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過閒情偶寄

李漁，清代文學家、戲劇家、美學家。一生多才多藝，又任情任性，始終把生活過得熱氣騰騰。《閒情偶寄》是他一生藝術、生活經驗的總結與提煉，被林語堂稱為“中國人生活藝術的指南”。

如果你尚未知曉這個名字，不妨借他筆下的字句走近他。

日子，不過閒情偶寄

01

草木

花草禽鳥，很多人都愛，日常生活中也常拿來消遣。但李漁愛到什麼程度呢？

他要比花睡得晚，比鳥起得早，怕的是錯過花鳥的聲色——

夜則後花而眠，朝則先鳥而起，惟恐一聲一色之偶遺也。及至鶯老花殘，輒怏怏如有所失。是我之一生，可謂不負花鳥。

他稱自己有四條命，分別由四季歲時的插花掌管——

春以水仙、蘭花為命，夏以蓮為命，秋以秋海棠為命，冬以蠟梅為命。一季缺予一花，是奪予一季之命也。

他是真正的嗜花如命。有一年水仙花開時沒錢買，家人說，一年不看此花也沒啥。他說道：寧可短一年的壽命，也不能一年不看水仙。

寧短一歲壽，勿減一歲花。

02

食味

一個熱愛生活的人，大抵也是中意美食之人，李漁也不外乎於此。

螃蟹是他的心頭好，每年螃蟹上市之前，他都會拼命攢錢買蟹，被家人揶揄為“買命錢”。

蟹之鮮而肥，甘而膩，白似玉而黃似金，已造色香味三者之至極，更無一物可以上之。

他還自創了一個食譜妙方：四美羹。將陸地上的蘑菇、水中的蓴菜，合在一起做成羹，再配以蟹黃、魚肋，幾種極至之鮮加在一起，就成了人間絕品。有多絕？看了食客的反應便知：

座客食而甘之，曰：“今而後，無下箸處矣！”（譯：從今以後，看到別的東西都不想動筷子了。）

哪怕是最素簡的白飯，他也要收集花露澆在上面，細細拌勻，別有滋味：

預設花露一盞，俟飯之初熟而澆之，澆過稍閉，拌勻而後入碗。露以薔薇、香櫞、桂花三種為上。

03

寫作

李漁一生流離浪蕩，難得開心的，就是搞創作的時候。在自己的作品裡，市井百態都隨他一支筆寫。他是戲曲行業開新風之人，現代編劇常用的手法，多年前李漁就已經有了心得。

他對填詞人的要求——

說話不迂腐，十句之中，定要有一二句超脫；

行文不板實，一篇之內，但要有一二段空靈。

他強調語言要有“機趣”，要懂得草蛇灰線，就像蓮藕還沒有切之前，就已經把暗絲長好了等著。

少機趣，如泥人土馬，有生形而無生氣。

機趣之不可少，如藕於未切之時，先長暗絲以待；絲於絡成之後，方知作繭之精。

他說編戲有如縫衣服，語言針腳的密實度決定了成衣的品相——

編戲如縫衣，其初以完全者剪碎，其後又以剪碎者湊成。剪碎易，湊成難，湊成之工，全在針線緊密。一節偶疏，全篇之破綻出。

04

居室

論起家居裝修，李漁也是一把好手，這要歸功於他擅長把日常生活審美化的能力。

他嫌白色牆壁呆滯沒有變化，就手工打造有冰裂紋質感的桌布——

先以醬色紙一層，糊壁作底，後用豆綠雲母箋，隨手裂作零星小塊，或方或扁，或短或長，或三角或四五角，但勿使圓，隨手貼於醬色紙上，每縫一條，必露出醬色紙一線，務令大小錯雜，斜正參差，則貼成之後，滿房皆冰裂碎紋，有如歌窯美器。

他親手繪製窗欄的花格，做成內外兩面，刷成兩種顏色，一面桃花窗一面梅花窗，屋裡屋外兩種風景。

窗格宜作兩種，一作桃，一作梅，所云“桃花浪”“浪裡梅”是也。浪色亦忌雷同，或藍或綠，使人一轉足之間，景色判然。

05

良藥

李漁一生不喜隨波逐流，他的自我異常鮮明。但他的獨特不是刻意唱反調，而是能給出獨樹一幟的緣由。

別人讚美菊花品性高潔，李漁卻認為菊花太難種太難侍弄——

“防燥也，慮溼也，摘頭也，掐葉也，芟（shān，剷除）蕊也，接枝也，捕蟲掘蚓以防害也。為此一花，自春徂秋，自朝迄暮，總無一刻之暇。”

古話常說“春宵一刻值千金”，他偏說秋天價格要高十倍。

若謂“春宵一刻值千金”，則秋價之昂，宜增十倍。有山水之勝者，乘此時蠟屐而遊，不則當面錯過。

別人行路，以騎馬坐船為樂，李漁卻喜歡步行帶來的趣味——

乘車馬，逸則逸矣，然於造物賦形之義，略欠周全。有足而不用，與無足等耳，反不若安步當車之人，五官四體皆能適用。

率真通達的他，還為生活開了三劑良藥：

1。 素常樂為之事，可以當藥。

做自己平日裡喜歡做的事情，能消憂解煩，樂此不疲。

2。 生平痛惡之物與切齒之人，忽而去之，可當藥。

遠離痛惡的事物與切齒之人，心境會變得開闊明朗。

3。 平時契慕之人，可以當藥。

榜樣的力量是人生奮進的良藥，“高山仰止，景行行之；雖不能至，然心嚮往之。”你所敬仰的人，會激發你向上的動力，在追求卓越的過程中遇見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