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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稱山驢、“口如扁擔”、“哭之笑之”……“奇葩”的八大山人

由 北京大學出版社 發表于 農業2022-01-18
簡介八大山人為什麼這樣說呢

圃怎麼讀什麼意思

自稱山驢、“口如扁擔”、“哭之笑之”……“奇葩”的八大山人

又到每年各種考試都扎堆進行的年底了,為了應景,我們今天也從一道小小的常識題開始講起。

請問下列哪一項和其他項不同:

A。八大怪人 B。八大家 C。八大山人 D。八大名妓

……

正確答案是C。八大山人。你答對了嗎?

因為,八大山人不是八個人,他是一個人。

他,就是我們今天的主人公,朱耷(dā)。

朱耷,譜名朱統,生於明朝天啟六年,是明太祖朱元璋第十七子朱權的九世孫,真真正正的皇室宗親。

明太祖厚待子孫,每一個皇族後代的開支都是由國家承擔,而皇族不必也不允許從事任何職業。換句話說,只要是朱元璋的後代,吃喝玩樂就是你的工作,還不用你自己買單。

在如此優渥的環境下,朱元璋的一部分後人便專心沉醉於文學藝術的世界。所以,朱耷的祖父朱多炡是一位詩人兼畫家,朱耷的父親朱謀覲擅長山水花鳥,其叔父也是一名畫家也就不足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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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記載說,朱耷八歲便能作詩,十一歲能作畫,寫得一手漂亮的小楷,口才也好,還精通篆刻。生於鐘鳴鼎食之家,長於琴棋書畫的藝術樂土,朱耷大概也很難不有所成吧。

少年朱耷意氣風發,一心想要透過科舉考試來報效國家,於是,他便放棄了宗族身份和世襲的爵位,以布衣身份應試。15歲,朱耷就考取了秀才,而這樣與眾不同的事蹟也讓他多了一個“賜名”——朱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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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想著如此一人物前途定是光芒萬丈,但不幸的是,他生在了明末。

1644年,李自成攻克北京,崇禎皇帝在煤山自盡,明朝滅亡,此時的朱耷19歲。

在滿清的宗族滅絕政策下,昔日的皇室宗親成為背井離鄉的逃亡之人。此間,朱耷的父親因病去世,他的妻兒也相繼離世。國破、君亡、家敗、父死、妻亡、子亦逝,在經歷一連串的翻轉人生之後,我們很難想見朱耷的內心該有怎樣的絕望和悽楚,我們只知道在顛簸之後織湯他選擇了遁入空門,出魔保量家套粒既為僧,這一年他22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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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耷36歲時,想“覓一個自在場頭”,他就尋得一處道院,將其改名為“青雲圃”。從此,朱耷又成了青雲圃道院的開山祖師。

亦僧亦道之間,難以有人真正分辨他是出於自身的學識信仰,亦或是為躲避滿清的政治迫害。總之,在他寄居山林的歲月裡,飲酒作畫是他的生活,亦是他的生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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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朱耷53歲時,清朝政府意欲“迎入官舍”,而朱耷恰巧就犯了瘋病。此後,朱耷就繼續裝聾作啞,還手書了一個“啞”字,貼於門前,拒絕與人說話。

60歲時,朱耷開始用“八大山人”為號,此前他曾自號雪個、個山、人屋、道朗等。

為什麼是“八大山人”?

後人的解讀為,“朱耷”一名,去掉“牛”、“耳”便是“八”、“大”。而“牛耳”又可指代政權,所以被滿清奪取江山的明朝宗親就只剩下了“八大”。

而用朱耷自己的話則是“四方四隅,皆我為大,而無大於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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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此後世上少了個明朝遺少,多了個愛好水墨的八大山人。朱耷將他曲折迴腸的故事、複雜多變的思想都融入了他的畫作之中,而八大山人也成了國畫的最後一個頂峰。

在瞭解了八大山人的人生歷程後,我們或許能夠對他的行事舉止和傳世畫作有更深刻的認識。接下來,我們就一起走進八大山人的水墨世界,去探尋他的那些荒誕不經背後藏著怎樣的秘密。

“口如扁擔”:似啞非啞

首先,我們來考證一下八大山人是不是真的喑啞不能言。

據史料記載,八大山人父子都有語疾。陳鼎《八大山人傳》說八大山人的父親“亦工書畫,名噪江左,然喑啞不能言”。關於八大山人口吃甚至啞於言的記載很多。陳鼎說:“甲申國亡,父隨卒,人屋承父志,亦喑啞。”從他記載的情況看,八大山人並非是聾啞殘疾,只是能聽不能說。

即使這不能說,也不能遽然而定。與山人同時並曾向山人索畫的張潮說:“又聞其於便面上,大書一‘啞’字。或其人不可與語,則舉‘啞’字示之。”這處記載透露出一個訊息,山人並不是真正啞於言,而是他願意與之說話的,就不啞,不願與之說話的,就掛出免於言的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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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山人晚年畫中常有“個相如吃”款,“個”指的是八大山人(雪個)自己,相如指司馬相如,史書載司馬相如有口吃的毛病。山人的意思是,自己與司馬相如一樣,都有口吃的毛病。按常理,一個有身體殘疾的人,不會有意張揚,但八大山人卻相反,他似乎非常喜歡張揚這僅僅是口吃的並不太重要的毛病,莫非他另有意圖?

以前的研究多從政治的角度入手,正像陳鼎記載所顯示的,他是以不語來表達易代所帶來的痛苦和憤懣,像張潮所說的,合於心者與之言,不合於心者則沉默,就是一種政治考量。但這些原因可能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透過這樣的身體行為所表達的哲學思考。

南禪有“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直指本心,見性成佛”的十六字心傳,“不立文字”是禪宗的重要特色。禪宗強調:“說似一物即不中”,說一聲佛,都要漱漱口。佛祖拈花,迦葉微笑,就是在沉默中的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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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宗何以反對語言?

語言即知識,知識即分別,分別起,真實的世界就會遁然隱去。八大山人所說的“無一無分別,無二無二號”,正是禪宗中的核心思想。

他的朋友胡亦堂說他:“浮沉世事滄桑裡,盡在枯僧不語禪。”“不語禪”正是八大山人畢生所奉行的,即使他離開佛門,禪的血脈仍然在影響著他。

他的畫就是這“不語禪”的體現,他不以語言、知識、理性來分析這個世界,而是用生命來感悟這個世界,他的畫就是他的禪、他的哲學,其中所蘊藏的就是他無法用語言來表現的親知。

有趣的是,八大山人本就有說話不是很利索的毛病,偏偏他又是個禪僧,而禪門又是一個不立語言的宗教,所以,他的“不語”的一面被突出了出來,他故意張揚自己的“啞”,不是宣揚自己的缺陷,而是表述自己的哲學。而他又是個前朝遺民,他不說話又有沉默抗爭的意味,等等。這種種事實奇妙地結合到一起,使得“啞”成了八大山人的一個徽記。

八大山人有一枚閒章“口如扁擔”,這四個字可以說是八大山人這方面思考的活生生的寫照。禪宗說:“不蒙你眼,你看什麼;不捂你嘴,你說什麼。”“口如扁擔”,就是閉起口來說。

自稱山驢、“口如扁擔”、“哭之笑之”……“奇葩”的八大山人

據《五燈會元》記載,大愚的弟子文悅禪師上堂說法道:“口似扁擔,你這八大山人玲瓏石圖些人還要爭論幹什麼?”

禪宗強調“妙高頂上,不容商量”。一商量,一理論,就是理性,就是知識,就沒有禪了,禪強調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江西洪州的光寂禪師說:“眼似木突,口如扁擔,無問精粗。”八大山人牢牢把握住這根扁擔,閉上知識的口。

“一而不二”的渾全世界

八大山人深通南禪一而不二的思想,用他的話說,就是“無一無分別,無二無二號”。

“一”不是數量上的“一”,一是無分別,無對待,無高下之分,無人我之別,“一”是我與世界徹底合一的絕對境界,“一”是個渾全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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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內篇的最後一篇是《應帝王》, 《應帝王》的最後一段說了一個故事:南海的帝叫儵,北海的帝叫忽,中央的帝叫渾沌,儵與忽到渾沌那裡去,渾沌對他們很好,儵與忽就商量著怎樣報答渾沌,他們商量道:“人有七竅,能夠看、聽、吃、聞,但混沌沒有,我們就嘗試為他鑿七個洞吧。”

他們每天鑿一竅,七天後,渾沌被鑿死了。這個故事意味深長。渾沌就是“一”,儵與忽兩個聰明的傢伙為他開啟七竅,即打開了解感受外在世界的通道,知識的視窗就打開了,打破了這個“一”,而進入分別的世界,這分別的世界就是“二”。“二”是渾成世界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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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山人喜歡畫假山,他有一幅玲瓏石圖,畫面中就畫了怪石兀立,上面有一首詩:“擊碎須彌腰,折卻楞伽尾。渾無斧鑿痕,不是驚神鬼。”須彌山是佛教傳說中的世界之巔,即妙高山。而佛教傳說中的楞伽山光明燦爛,山中有無數花園香樹,微風吹拂,枝葉搖曳,妙香遠聞。八大山人以假山來表現渾成而無斧鑿之痕的境界,這樣的境界不求驚天地泣鬼神,而是渾然一片,自是一片圓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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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山人喜歡畫瓜,其中有一幅圖,墨筆畫了個大南瓜,其上安閒地臥著一隻鳥,他在題跋中說,這鳥是“護法”者,他所護的就是這整體的真實的世界。上面所引的他在《題畫西瓜》的題:“無一無分別,無二無二號,吸盡西江來,他能為汝道。”其實就是將西瓜作為渾然的“一”的世界。這個沉默的西瓜,沒有開口處,渾圓地整體地在向世界說。原來,他畫西瓜,是在畫他的混沌哲學。

我是“山驢”,本色當行

臨濟宗的祖師希運有句著名的話,叫“忘機則佛道隆,分別則魔軍熾”。忘機,就是忘記機心,就是無心無念。而分別,就是知識的活動,這樣魔鬼的部隊就會氣焰囂張,於是離真實世界就遠了。

八大山人自題《個山小像》有段這樣說:“沒毛驢,初生兔,嫠破面門,手足無措。莫是悲他世上人,到頭不識來時路,今朝且喜當行,穿過葛藤露布,咄!”

前四句是說自己進入佛門,為世上人不識來時路而悲傷。八大山人為什麼這樣說呢?在禪宗看來,人來到世界,慾望、知識、習慣、目的等內容,很容易朝心靈的白紙上塗上它的顏色,人失去了他的本色,忘記了他來時的路。從權威中走出,從知識中走出,從習慣中走出,做個自由人,做個透脫之人,做個真實的人,這才回到真實的生命之路上。禪宗認為,妙悟是回到生命之路的唯一途徑。這裡的“當行”,乃禪門用語,所謂“本色當行”,指妙悟。

自稱山驢、“口如扁擔”、“哭之笑之”……“奇葩”的八大山人

而“穿過葛藤露布”,指超越理性知識。禪宗將人的知識活動稱為“葛藤下話”,這個比喻很形象。知識的活動,是非,有無,就像葛藤糾纏,沒有個止境,沒有個準則。八大山人的“穿過葛藤露布”,就是穿過知識的分別的陷阱。

八大山人將自己的藝術世界安頓在無分別的世界中。他稱自己是個山驢、驢、驢屋、驢屋驢、驢漢,他有“人屋”“驢屋人屋”印,又有“驢屋”之款。有一幅山水軸,畫一人物獨坐孤舟之中,款、印都是一“驢”字,別無他物,令人印象深刻。總之,他和“驢”結下了不解之緣。不是山人喜歡驢。學者們有這樣的說法,驢是人們對和尚的蔑稱,山人是反其意而用之,而實際上可能另有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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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濟宗的祖師希運有段話的大意是,佛是無分別的,當下是佛,即心是佛,“取捨處”—— 處處都是,沒有高下之分,沒有知識分別。驢屋、人屋、佛屋,按一般理解,禪門肯定認為佛屋最高,禪宗的修煉就是修到佛屋,誰願意到那氣味不佳的驢屋?但禪告訴你,沒有驢屋、人屋、佛屋的差別,諸法平等,一切“屋”都是自己的安頓處。

落款連成“哭之笑之”

研究者認為,“八大山人”的落款連書成“哭之笑之”之樣,這是不假的。

“八大仙人”款據說他在朋友胡亦堂家做客,“忽痛哭,忽大笑竟日”。一般認為,八大山人這樣做,是哭笑不得,以此表達失去舊朝的痛苦和憤懣。其實,這也透露出禪家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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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山人落款,“八大”像“哭”又像“笑”

百丈懷海有一次和老師馬祖一道出去散步,看到有一群野鴨飛過。馬祖問:“這是什麼?”懷海說:“野鴨子。”馬祖說:“飛到什麼地方去?”懷海說:“飛過去了。”馬祖就狠狠擰了懷海的鼻子,懷海痛得大叫起來。馬祖說:“你說它飛過去了,我看它還在這裡。”

懷海回到房間,嗷嗷大哭。有人就將此事告訴了馬祖,馬祖說:“他一定是悟了,不信你去問他。”那人回告懷海,懷海又呵呵大笑。同事就奇怪了:“剛才哭,怎麼現在就笑了?”懷海曰:“剛才哭,現在笑。”那同事弄得一頭霧水。

八大山人的哭哭笑笑,意似瘋狂,其實表達的是超越俗世的是是非非,超越俗世的知識理性,也是“口如扁擔”的另一種表現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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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山人所強調的這無分別之心,就是莊子所說的“天心”,禪宗所說的“無念之心”。八大山人有“天心鷗茲”之印。1692年,他作有16開的冊頁,在荷花一圖中,他題有“天心鷗茲”。

《列子》中有一個故事,從前有一個住在海邊的人,喜歡鷗鳥,每天早晨到海邊,和鷗鳥在一起玩樂,成百上千的鷗鳥落到他的身邊,一點也不害怕。他父親知道後,就對兒子說:“為我抓一隻來,讓我玩玩。”第二天早晨,此人照例到海邊,但鷗鳥在他的頭上飛來飛去,不再落下。這人非常奇怪。因為此人這時有了機心,有了貪慾,有了目的,而鳥兒是忘機的。八大山人要做一隻有“天心”的鷗鳥,與世界自在地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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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山人的畫中就充滿了一種天心,充滿了童趣和幽默,充滿了對大自然中一草一木的愛。他在《題梅花》詩中寫道:“泉壑窅無人,水碓舂空山。米熟碓不知,溪流日潺潺。”他有一首《無題》詩道:“深樹雲來鳥不知,知來緣想景當時,小臣善謔宿何處,莊子圖南近在茲。”雲來鳥不知,水來樹不知,風來石不知,莊子所描繪的那個“鹹取自己”的世界就在這裡,因為我無心,世界也無心,在無心的世界中,溪流潺潺,群花綻放。

八大山人“往口中橫下一根扁擔”,以“老僧只管看”的心態“涉事”,以“哭之笑之”的態度對待世界萬事,去除了“人心”,而修得一顆“天心”,像一隻忘機的海鷗在天地間自由自在飛翔。他從世界的觀照者,回到世界之中,他從世界的對岸回到了生命的海洋。在這樣的境界中,山是山,水是水,長空不礙白雲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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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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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摩國畫大家幽獨心靈,體味至美至情清雅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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