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玉蟬是玉琀，玉琀卻未必是玉蟬？

蟬和蠶發音有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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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北故宮博物院藏漢代玉蟬

玉琀，也叫“琀”，又稱“含玉”，指中國古代喪葬習俗中含於死者口內的葬玉。東漢許慎的《說文解字》釋意為：“琀，送死口中玉也。”

歷史上最著名的玉琀當屬漢代玉蟬，因此一提起玉琀，絕大多數人都會想到“漢八刀”玉蟬。

但是事實上，古代玉琀的範疇非常寬泛，遠遠不止玉蟬一種。因此可以說玉蟬是玉琀，但玉琀卻不一定就是玉蟬。

曾侯乙墓出土戰國龍鳳紋四聯玉佩

比如1978年湖北隨州發現的戰國早期曾侯乙墓，其中不僅出土了震驚世界的曾侯乙編鐘和其他大量珍貴文物，同時在墓主人曾侯乙頭部位置還發現了為數眾多的微型玉雕動物。

透過考古研究證實，這些玉雕動物正是曾侯乙下葬時含於口中的玉琀。其中包括玉牛6個、玉羊4個、玉豬3個、玉狗2個、玉鴨3個、玉魚3個，玉琀總數居然高達21件。

曾侯乙墓出土戰國玉琀

曾侯乙墓出土戰國玉琀

曾侯乙玉琀釆用了微雕工藝，最小的僅有1公分左右，大的也不過2公分。但是即便如此，21件玉琀也是很大的一把，全部塞到嘴裡，場面依然十分壯觀。

曾侯乙玉琀數量之多、種類之繁是迄今為止墓葬考古同類玉器之最，這一方面反映出春秋戰國玉文化的時代特徵；同時也是先秦時期喪葬制度的真實寫照。

曾侯乙墓出土戰國玉琀

曾侯乙墓出土戰國玉琀

無獨有偶，2011年開始考古發掘的江西南昌海昏侯墓也出土了一件非常有特色的玉琀。

海昏侯玉琀是一件由戰國玉墜改制的玉印，發掘提取於海昏侯內棺槨中劉賀的口腔遺骸當中。

海昏侯牙齒完整的口腔遺骸中玉琀的提取

海昏侯牙齒完整的口腔遺骸中玉琀的提取

由於海昏侯內棺槨的文物提取研究尚未完全結束，從2018年提取現場的有限資料可以確定的是，海昏侯玉琀最大的特點是並非常見的動物類玉器，而是使用了生前所佩用的玉印作為玉琀，這種情況也非常值得深入研究。

海昏侯玉琀

海昏侯玉琀上的印文

海昏侯劉賀可不是一般的諸侯，他不僅是漢武帝劉徹的孫子，同時還作過大漢帝國的皇帝，雖然只有短短的27天，但其人生履歷卻因此變得非同凡響。

據《漢書》和《資治通鑑》等史料記載，第一代海昏侯正是劉賀，海昏侯是他被權臣霍光扶上帝位僅27天就遭廢黜之後的最終身份。

海昏侯墓二千餘年未遭大規模盜擾，因此發掘出土了極其豐富的珍貴文物，甚至直到今天，海昏侯墓的考古研究工作依然在繼續進行。

海昏侯墓出土部分隨葬品

因此，儘管由於海昏侯劉賀特殊的身份背景，加之其33歲就去世的歷史謎團，其墓葬可能具有“匆忙下葬”或“僭越陪葬”等一系列特殊性和偶然性，但是透過海昏侯玉琀，我們仍然得以從一個側面一窺古代葬制中玉琀的使用特徵。

簡單來說，在古代葬玉文化中，玉琀的使用具有“不拘一格”的特點，正所謂“生以為佩，死以為琀”，只要玉器的體量和寓意允許，很多玉器都可以被用來當作玉琀。

商代玉魚

玉琀的歷史最早可追溯至原始社會新石器時代，據考古研究證實，在大汶口文化遺址和龍山文化遺址，以及上海青浦縣崧澤文化墓葬中均發現有新石器時代玉琀。

其中在膠縣三里河大汶口文化墓葬中，有12座墓主人口中含有玉琀，琀的形制主要為鏃形玉器。

三里河龍山文化墓葬中，有兩座墓的墓主含有玉琀，一件為弧形玉器，一端有孔；另一件為殘玉鏃形器。

青浦縣崧澤文化墓葬中出土3件玉琀，分別作扁平圓形、璧形和雞心形，玉質均為墨綠色，同時玉中央均有穿孔，原應作裝飾品之用。

新石器時代紅山文化玉蟬

殷商時期，以玉為口含的現象多集中於殷墟，玉琀的種類也比較多。

1953上在安陽大司空村發掘的商代墓葬中，出土有8件玉琀，分別為玉蟬（2件）、玉魚（1件）、短玉管（2件）、玉珠（2件）和長方片玉飾（1件），均有穿孔。

1969～1977年在殷墟西區的墓葬發掘中，出土玉琀12件，很多是含在人口中的。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看出新石器時代至商代玉琀的特點，位於墓主人頭部口腔遺骸的玉琀原本是實用裝飾玉器，只是在殮葬時才置於逝者口中，從而成為玉琀。

殷墟婦好墓出土商代雙線龍紋玉璧

西周至春秋戰國時期，玉琀的使用相當普遍，其形制也很繁雜。

如上文提到的湖北隨州戰國時期曾侯乙墓出土的21件玉琀，器形有牛、羊、豬、狗、鴨、魚等，器小如豆，圓雕而成，通體磨光，堪稱微雕工藝的傑作。

另外還發現有將玉器敲碎，分置於口內和手中的斂葬方式。甘肅靈臺洞山東周墓中，將一完整的玉片敲為兩半，一半含於口中，一半握在左手內；陝西西安南郊山門口的一座戰國墓中，有將一件石璧分成3節，分置口及兩手內，口中者約為手中者的一半。

這顯然是殮葬死者時，匆忙地將一件玉器臨時裁截成琀和握所致。

三門峽虢國博物館藏西周玉蟬

綜上所述，西周至春秋戰國時期雖然還沿襲商代以玉飾作琀的習俗，但已經大量出現專用於斂葬的玉琀。

到了漢代，隨著社會文化的發展，喪葬的禮制化日趨完善，因此從西漢中後期開始，玉琀的形制逐漸定型，玉琀通常被製作成扁平無穿的蟬形。

這種蟬形琀在東漢墓葬中出土非常普遍，它們的使用一直沿續到魏晉南北朝。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漢玉蟬

西漢晚期的蟬形琀呈長方形，雙眼外突，頭、翼雕刻逼真。漢代蟬形琀的傳世品很多，由於它的時代特徵明顯，清代時就有一些學者認為它就是漢代死者口中的含玉。

還有一些學者對琀作蟬形的意義進行了研究，歸納起來有兩點：一是取其清高狷潔之意。古人認為蟬飲而不食，以飲露為生，是一種清潔而高雅的昆蟲。

清代學者瞿中溶認為：“人之死，其屍有似於蟬蛻，而不能食，古人或因此即用為含玉耳。“二是取其蛻脫再生之意。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漢玉蟬

魏晉南北朝時，玉琀出土不多，一般集中於江南墓葬中，玉琀仍為蟬形，這是由於偏安江南各王朝仍沿襲漢禮制的緣故。

魏晉南北朝以後，古代以禮制為中心的用玉製度衰落，用於殮屍的喪葬用玉逐漸消失，玉琀也開始逐漸退出歷史舞臺。

宋代仿古之風大盛，玉蟬又開始出現，但宋以後玉蟬作為佩飾用的功能日漸突出，紋飾也漸趨繁縟，有的翅膀竟像蒼蠅翅那樣撇開，早失去了漢代玉蟬的那股神氣，特別是器物邊沿及翅尖被磨成了圓角，這是判斷是否為漢代玉蟬的重要依據。總體來看，玉琀製作非常精細，大都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漢玉蟬

值得注意的是，自西漢中晚期定型的漢代玉蟬也並非都是玉琀，根據實際功用的不同，玉蟬又分為佩蟬、冠蟬和琀蟬。

三者的區別在於，佩蟬在頭部有對鑽而成的“∨”形牛鼻孔，用以穿系佩帶；

冠蟬則於腹部穿眼，眼形有直穿眼也有象鼻眼，方便縫綴固定在帽子上；

而琀蟬周身無孔，是專用於死者口中所含，因此名為“琀蟬”。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周身無孔的漢玉琀蟬

同時，受古代社會等級制度的影響，玉琀也並非人人都可以使用，尤其是在商周兩漢時期，由於中國玉文化正處於“王玉”階段，因此民間用玉受到的嚴格限制。

按照古代葬制，天子含珠，諸侯含玉，大夫含璣，士人含貝，庶民只能含稻米。

正是在這種“生時所享，死後亦然”的古代葬玉文化影響下，先秦時期的玉琀呈現出豐富多彩的藝術風格，商周玉琀有玉蟬、玉蠶、玉魚、玉管等，春秋戰國時玉琀有玉豬、玉狗、玉牛、玉魚等，兩漢時期的玉琀才逐漸定型為玉琀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