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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燈謎老師胡寄雲先生

由 南山關山 發表于 藝術2021-06-10
簡介胡伯自幼酷愛燈謎,1933春與邱振宗、林仲則等人在汕頭創立“怡樂小謎社”

潮汕帖式的禮箋是什麼意思

我的燈謎老師胡寄雲先生

我的燈謎老師胡寄雲先生

南山關山

我有很多老師,教給我不同的知識。教我燈謎的老師是胡寄雲先生,我稱他為“胡伯”。

胡伯生於1909年,原籍廣東澄海縣,居住汕頭市,曾當過店員等,解放後在汕頭土產公司工作。

胡伯自幼酷愛燈謎,1933春與邱振宗、林仲則等人在汕頭創立“怡樂小謎社” 。是年秋,謎界前輩陳少梅(藏香)、莊容川(一笑)加盟後,遂改謎社為“怡樂文虎社”,自此謎社聲名鵲起,主持中山公園遊藝會及大同遊戲場的燈謎臺。汕頭市的團體、商家甚至連孔教會等文化單位有遊藝活動,也請該社主持謎臺。抗戰時期謎社停止活動。解放初汕頭市工人文化宮成立燈謎組,胡伯與邱振宗、陳少梅加入了燈謎組,胡伯曾一段時間任燈謎組副組長。

胡伯解放前的謎號很雅緻,叫“懷蝶”,也曾用謎號“胡郎”。寫有關謎的文章時,也曾署名為“懷蝶室”、“韓江胡郎”等。解放後,可能對那些鴛鴦蝴蝶不感興趣了吧,遂改謎號為“老胡”,後又用謎號“山雨”。“山雨欲來風滿樓”,山雨,使人感到了遠離市廛的不俗。

胡伯性格耿直,待人熱情。他常戴著一付眼鏡,稀稀疏疏的頭髮露出了個圓圓的禿頂。他眉毛濃黑且眉梢有點上揚,鼻大有肉,兩腮突顯,初看時像個古代將官的樣子。他衣著較隨便,多著唐裝,有時我會想象到梁山泊好漢劉唐是不是這個造型。胡伯臉部的造型和表情很有特點,難怪畫家洪世傑見到胡伯後,為他畫了一張鉛筆畫的速寫。畫面上胡伯戴著草帽,半側著臉在沉思,畫得很傳神。這幅畫原掛著胡伯家裡,我每次去他家都會對著畫仔細端詳著。那線條勾勒得那麼好,那光線的層次感是那麼明晰,胡伯的神態又是那麼逼真。還有那畫的左下角“洪世傑”的簽名,深深地印在我的記憶裡。1980年胡伯去世後幾年,洪世傑在美國因畫美國總統里根和夫人肖像在美國出了名。我想,洪世傑這張畫於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人物速寫,應該也是很珍貴的。

胡伯喜歡喝酒,但不多喝,每次都是二兩,幾乎每晚都得陶醉一下。胡伯是一個較為樂觀的人,對事物有一種無所謂的順其自然的態度。他有一句口頭禪,經常說:“天塌下來,就像蓋上大棉被一樣,沒什麼可怕的。”

當年找胡伯學謎,是振宗叔指點我的。振宗叔姓邱,少年時就與胡伯同玩謎。開始是結伴去謎棚猜謎,後又一起創辦“怡樂小謎社”。解放前振宗叔與胡伯一樣,有個典雅的謎號,叫“夢蝶”。從謎號看情誼,“懷蝶”與“夢蝶”,應是汕頭謎壇兩兄弟吧。的確如此,他倆在謎壇,好了一輩子。

我的燈謎老師胡寄雲先生

左起:老謎人胡寄雲、伍學恆、邱振宗

振宗叔家住外馬路信安街,我家離他家不足200米,振宗的謎我很喜歡,所以我有時會去振宗叔家裡聽他講謎。振宗叔說胡伯對燈謎的研究較深,對謎作的點評精準,收藏的謎書很多,且胡伯空閒的時間較多,人又熱情,跟他學謎最好。

上世紀六十年代初,胡伯的工作是在同平路福安街一直巷巷口的一所大房子裡,那是他工作單位業餘潮劇團的團址,地方很大,他的任務就是看管這所房子。但這地方除了業餘劇團有排練劇目時才有人,平時都沒什麼人。胡伯喜歡欣賞印章,他有一個好朋友叫林為士的,個子不高,是個文弱老實的文人,擅長繪畫和篆刻,在汕頭篆刻界也頗有名氣,經常為胡伯刻印。胡伯收藏百多個印章,有自號“韓江胡郎”的印章,也有“百花齊放”、“以文會友”、“文虎”……等等印章。燈謎組有時在元宵節、中秋節和國慶節等節日謎會上,用三尺宣紙作謎箋,請擅書法之人寫上謎文,裱為條幅,還借胡伯的這些印蓋上點綴,這與一幅書法作品無異了。

當時我與吳寧偉都是汕頭五中初中部的同學,寧偉比我低一屆。我倆都一起拜胡伯為師。同師同源,使到我和吳寧偉的制謎風格有點近似,學謎初期我倆共用一個謎號“學雲”。當年我倆共用這個謎號有兩個含義:一是拜胡寄云為師,學習胡寄雲。二是自認為是謎壇新手,本身也是個學生,剛開始學習說謎話。待到1965年秋,吳寧偉上山下鄉去海南島,我參加了中山公園燈謎組,才自用謎號“關山”,把“學雲”這謎號全部讓給了吳寧偉。

胡伯說有心學燈謎者必須博覽群書,知識要淵博,腹中墨水多些,才不致於“書到用時方恨少”,要我多背些古詩詞和古文名篇。的確,當年胡伯對我的這些要求使我終生受益。胡伯告誡我說,謎人要講謎德。不能以謎欺人,不能以謎自大。愛好燈謎的人都是志趣相投之人,要以謎會友,互相交流探討,不要認為自己能制幾條謎就覺得了不起。胡伯還說制謎容易猜謎難,燈謎好像捉迷藏,制謎者如藏身者一樣,可以隨便藏在屋裡任何地方,而猜謎者就像尋找者一樣,要到處找,要找到藏匿者不是易事。猜謎難也,猜謎者才是師傅,要以禮相待。胡伯還特別交代出謎不要拘底。因制謎有不同法門,以不同法門去猜,結果謎底會不一樣。有時猜者猜出的謎底比作者的原底還更好,更恰切。

胡伯是長於民國的老謎人,所以用傳統的制謎手法要求我,如謎面不能自撰,必用成句;謎格不得以才用,用格之謎便是疵謎,除非用捲簾格。他說捲簾格是正格,用之無妨,但要用得好,捲簾之後讀起來原義大變為上。胡伯還說謎人要敬畏創作,認真制謎,不要粗製濫造,更不要製作粗俗低階趣味的謎。在那個時代,汕頭工人文化宮的燈謎代表著汕頭市燈謎的最高水平,且燈謎組培養物件不多,拜謎師學謎藝的更是稀少,所以胡伯對我的要求非常嚴格,怕我壞了他的名聲。

我的燈謎老師胡寄雲先生

五十八年前胡老師送給我的《西廂記》

胡伯的藏書很多,潮汕謎家普寧的莊容川曾說:“寄雲喜藏謎書,收藏之多,於潮汕區首屈一指。”在那謎書一書難求的年代,胡伯那些豐富的藏書,幫助我提高了燈謎知識和技法。胡伯視他那些老謎書如命,借書給我時,都是叮嚀要小心翻閱,要保護好,不要外借他人。傳說他去世之前,他那些精選暗藏逃過文化大革命一劫的謎書裝了一箱,要孩子們為他妥善保管。當年他借給我看的謎書有很多,如《評註燈虎辯類》、《橐園春燈話》、《潮汕俗謎》等等。連那本用厚紙板貼滿“懷蝶室謎話”的大剪報也借給我拿回家裡看。但胡伯從來沒有送給我一本老謎書,他捨不得他用盡心血收集到的謎書啊!他倒送給我一套較為珍貴的線裝書《西廂記》,此套書我珍藏至今已近五十七年。我也記得他當時送書給我的時候對我說:“無讀西廂,寫無文章。你要好好讀西廂,以後才能寫出好文章。”我想,當年胡伯對我對我那麼好,除了覺得我頭腦靈活,好學可以培養之外,他的大兒子胡松桂是我同班同學的這一層關係,可能也起點作用。

胡伯除了善於制謎,收藏謎書外,還致力蒐集謎格 ,共收集得507格,並逐格說明舉例,撰寫成《燈謎五百格》,當年還準備出版。謎家莊容川(一笑)曾賦七絕記其事:“胡郎巧絕江郎筆,隱語編成五百餘。鉅著空前添異彩,洛陽紙貴信非虛。”後來此書因故未能出版,也是謎界一遺憾之事。胡伯還撰寫《謎書考》、《懷蝶室謎話》、《春燈影語》等謎書,限於當時的各種條件,均未出版。

1963年暑假,市總工會在工人文化宮舉辦教工夏令營活動。胡伯要我和寧偉製作一些燈謎,連同平時讓他批改過關的謎語,在工人文化宮燈謎臺主臺懸猜,謎箋都是胡伯為我倆寫的。當時是物質緊張時期,謎箋紙都有點粗糙,有點厚,有點黑。胡伯的字寫得有點龍飛鳳舞,不像謎組其他人寫得那樣端正秀麗。那一次開猜,是我和寧偉兩個中學生制謎讓老師們猜,又是在汕頭最頂尖的謎臺——汕頭市工人文化宮燈謎臺開猜,我和吳寧偉都興奮不已。應是從那次開猜開始,使我倆有點自以為是了,也讓我倆在燈謎的路上努力地走下去。1974年我上山下鄉回城,安排到學校教書,胡伯叫我參加工人文化宮燈謎組。1980年胡伯不幸去世,我也在1982年調往行政機關工作,工作繁忙,1985年後逐漸淡出了燈謎界,算是辜負了胡伯教導的一片苦心。

謎界有一些人說胡伯不大會制謎,這可能是胡伯存世的謎作不多的緣由吧。上世紀五十年代末至六十年代初,我在市工人文化宮聽謎和猜謎時,胡伯也懸謎主臺。有一年的中秋節,那夜文化宮露天謎臺因雨而取消燈謎活動。待到近九點時,雨停了,很多不願回家謎癮較深的猜謎者都要求謎組懸謎。當時兩位主臺以為雨不會停都回家了,燈謎組只有胡伯一人還留在文化宮。只見他從文化宮辦事處拿來紙和筆,鋪開謎箋寫謎,每張謎箋所寫的謎面,都有一個“月”字嵌在裡面。胡伯一邊寫謎,一邊讓人猜,我和吳寧偉一人幫擊鼓,一人幫掛謎箋和發獎品。這些謎面都有一個“月”字在裡面的謎箋,那晚得有四五十則,掛在謎臺,謎被猜走後,還得再補上。胡伯就是這樣,全憑記憶,信手拈來,你說厲害麼?!

在工人文化宮燈謎組,胡伯的確主臺少,但他每場必到,幫忙謎臺各事。他的家在躍進路的一條小巷裡,離文化宮很遠。星期天下午謎組聚會,他每場必早到,洗杯煮茶,等候謎友。辦培訓班時,他也每場都到,幫忙會務。他很樸實、勤懇,不知者以為他在謎組裡是個打雜的。我卻認為他是“大智若愚”。你想,他不是謎藝精湛,能在1932年與陳少梅、莊容川、邱振宗、林仲則等人共創“怡樂文虎社”?“怡樂文虎社”當年在汕頭是首屈一指的謎社。他那一篇篇刊登於汕頭報紙上的“懷蝶室謎話”,不是表現出他對燈謎的深刻理解和精準的評析?對於胡伯為什麼平時少主臺,當年我年輕不諳世事,也沒問過胡伯。也許,胡伯本身就是一個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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