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大道”的中興之主——楚昭王羋軫

有這麼一位國王，他的母親原是老王世子的聘妻，是謂“新臺之醜”的翻版，故而其出身頗受非議；幼年即位後，國家遭到毀滅性打擊，幾乎亡國，連老王屍體也被拖出來凌辱；遭此磨難，卻意外地使他迅速成長起來，不但完成了復國大業，還把國家霸權推上了新高峰，更因仁德受到孔老夫子的肯定，其經歷不可謂不傳奇。此何人哉？楚昭王羋軫也。

前文講過，公元前527年，楚平王派大夫費無忌到秦國為太子建迎娶新婦，後因秦國公主長得十分漂亮，遂被楚平王納為王妃，生子命名為軫。秦公對誰來迎娶公主其實不太在乎，畢竟都是聯姻楚國嘛，有啥不一樣。但自王妃生子之後，局面慢慢起了變化：

春秋末期形勢圖

從楚國國內來說，太子建已經成人，面對這個有強大母家的小弟弟和曾有奪妻只恨的老楚王，究竟會有何感想？加之楚國政壇早有宮廷政變的傳統，為使自己不變為楚成王第二，平王決定先下手為強，幹掉太子建。從國際上來看，秦國顯然也樂見秦楚聯姻的結晶——羋軫小王子登上王位，以求獲得更加長遠的政治影響。於是，在雙重壓力下，太子建被迫出奔，尚在幼兒的羋軫被楚平王立為世子。

公元前516年，楚平王去世，將軍子常勸平王庶弟、令尹子西自立為王，子西則出於維護國內、國際局勢穩定的考慮，沒有答應，卻也誅殺了費無忌，以取悅楚國百姓。當然，這與新楚王關係不大，畢竟他還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

剛坐上王位沒多久，危機就到來了。公元前514年，吳王僚趁楚平王駕崩、楚國國內局勢動盪之機，派兵攻打楚國。不久，吳國發生宮廷政變，公子光殺王僚自立，是為“春秋五霸”之一的吳王闔閭，但其對楚作戰政策並未改變，雙方在邊境線上展開了一場為期近十年的拉鋸戰。

吳王闔閭

公元前506年春，在晉國主持下，齊、魯、宋、蔡、衛、陳、鄭、許等18路諸侯在召陵會盟，商議伐楚，成功牽制了楚軍主力。吳軍則趁此機會，乘舟溯淮水而上，舍舟登岸，透過漢東隘道，直插楚國郢都。尚在河南方城地區佈防的楚軍主力急忙東調，渡過漢水，在小別山至大別山間與吳三戰，皆不利，遂相持於柏舉。

吳軍遠道而來，不利久戰。為打破僵局，吳王闔閭之弟夫機率其部下五千精兵充當全軍敢死隊，正面突破楚將子常營壘，使其陣腳大亂。吳軍乘勢追擊，五戰五捷，僅用十幾天便攻入郢都，迫使尚未及冠的楚昭王倉皇西逃。

楚昭王在西逃過程中艱苦備至，先是在漢水之濱被強盜襲擊，若非王孫以身護衛，早就命喪黃泉。昭王一行逃到附庸鄖國後，遭到鄖公之弟的報復，差點被殺，幸賴鄖公保護，這才逃出生天。

楚昭王

在此國破家亡之際，秦楚聯姻的好處就顯現出來了。在楚國大夫申包胥七天七夜的苦苦哀求之下，秦哀公決定拉兄弟一把，派出五百輛兵車，唱著《無衣》來到了楚國。事實上，楚國中央軍雖然基本被吳軍打散，但其地方豪族勢力頗大，一旦有了秦軍這個主心骨，馬上就重新團結起來，令吳軍陷入了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公元前505年秋，楚秦合兵消滅唐國，吳王闔閭無力救援，加之後方又越王騷擾，遂班師回國，楚國轉危為安。

經過這一番磨難，楚昭王成長了許多，更能理解臣民處境，頗有仁德之名。經過近十年的休養生息，楚國國力基本恢復。公元前496年二月，楚國發兵滅了頓國，次年二月又滅亡了胡國。公元前494年春，昭王聯合陳、隨、許發兵包圍蔡國國都，以報當年滅國之仇。不久，蔡侯出降，國家滅亡。公元前491年夏，楚國又攻下夷虎，開始策劃向北方擴張，重奪霸權。

公元前489年春，吳國攻打陳國，楚昭王率軍救援，駐紮在城父。十月，昭王病倒，向周太史詢問吉凶，太史說：“天象對楚王有害，但能把災禍轉移到將相身上。”楚國將相聽到這句話，就請求向神禱告，用自己代替昭王。昭王說：“將相如同我的手足，今天把災禍轉移到手足上，難道就能治好我的病嗎？”遂堅決不同意。

白虹貫日

第二年七月，剛剛三十出頭的楚昭王病危，臨終前欲立叔叔子西為王，子西堅辭不受；又要子期為王，子期的態度一如子西。昭王又要子閭為王，子閭也堅持不受，雙方反覆辭讓了五次。後來，子閭見實在推辭不過，為了安慰昭王，便假意受命，待昭王死後，秘不發喪，迎昭王子熊章到城父，立之為王，是為楚惠王。

縱觀昭王羋軫一生，恐怕沒有比孔子的評價更為精當的了：“楚昭王知大道矣。其不失國也，宜哉！《夏書》曰：‘惟彼陶唐，帥彼天常，有此冀方。今失其行，亂其紀綱，乃滅而亡。’又曰：‘允出茲在茲。’由己率常，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