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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多個參戰人員的檔案裡都有一份血書,連房間裡都充滿了血腥味

由 瞭望君情 發表于 運動2022-06-01
簡介85炮連駐地離團部遠,連隊進入操場立定後,帶隊的是剛上任的副連長,看到操場上方隊前站在那裡的我,一時懵了:“陳參謀怎麼穿兩個兜呢

把子寫成一句話怎麼寫?

東海民兵 陳美華

數兜識官兵

“報告陳參謀:我連應到xxx名,實到xxx名,請指示。”我拿著擴音喇叭,向前來報到的守備一連連長回了個軍禮,提高嗓門:“入列。”

今天,緊急集合,什麼情況?站在隊前的高個子參謀長蔣根芳一反常態,沒有了往日愛兵如子、可敬可敬的神態,一身威嚴和殺氣。連我這個軍務股召集隊伍的,也不知何故。

我們軍務股編制3人。股長張義軍跟副團長一早離島去守備營了。我那時剛二十歲,實際上不是團司令部軍務股參謀。參謀到地方接新兵還沒有回來。我在許多場合已經多次糾正過,不要叫我參謀,我是軍務股保密員,靠譜的說也不是軍務股保密員,是代理保密員。

在集合隊伍時,我無法當場糾正。當然,我明白他們是出於尊重和禮貌。就像地方上,稱副職領導從不帶“副”字。實際上,一看軍裝就知道。

我們穿的是65式軍裝,草綠色,佩戴紅領章和紅五星帽徽,官兵一律戴解放帽。在軍官不穿皮鞋時,唯一能夠區分官兵的是上衣,軍官四個兜,戰士兩個兜。

向我報告的連長穿四個兜,我穿兩個兜。

不過,想從四個兜上認出軍官的大小,那是不大可能的事。

有一次,我們舟嵊要塞區的一個幹事陪同首長下基層,戰士們不認識小個子是首長,而把身材魁梧、官模官樣的小幹事當成大首長,鬧了個大笑話。這個笑話,一直在部隊流傳。

部隊集合完畢,蔣參謀長宣佈:“今天會議絕密。”每個在場的人就像扣動扳機前蔽住了呼吸。戰爭來了,戰爭的訊息毫無徵兆,突然從舟嵊要塞區電傳過來。現在,開的是全團參加對越自衛反擊戰動員大會。

動員令簡短得沒有幾句話,各個營、連靜悄悄地回到各自的駐地,漁民沒有看出任何蛛絲馬跡。

100多個參戰人員的檔案裡都有一份血書,連房間裡都充滿了血腥味

▲在團部,與連長、排長合影。

血染檔案袋

全團參加對越自衛反擊戰動員大會後,各營、連迅速行動部署,按我們軍務股的分配參戰名額抓緊落實。團首長分別帶領司、政、後機關幹部組成的工作組下到各個連隊,挑選參戰兵員。

張股長到工作組去了。為了移交參戰兵員的檔案,蔣參謀長騰出首長辦公樓二樓的一間辦公室。說是一間辦公室,其實後半間鎖著,能用的就前半間近十個平方。整理整理連隊送上來的參戰兵員檔案並編制花名冊,也足夠了。

還沒進二樓開始工作,下班後碰到打聽訊息的人一個又一個。來的都是我的前輩和領導,我怕到時要如瓶守口,會招架不住。

一百多個參戰兵員的檔案都在桌子上了,怎麼怪怪的有股味道,我下意識緊了緊鼻子,隨手抽出一份檔案,一張用紅字寫成的請戰書特別刺眼,氣味更大了,那是鮮血。對,是血腥味。

一份、兩份,十份、二十份,每份檔案裡都有一張血書,房間裡的血腥味越來越大,我的心開始流血,我的眼睛湧上淚水。

寧可自己光棍一世,也不讓越賊進犯半步”

,一行帶血的字讓我的眼睛睜得更大了,這是我熟悉的戰友小郭寫的。幾天前,他對我說:“女朋友怕自己在部隊提幹,如果提幹就會嫌棄農村姑娘,多次來信催回去定親,一時忙於訓練沒請假,最後的通牒來了,不回去就分手。”

我被震撼了。一個多月前,我已透過提幹體檢,聽說命令很快要下來了。看到小郭的血書,我顧不了自己提幹不提幹,不由自主地打電話給股長:“我也要參戰。”股長張義軍顴骨高、嘴巴大,聲音沙啞低沉,親如兄長,讓你倍感溫暖。他沒同意,我想不到他態度還那麼堅決。放下電話,我滿腦子都是戰士們咬破手指在寫請戰書的場景。

可能是心理作用,我的手指鑽心地疼。想到了兩個月前的連隊戰友,如果我還在連隊就能參戰,那該多好。

100多個參戰人員的檔案裡都有一份血書,連房間裡都充滿了血腥味

▲二班戰士都穿著兩個兜的軍裝。

臨別話細節

在“疏木搖空半綠黃”的11月,我離開了羊連,到紅耳墜島上的守備團司令部軍務股工作。羊連在東海最前沿的小島上,面積之小,在地圖上拿著放大鏡也找不到。如果想從羊連直接到團部,那就要搭乘老百姓捕魚用的機帆船。先到漁村打聽打聽,有沒有船去。風平浪靜、順風順水時航程需要個把小時。

臨別前,副指導員語重心長地對我說:“機關不比連隊,要注重細節。早上要提前上班,開啟水擦桌子掃地。”他一邊說一邊做示範,給首長遞放茶杯時,茶水不要太滿,茶杯把子要朝左,便於拿。生長在江南水鄉的副指導員帶有水鄉的俊秀和靈氣,腦子聰明,性格細膩。說得很細:“添水時,要確保衛生,用食指、中指兩個手指頭朝下夾起杯蓋蒂子,然後翻轉朝上輕輕放到桌子上。”當社會上還不知禮儀培訓為何物時,我已接受了副指導員的無償準培訓。

副指導員的教誨如初戀,無論潮起潮落,大浪淘沙,都深深的沉澱在我的心底,並不時泛起浪花。

美女被驚呆

到團部還沒坐熱屁股,老天也許要考驗我,當天就讓我履行起軍務參謀的職責。

那天晚上,團部操場要放電影《渡江偵察記》,楊本新副參謀長叫我組織部隊觀看。想到數天前,我在羊連當炮兵班長時,面對的僅僅5個兵,輪到排值日,也不到20人。現在,一下子一個團的部隊壓到我面前,是不是要偵察我老“兵”上任頭把火的火力啊。我很怕自己再次亂了陣腳。

前年,在部隊過第一個春節,南京軍區前線歌舞團來連隊慰問演出。連首長讓我代表76年新兵上臺發言,我緊張得一念完稿子就往臺下跑,意外的情況發生了,我一腳勾上活動麥克風的電線,麥克風被我牽著連滾帶爬拖到了臺下。看到眼前的突發情況,歌舞團的美女主持人被驚得張大嘴巴,傻傻的愣在那裡。在數秒鐘的寂靜後,全連鬨堂大笑,掌聲如浪。我的失態已被忽略,美女的傻愣已吸引了全連幹戰的視線。在視線外,我真想地上有條縫,趁機一頭鑽進去,但鑽得進去嗎?

想到這裡,我更心虛。想躲也躲不掉,更何況第一天到司令部上班,東南西北還分不清,要躲,躲到哪個方向?對楊副參謀長的指示,我只好硬著頭皮扛了。楊副參謀長個子不高胖胖的,慈目善眼,質樸敦厚,他說:“小陳,別擔心,有我呢。”接著,他一一教我如何集合部隊。

100多個參戰人員的檔案裡都有一份血書,連房間裡都充滿了血腥味

▲作者探親路過杭州的留影。

怎會少兩兜

晚飯後,我提前來到操場,既是熟悉環境,也是給自己壯膽。5點50分,駐在團部後面的通訊連喊著“一二一”的步數號到了。看到通訊連與羊連差不多的人數,轉眼望了下站在距我二三十米處的楊副參謀長,我快跳出嗓子眼的小心臟,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報告陳參謀:通訊連集合完畢。”

“立正——”“向右——轉,向前三步——走”,“向左——轉”,“向右看——齊,向前——看,”“放凳子。”隨著我的口令,“啪”的一聲,百來條小凳子落地,“坐下。”在我的指揮下,通訊連整齊地坐在了操場銀幕前最左邊。

接著,其他連隊緊隨其後,我一一安排就位。操場方陣已達四五百人。

初生牛犢不怕虎,就如打炮,第一發多少有些緊張,隨著“隆隆”的炮聲,很快心就靜下來了。85炮連駐地離團部遠,連隊進入操場立定後,帶隊的是剛上任的副連長,看到操場上方隊前站在那裡的我,一時懵了:“陳參謀怎麼穿兩個兜呢?”在他猶豫之時,楊副參謀長向他走了過去。

“張副連長,你楞著幹什麼?還不向陳參謀報到!”一句話,就替我倆解了圍。

部隊集合完畢,開始拉歌。“某某連,來一個!”“唱得好不好?再來一個要不要?”戰士們撐大嗓門,“好啊!”“要啊!”

歌聲和拉歌聲此起彼伏,環繞在海島的夜空中。

1979年3月16日,我國打了一個月的對越自衛反擊戰宣佈勝利,部隊回撤。我們團隨即解除了一級戰備,參謀長要我這個一個多月前軍裝上多了兩個兜的人到杭州執行一項任務,順便多給了10天假回家看看父母。

我家在高姥山下的桑百村,闊別3年,山依舊,水還廋,路被大山遮著,鄰近的幾個村都圍著山轉。山裡的孩子從沒有走出過山外,先後幾個應徵當兵的出去兩三年又轉回來了。

這也是村裡人所希望的,沒有人想看到別人的莊稼長得比自家好。聽說鄭家兒子要提幹,部隊上來外調政審時,硬生生的被“反映”掉了。說來也怪,上下三村就沒有一個穿上四個兜軍裝的。

我父親參加過解放戰爭,在公社信用社當主任,是村裡唯一吃“官飯”的。雖大公無私、任勞任怨,但一些人在心底裡還很怨他,為什麼前幾年公社幹部都一個個被打倒,他為什麼不倒呢?

在家僅僅兩三天,村頭地角的閒話就傳到了我媽媽的耳朵裡 : “去當兵還沒幾年,看他穿著四個兜的軍裝,穿上了也不像,借的吧?”

山重重,樹靜靜,1979年都已到“煙花三月下揚州”的時節,“偉大轉折”後的春風可能到這裡會遲到,但一定不會缺席。

我笑笑 : “還合身吧?”

耳邊響起父親的叮嚀:多出的兩個兜,少裝家裡的事,多裝部隊的事。

100多個參戰人員的檔案裡都有一份血書,連房間裡都充滿了血腥味

▲作者父親和母親的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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