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淑姬《小重山》寫盡春喜春怨，詞作中的女主人公為何傷春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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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時節的一個黃昏，我站在長亭古道邊，看天空白雲悠悠、大雁飛過，看道旁柳枝垂拂、綠影婆娑，看地上芳草萋萋、綠滿天涯，看河邊野花盛開、色彩斑斕，心中生出許多感觸。憐春愛花，感時傷逝，悲喜交織，愛恨滿懷。我喜歡春天的生機勃勃，每一朵野花綻放，都是一種生命的張揚，每一片柳葉招搖，都有一種迷人的嫵媚，每一朵白雲飄浮，都有自由的嚮往。世間萬物，人生百態，都無法抵擋時光的流轉，年華的老。花開就會有花謝，不忍心飛紅萬點愁如海。葉綠就會有葉黃，不忍心無邊落木蕭蕭下。一邊喜愛春天風光旖旎，風情萬種，一邊哀怨春天流水落花，悄然易逝。人心總是敏感多情，總是容易由此及彼，生髮聯想紅顏女子感嘆韶華難駐，青春易逝。

暮春時節

讀到宋代詞人吳淑姬的詞作《小重山》我就深深陷入詞作意境之中，一邊為餘春生趣驚喜不已，一邊為春事將休憂心忡忡，我內心深處隱隱作痛，或許想起了一些什麼，但一時半會兒又說不出所以然，呆坐出神，無語良久，思緒縹緲到很遙遠，很古老的過去。或許這就是詞作的魅力所在吧。它並不明白給你指點，只是輕描淡寫一幅幅風景畫面，營造一種濃濃氛圍，讓你浸淫其中，不能自拔，沉醉不醒。就像一個人獨坐屋子，神思遠馳。縷縷薰香嫋嫋升起，慢慢擴散，清淡氣味瀰漫屋子，漸漸深入你的肝肺，你的心腸，你會不知不覺感到舒暢，感到清爽。

《小重山》

這首《小重山》從女性角度入筆，寫盡春喜春怨，寫盡人世悲歡。詞作是這樣寫的：

“謝了蘼春事休。無多花片子，綴頭。庭槐影碎被風揉，鶯老，聲尚帶嬌羞。獨自倚妝樓，一川菸草浪，襯雲浮。不如歸下簾鉤。心兒小，難著許多愁。”

吳淑姬詞作中的女主人公傷春惜花之餘，小心呵護，細細觀賞。喜歡樹影細碎，落葉無聲的感覺，喜歡一個人徘徊樹下，遙想心事的寂寞，女子沉浸其中，流連忘返詞人用一個“揉”字，非常輕柔，非常富有情意，給人的感覺，春風就是一位輕手輕腳，心慈手軟，甚至略帶嬌羞的女子，面對縷縷樹影，縷縷陽光，輕輕撫弄，意猶未盡。輕撫似“揉”，“揉”出了風情曼妙，“揉”出了生趣意態，詞人寫風，實在嫵媚至極。

正當女子輕踏槐葉，流連樹影的時候，突然耳邊傳來幾聲黃鶯的歌唱，聲音清脆悠揚，略帶嬌嫩，略顯嬌羞。似乎不願意打擾寧靜的女子，不忍心破壞幽雅的環境。女子抬頭一看，歌手躲在槐葉叢中，一身羽毛金黃漂亮，一副模樣乖巧可愛，一心歡喜啼叫動人。不是幼鶯，經歷過風雨，見識過日月，略顯老相，但是聲音照樣稚嫩脆響，照樣悠揚動人。女子喜歡，就像喜歡殘存樹枝的花朵，就像喜歡殘落地面的槐葉，就像喜歡輕風細柔的光影。每一朵花開都讓人想起春天，每一縷陽光都讓人想起青春，每一聲鶯啼都讓人期待未來。可是，花會凋謝，陽光會暗淡，鶯啼會蒼老，蒼老的風景總會勾起人們無窮的傷感。春天就是這樣一個惹人愛憐，惹人哀怨的季節。

槐葉

如果說詞作上片主要是描寫女子暮春徘徊庭院，發現餘春生趣，生髮悲喜感觸的話，那麼，詞作下片，則是轉換一個角度，從女子倚樓凝望入手，寫女子無邊無際、無休無止的傷愁。因為一個難以言喻的秘密，或是送別旖旎的春天，或是迎接遠方的離人，或是再見美麗的青春，或是傷嘆命運的坎坷，女子特意梳妝打扮一番畫好眉毛，描好眼線，塗脂抹粉，對鏡細照，打扮出一個最美麗的自己展示出一副最迷人的笑容。然後登樓賞春，倚欄遠眺。不辜負大好春光，不辜負黃金年華。一個人站在暮春的樓閣之上，舉目長天，看到天空似海，一片蔚藍，白雲似浪，滾滾翻湧。俯視原野，看到芳草萋萋一馬平川，煙霧濛濛，蒼蒼茫茫。天地遼遠，氣象壯觀，實在震撼人心。

芳草萋萋

可是，女子突然想起，風光再美，無人共賞年華再好，無人共度；更何況，美麗的春天很快就會過去，似乎一同過去的還有自己的青春，自己的年華。悲愁湧上心間，再也沒有心情欣賞風景，再也沒有興致梳妝打扮。浮雲讓她想起遠方的遊子，漂泊不定，行蹤莫測，不知所往。芳草讓她想起當初的離別，兩個人說定了，來年春草綠，遊子自歸來，可是今天，春草一片繁茂，鋪天蓋地，還是沒有看見遊子歸來。行將消逝的春天，又引發她的身世憂慮。女子最風光，最驕傲，最幸福的時刻，莫過於青春歲月，莫過於靚麗容顏，可是，這個關鍵時節，竟然無人相伴，落寞空房，真是擔心青春老去，紅顏消散。

遊子歸來

不如歸去，不如不看，索性走回屋子，放下簾鉤，獨自待一會，與春天隔絕，與萬物不見，或許會減緩一下愁思苦怨，或許會減輕一點心靈疲憊。可是，情思已被春天觸動，離恨已被花草挑起，哪能躲進屋子，不見即散呢？屋子空空蕩蕩，狹小逼仄，也是讓人心神不寧，備感壓抑。女子甚至敏感地想到，我將自己關在屋子裡，我遠遠地躲著春天，我的心胸實在太狹小了，狹小到令自己驚訝。又悲嘆，可憐這顆小小的心，怎麼能夠裝載得下無邊如天、深遠似海、厚重如山的愁怨呢？看天不是，觀雲不成，出屋不寧，進屋難耐，左右為難，矛盾揪心，怎麼辦？一籌莫展，無可奈何。非常擔心，美麗柔弱的女子，如何能夠承受滿天春光帶來的傷愁苦恨。

參考資料

· 《小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