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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巴米揚到賈姆宣禮塔:阿富汗世界文化遺產對映嚴酷現實

由 第一財經 發表于 旅遊2022-12-05
簡介9個月之後,正在亞洲徒步旅行的英國人羅瑞·斯圖爾特聽到塔利班倒臺的訊息,第一時間來到阿富汗,徒步抵達巴米揚山谷,在《尋路阿富汗:在歷史與現實之間》中,他記下了佛像被毀後的景象:“在我左手邊的懸崖上,鑿有兩個壁龕,每一個有兩百英尺高,底部都是

三百公里包車多少錢

近期,隨著美國軍隊的撤離和塔利班政權的迴歸,阿富汗再次成為國際關注的焦點。這個國家被稱為世界的肚臍,自古以來,它是文化交流的十字路口,也是戰亂紛爭的匯聚之地。

歷史上,阿富汗所在的地區處在各個時期帝國列強的邊緣,如波斯帝國、貴霜王朝、大唐、莫臥兒帝國,還包括成吉思汗和亞歷山大大帝所建立的橫跨歐亞的龐大帝國。過去200年,阿富汗先後五次遭受外敵干涉,先是英國人,然後是俄羅斯人、美國人,它們無一例外地折戟而歸,因此,阿富汗也被稱為“帝國的墳場”。《無規則遊戲:阿富汗屢被中斷的歷史》作者塔米姆·安薩利對此評論說:阿富汗這片土地並非不可征服,只是所有成功的征服者現在都被稱為“阿富汗人”。

宣禮塔、佛教石窟、考古遺蹟,記錄著這個地區輝煌的文明和歷史,對於世界來說,也是一筆珍貴的記憶。考古學家、歷史學者來到這裡見證和發掘歷史,遊客趕來觸控和體驗現實。他們見縫插針地利用起每一個和平的間隙,留下了一系列旅行文學作品。在每一場旅行中,作者都會感慨於阿富汗的文化與歷史,與此同時,也在一次次見證這個國家的現實。

這幾年,不少阿富汗旅行文學作品相繼被譯介成中文,中國的旅行者也開始講述他們在阿富汗的見聞。當不同的現實交疊在一起,這個與中國擁有92。45公里共同邊境線的鄰國也開始變得更加生動清晰。

巴米揚:佛陀曾經來過這裡

2001年3月,塔利班炸燬了巴米揚山谷中兩尊巨大的佛像,此舉震驚了世界。9個月之後,正在亞洲徒步旅行的英國人羅瑞·斯圖爾特聽到塔利班倒臺的訊息,第一時間來到阿富汗,徒步抵達巴米揚山谷,在《尋路阿富汗:在歷史與現實之間》中,他記下了佛像被毀後的景象:

“在我左手邊的懸崖上,鑿有兩個壁龕,每一個有兩百英尺高,底部都是碎石。兩座巨大的佛像曾經佇立在壁龕裡,長達一千四百年。”

巴米揚的這個山谷,曾是佛教世界的西部邊界,也盪漾著隨亞歷山大東征而來的希臘文明的餘波。二者交融誕生了一種獨特的藝術形式:犍陀羅風格,即人形的佛陀肖像,巴米揚大佛即是這一創新的遺產。

玄奘曾在公元7世紀到訪巴米揚,他在《大唐西域記》中稱其為“梵衍那國”,“梵衍那國,東西二千餘里,南北三百餘里,在雪山之中也。……王城東北山阿,有立佛石像,高百四五十尺。金色晃曜,寶飾煥爛。……伽藍東有金石釋迦佛立像,高百餘尺。分身別鑄,總合成立。”

玄奘抵達時,巴米揚石窟已頗具規模,它依興都庫什山支脈瓦傑山的斷崖而建,面對著巴米揚河。到了20世紀,在全長約1。5公里、高約100米的摩崖上,已有750個石窟,包括大小佛龕、僧房和會堂。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當然還是東、西兩端的巨型立佛像。

從巴米揚到賈姆宣禮塔:阿富汗世界文化遺產對映嚴酷現實

佛像臉部原來均為金色,後來曾經一度被塗上灰泥,英國曆史學家阿諾德·湯因比在《亞洲高原之旅:文明的興亡》中記錄了他在1960年5月坐車抵達時看到的景象。“山谷越來越開闊,不遠處,佛教石窟沿著巖壁北面開始出現。石窟越來越密集,一座小一點的佛像在前,高35米,大一點的在後,高53米。這兩座佛像面部塗著灰泥,安坐在岩石中挖出的兩個巨大拱形石龕之中。”

“大約11個世紀以前,佛教就在巴米揚消失了,但是佛教信仰帶來的平和依然統治這裡。如果你在月夜俯瞰整座峽谷,就能感到這種平和。平和的白楊林閃著銀光,平和的佛像和洞窟投下片片陰影。當你凝視這裡,佛教的平和也會慢慢降臨在你躁動的靈魂上。”

湯因比體會到的這份寧靜,在40年後被爆炸聲打破。兩尊大佛應聲碎裂,佛像的碎渣而後被轉移到石窟南側的庫房。

“大者如小汽車,小的不計其數,因為都是粗糙的砂礫岩質地,只有很少數能辨認出花紋。”2017年,北大考古系博士劉拓從喀布林包車行駛200公里,繞過塔利班的控制區來到這裡,在《阿富汗訪古行記》中,他提到日本學者曾經想透過碎塊復建大佛,“估計看到這些實物,也只好放棄了吧。”

塔利班炸燬大佛時,也將周圍的崖壁炸酥,因此,劉拓抵達時,其內部撐滿了腳手架。西大佛幾乎已經蕩然無存,只剩兩隻腳勉強留了下來。他驚訝地發現,佛腳和崖壁是分離的,朝拜者可以繞佛腳一週。更令他驚喜的是,東大佛沒有被全部摧毀,大佛右臂的衣紋和部分臉頰、耳朵還可以辨認。

從巴米揚到賈姆宣禮塔:阿富汗世界文化遺產對映嚴酷現實

大佛的被毀增加了文化遺產保護的緊迫性,2003年,“巴米揚山谷文化景觀及考古遺蹟”被列入《世界遺產名錄》,有鑑於周邊局勢,它同時被列入《瀕危世界遺產名錄》。除了東、西大佛佛龕所在的巴米揚石窟群,該遺產還包括附近其他石窟群和城塞遺蹟。

自古以來,巴米揚一直是穿越興都庫什山的重要交通樞紐,而今,隨著現代公路的開拓,巴米揚不再位於主幹道。不過,對學者來說,巴米揚仍然是考古的熱點;關於大佛的保護、發展和重建等話題,也備受國際輿論關注;對於遊客和佛教徒來說,歷史厚重風光優美的巴米揚,依舊是他們心嚮往之的聖地。

賈姆宣禮塔:沉入黑暗的綠松石山城

阿富汗有兩項世界遺產。在巴米揚山谷被列入世界遺產之前,2002年,阿富汗第一項列入世界遺產名錄的專案是阿富汗中部古爾省的“賈姆宣禮塔及考古遺蹟”,它也同時被列入“世界瀕危遺產名錄”。

賈姆宣禮塔高65米,是中亞伊斯蘭文明世界最高的紀念塔之一。精美繁複的磚石裝飾基本覆蓋了整座尖塔,這是勃興於阿富汗西部的古爾王朝(1150-1216)的裝飾特點,塔頂部分有一圈藍色釉磚《古蘭經》經文,可謂是後世大面積使用彩色釉磚的先河。賈姆宣禮塔位於阿中部古爾省、赫拉特城以東200公里,一個荒山環抱的的偏遠峽谷,在這裡,冬天大雪封山,春天冰雪消融易造成洪水,夏天則酷熱乾燥。這裡幾乎沒有平坦的土地和農田,當地人的生活貧窮而艱苦。

1957年,法國人安德烈·馬里克來到這裡,發現了這座高塔,確認它是同時期世界上最高的尖塔。在那以後,許多考古學家艱難跋涉來到這裡,他們始終無法確定這座塔與神秘的古爾王朝的關係。

一些考古學家認為這座塔曾經是清真寺的一部分,將其稱作“賈姆之塔”,他們相信,在附近的山谷中,隱藏著古爾王朝的秘密,埋葬著失落的綠松石山城。然而,除了距離塔基兩公里以外的一小片12世紀的猶太人墓地,他們幾乎什麼也沒有發現。一些人認為這個山谷曾經是前穆斯林時期的聖地,這座塔是一座獨立的勝利之塔,古爾人建造它,是為了紀念一個孤立而神秘的異教徒據點向伊斯蘭教的皈依。

無論如何,考古學家在兩件事情上達成了一致:這座塔是早期伊斯蘭建築的獨特而重要的作品;它面臨著行將倒塌的危險。

從巴米揚到賈姆宣禮塔:阿富汗世界文化遺產對映嚴酷現實

2002年冬春之際,羅瑞·斯圖爾特踏著印度莫臥爾王朝第一位君主巴布林的足跡,從赫拉特出發,沿著阿富汗中央山脈一路向西,步行11天來到賈姆。

“我們來到一處碎石坡的邊上,看到一座塔。那是一根兩百英尺高的修長的陶土柱子,柱身精雕細刻,還點綴著一行綠松石瓷片。重疊的山巒在塔四周圍成了一個緊密的圓圈,塔下是兩條河流,沿積雪的小徑而下,穿過山澗流向荒野。塔頸處,在波斯藍的瓷片上——那是阿富汗冬天天空的顏色——寫著:吉亞蘇丁·穆罕默德·伊本·薩姆,王中之王……”

事實上,在斯圖爾特徒步抵達之前,阿富汗文化遺產保護協會的官員已經有8個月沒有收到關於這座塔的可信報告了。在喀布林,甚至很長時間都沒有人知道這座塔是否還豎立著。

在塔底,斯圖爾特遇到一位抱著卡拉什尼科夫槍的人,他是該地區的司令官布什爾,曾經抗擊俄國人,抗擊塔利班,而今,他自稱是“護塔社團”的負責人。原來,兩個月前,在塔利班被趕走的時候,有村民在附近發現了一些房子的遺蹟,而今,已經有數百人從周圍趕過來挖掘文物。一個象棋棋盤、一扇雕刻精美的木門,都可以賣一個好價錢。布什爾甚至鼓勵斯圖爾特自己也試著挖挖看。

斯圖爾特意識到,美國的軍事行動造成了權力的真空地帶,也為這個伊斯蘭文化遺址打開了通向世界的古董走私市場,在文物保護官員和考古學家抵達這裡之前,村民的肆意挖掘,也許會永遠埋葬綠松石山城的秘密。“綠松石山城可以告訴我們很多,不僅僅關乎阿富汗,而且關乎蒙古人統治前整個亞洲那失落的榮光。”

從巴米揚到賈姆宣禮塔:阿富汗世界文化遺產對映嚴酷現實

15年後,中國旅行者劉拓發現,賈姆宣禮塔已經不再是遊人難以企及的偏遠之地。2016年,阿富汗最主要的航空公司卡姆航空大幅增加了航點數量和航班頻率,距離宣禮塔100公里的省會恰赫恰蘭也開通了航線,透過國內購票平臺就可以買到機票。這個發現直接促成了他2017年的阿富汗之旅。

從喀布林飛往恰赫恰蘭的航線由薩博340B飛機執飛,這是一架不到40人的螺旋槳飛機,上座率僅有一半。飛機飛的很低,劉拓感覺興都庫什山“山尖上的殘雪觸手可及”。

有航線、有公路,並不意味著前往賈姆宣禮塔的路途對於遊客來說暢通無阻。一下飛機,這個在街上獨自行走的外國人就被帶到了軍營,士兵得知劉拓的目的地,都大為驚訝。最後,司令官派出7、8名士兵,開著架著衝鋒槍的皮卡車,繞過塔利班的佔領區,將劉拓送到了賈姆宣禮塔腳下。

“塔身花紋之精美讓人眩暈。”劉拓感嘆道。此時恰逢齋月期間,士兵擔心劉拓中暑昏倒,還送來很多杏子讓他獨自品嚐。管理員也掏出了遊客留言本遞給他。劉拓發現,留言本中大多數文字都是由阿拉伯字母書寫的,最近一次的英語留言,還是5年前,由一位馬來西亞遊客留下的。“這也從側面反映了獨立遊客到達這裡有多麼艱難。”他用中文寫下了一篇留言,心裡充滿了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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