拔嶽，還在他的身側虎視眈眈。於是他派人離間與賀拔嶽平起平坐的大將侯莫陳悅，使之謀害賀拔嶽。如此一來，高歡終於去除了心腹大患，卻不知關隴將隨後推出的代表，是他後半生的勁敵宇文泰。

起家靠鮮卑人，親密戰友是鮮卑人，生死大敵還是鮮卑人（宇文泰），高歡只能在鮮卑化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再也沒有回頭的可能。

他遷都鄴城，卻親自坐鎮晉陽，只因為這是六鎮鮮卑的大本營，是他立國的基礎，交給誰都不放心。

後繼者們為了平衡刀把子與錢袋子，不得不在晉陽與鄴城之間來回奔波。這是北齊皇帝的宿命，也是北齊王朝的宿命。

02.

諸子守業：敗也鮮卑

高歡去世後，嫡長子高澄接過權力，受命為大丞相、都督中外諸軍事、渤海王，坐鎮晉陽，親掌鮮卑軍力。

掌權以後，他重用出身世家的漢人官員，如陳元康、楊愔、崔暹、崔季舒、崔昂等人，朝政為之一新。

在政治上，他有頗多壯舉。從政伊始，他便積極改革官員選舉制度，懲治貪賄，整頓吏治，制定法律《麟趾格》（《北齊律》的藍本），迅速建立起了自身威望。

在經濟上，高澄也頗有建樹。他派人清查戶口，以擴大稅基，增加預備兵員數量，同時藉此打擊威脅中央政權的地方豪強。除此之外，他還命人鑄永安五銖，進行貨幣改革。由於這次的貨幣分量足，質量好，被作為標尺使用，故而又被稱為“懸秤五銖”。

它的出現是魏晉南北朝貨幣史上，由亂到治的轉折點。

在軍事上，他擊潰了父親高歡剛剛去世，便舉起反旗的河南大行臺侯景；之後，又以反間計擾亂梁國，成就收復河南之地、拓展兩淮的大功。如此手段，如此功績，使他將統治階層迅速團結在自身周圍，確立起了權威。

就當萬事俱備，只等受禪的前夜，他死在了一名廚子的手中。死前，他正在和心腹楊愔、崔季舒、陳元康商討受禪事宜。由於事涉機密，他選擇了一處隱秘的居所，屏退了四周侍衛。可偏偏被一名廚子殺上門來，

處處透著令人震驚的蹊蹺

。

這等無孔不入的情報能力，除了在府上任事多年的老鮮卑人，還有誰能做到？漸受重用的漢人世家，又何必這樣去做？這樣做了之後，除了讓他們在與鮮卑人的爭鬥當中，持續處於劣勢，還會有什麼結果？

可事情並沒有按照幕手黑手計劃的發展，那位巧妙躲過高家帥氣基因的二公子高洋，橫空出世，藉著為兄長報仇，悄悄地掌握了政權，穩定了人心。

在政治上，他擁有不次於高澄的眼光與執行力；在軍事上，他親率大軍，連破庫莫奚、契丹、柔然、山胡。但他依然要在鄴城和晉陽之間來回奔波。他不相信任何人，哪怕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因為有鮮卑軍戶這個怪物存在，他隨時有可能被最親近的人取代。

作為一個皇帝，掌控不了自己國家的所有軍事力量，就不可能睡安穩。所以他沒有安全感，也不能讓別人有安全感。他要讓人捉摸不透，也要時不時發一回瘋。

他要藉著發瘋，收拾那些令他投鼠忌器的人物。也要警告那些人，他手裡握著核武器，而且真的敢扔出去。

因為建國就是建立新秩序，不能再像亂世一樣，想殺就殺了。可威懾力是他絕不能放棄的，這是他保命的法子，也是保住國家的法子。

他的敵人不止來自那些鮮卑軍戶，也來自那些和他有血緣關係的鮮卑親戚，甚至包括了他的母親和兄弟。

承擔如此大的壓力，他很難保證不瘋癲。他後來的行為裡，有些是裝瘋，有些是真瘋。

北齊與自己老對手北周的建立，妥協都太多了，多到擁有壓垮王朝本身的重量。

在最後北齊、北周、南陳的後三國格局裡，誰也沒有笑到最後，勝利者叫大隋。

放到我們熟知的三國格局裡，也有著驚人的相似。三分魏蜀吳，哪一方都沒有留到最後，大結局叫做三分歸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