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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英雄,不過是看清生活,仍然努力生活的普通人
吊死的人後事怎麼做
《我不是藥神》
呂受益從《我不是藥神》的病床上起來,穿過從白色窗簾縫隙透進來的光亮,回頭看一眼和衣而臥的妻子,悽慘滿足的笑慢慢爬上了臉頰……
電影至此,手機突然響起,漆黑的影院裡,綠光刺眼。
我摁斷,捂著螢幕看是B哥的電話。
我微信過去,說,怎麼了?
他回我說,奶奶死活不進手術室。
我收起電話。電影裡已換了鏡頭,呂受益吊死在洗手間裡,漆黑的影院裡哭聲一片。
我趕過去,已近凌晨,醫院依然燈火通明。
這裡是一個真正的不夜城,迎接生命和送別生命的,都會徹夜難眠。
上樓,B哥在等待室的門口來回踱著步,手裡捏著一隻沒有點燃的煙。
我拍拍他的肩膀,問,怎麼回事,老爺子呢?
他把煙攥碎在手裡說,在勸奶奶,你先問問醫生到底怎麼樣好。
我知道這肯定又是一個兩難的選擇——理性傷心,感性傷錢。
醫生拿著檢查結果說,老庖,老人86了,這麼大手術,不敢保證手術順利和術後恢復。
他不知道我跟B哥的關係,所以說得含蓄。
我知道他的意思:即便手術成功,老人也活不了多久,到頭來還會是人財兩空。
我問B哥,你去跟老爺子說?
他說,還是你說吧,我說他又要跟我惱。
我知道,有些話,血緣越近越無法開口。
我叫老爺子出來,在院前的廣場上,他掏出煙,手抖得厲害。
我幫他點上。
這是個一米八幾的漢子,每次我跟B哥輪番上陣,外加搗鬼,最後都被他清醒如初灌得爛醉如泥。
但今天,他卻如此心神不寧,不知所措。
其實,他知道,手術與否,已於事無補。
他只是說服不了自己。
我說,醫生是知根知底的兄弟,建議手術不要做了。
他睜著通紅的眼瞪我,似乎用了半生的力氣,好久才憋出一句話,萬一做了就好了呢!?……花多少錢我也不能讓自己留下遺憾。
話已至此,我便知沒有再能勸動他的可能。
很多時候,很多事,我們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並不是寄希望於萬一,僅僅是不想給自己留下遺憾。
我走進病房,叫聲奶奶,因為點滴注入,她的臉色看上去不是太難看。
我握著她的手說,奶奶,咱聽醫生的,咱做手術,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她艱難地笑笑,看著我說,奶奶的身子奶奶自己有數,就別折騰了,也別浪費這個錢了……
我避開她的目光,看著窗外那些忽明忽暗的燈火,如鯁在喉……
手術最後還是做了。
誰都勸不了奶奶。是B哥的父親,長跪在奶奶的病床前不起,逼奶奶答應的。
手術很成功,也很順利。
但一個月後,奶奶還是走了,醫學範圍內的術後併發症。那麼老的身子真的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了。
忙完後事之後,我跟B哥陪老爺子喝酒。
三杯之後,他就醉了,是那種徹頭徹尾的醉。
當一個人心中,沒有了掛牽,沒有了依託,一點酒,就可以讓人崩潰倒塌。
我問B哥,如果換作你,你會讓奶奶做手術嗎?
他說,我不會。我不會為了給世人一個孝順的名聲,而讓奶奶最後還受這麼大的罪。
我知道,B哥一直不理解父親的做法。
但我也知道,這是一個做孫子的無法理解做兒子的心情。
與孫子,他失去的僅僅是一個奶奶;與父親,他失去的卻是最後的家。
因為那天晚上,老爺子哭著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娘沒了,這個家就沒了,我不能讓她走……
B哥問我,換作你,你怎麼辦?
我端起面前的半杯,一飲而盡,說,我不知道。
我很喜歡《我不是藥神》,不止一遍去看。
我最喜歡裡面的呂受益,一個因愛而求生,又因愛而棄世的男人。
他在妻子懷孕期間查出白血病,對生活喪失希望,想一死了之,可看見孩子的瞬間,他就想為了孩子和家人努力活著。
他去找徐崢扮演的藥販子代購印度仿製藥。因為正版的藥4萬一瓶,他根本負擔不起。
這個世界,成人已經沒有容易二字,有時候光是活著,就已經拼盡了全力。
當徐崢答應幫他代購藥的時候,它猶如遇到了救命恩人,因為徐崢讓他看到了生命的光。
他對徐崢說,因為你,我能活著聽見孩子叫聲“爸爸”,以後甚至還有機會成為“爺爺”。
所以,當徐崢害怕違法坐牢,決定不再從事代購的時候,他徹底慌了。
不再做代購,徐崢失去的僅僅是錢,他失去的卻會是命。
多年之後,當徐崢被他的妻子求助,前來醫院看他的時候,他已經奄奄一息,但還是擠出最後地一笑,向他曾經的恩人報以最後的善意。
因為治病救命,已經家徒四壁。
但面對微乎其微的治癒希望,他的妻子還是斬釘截鐵地說,我們治!
但他知道,對於妻子孩子和這個家,他活著,除了拖累,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離開,是他能做得最後正確的事。
——因為愛你,我選擇放棄自己。
影片裡的徐崢是最大的英雄,但這個英雄在一定程度上卻是呂受益成就的。
他為了活命去找他違法代購,開啟了他的掘金人生;等他不再代購,又是他地離去讓他醒悟,讓他不顧安危,貼錢買藥賤賣給病人。
——他說,算我還他們的吧,其實,他是為了感謝呂受益,讓他重新找到了自己。
這個世界從來沒有英雄,所謂英雄,不過是認清生活真相,仍然敢全力以赴活著的普通人。
我們拼盡全力,無非是為了讓自己成為一個更好的普通人,把平凡的日子過得更舒心一點,不畏懼流離失所,不擔心食不果腹,面對這個世界的變化莫測,能夠活得心安理得。
現實真的很艱難,但努力往好的方向走,就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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