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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和樂是人之常情,文學作品中的哀和樂是怎樣的,有什麼樣的例子
哀樂是什麼
“以樂寫哀,以哀寫樂”,到底是什麼樣的?說到這個問題,就涉及到文學作品中的寫作手法了。
人的情感是豐富多彩的
,在生活中會呈現出多樣化的情感色彩,有喜、有怒、有哀、有愁、有樂……
文學作品是來源於生活的
,人的情感也會以不同的面貌呈現在文學中,而“哀”和“樂”這兩種情感又是文學作品中經常被描寫的。
“哀”和“樂”是人之常情,也是人類情感的兩個截然不同的反映:
不開心的事情、悲傷的事就是“哀”;高興的事情、愉悅的事情就是“樂”
。
也可以說,“哀”和“樂”是人類情感的常態,但是這兩個看似相反的情感在生活中卻又相互生髮,人的情感也會隨著轉換,甚至交替。如我們常說的一些詞語,如“
悲喜交加
”、“
喜極而泣
”、“
樂極生悲
”等,就是
“哀”和“樂”兩種不同的情感集中到一起、同時生髮的體現
。
87版電視劇《紅樓夢》林黛玉劇照
在文學作品中,也經常出現“
以樂寫哀
”或者“
以哀寫樂
”的篇章或者人物形象,在生活中常有這樣的情形:當一個人的悲哀或者愁苦到了極點的時候反而平靜地露出笑容,或者放聲大笑,甚至唱起歌來。
清代文學家
王夫之
在《
姜齋詩話
》中就說到:“
以樂景寫哀,以哀景寫樂;一倍增其哀樂。
”
我們漢語中的詞語“
以笑為哭
”、“
長歌當哭
”就是形容的這種人物形象。
這種反常現象更反映了人物情感中悲哀和愁苦的深重。
我先說一下“以樂寫哀”吧。在我國古典文學四大名著之一的《紅樓夢》中,偉大的文學家曹雪芹將“以樂寫哀”發揮到了極致。
“以樂寫哀”
《
紅樓夢
》在寫到林黛玉驚聞寶玉、寶釵成親的訊息後,身心受到致命的打擊。因為賈府上下甚至丫鬟們都刻意對她隱瞞這一訊息,以致當林黛玉聽聞後,她一改平日時時愛哭、動輒落淚的常態,反而頻頻露出微笑。
電視劇 《紅樓夢》中林黛玉劇照
甚至在黛玉魂歸離恨天之際,曹雪芹還是反覆強調她“微微一笑”。如在第
九十六
回《
瞞訊息鳳姐設奇謀 洩機關顰兒迷本性
》中是這樣寫的:
黛玉卻也不理會,自己走進房來。看見寶玉在那裡坐著,也不起來讓坐,
只瞅著嘻嘻的傻笑
。黛玉自己坐下,
卻也瞅著寶玉笑
。兩個人也不問好,也不說話,也無推讓,
只管對著臉傻笑起來
。
還是在這一回中,林黛玉出了賈母院門,她還是微笑著的,只不過是強顏歡笑而已。曹雪芹卻將“以哀寫樂”的手法又一次展現了出來:
黛玉仍是笑著隨了往瀟湘館來
。離門口不遠,紫鵑道:“阿彌陀佛,可到了家了!”只這一句話沒說完,
只見黛玉身子往前一栽,哇的一聲,一口血直吐出來
。
再如在九十七回《
林黛玉焚稿斷痴情 薛寶釵出閨成大禮
》中,曹雪芹寫到林黛玉的“笑”,
這也是“以樂寫哀”的手法
。原文寫道:
且說黛玉雖然服藥,這病日重一日。紫鵑等在旁苦勸,說道:“事情到了這個分兒,不得不說了。姑娘的心事,我們也都知道。至於意外之事是再沒有的。姑娘不信,只拿寶玉的身子說起,這樣大病,怎麼做得親呢。姑娘別聽瞎話,自己安心保重才好。”
黛玉微笑一笑,也不答言,又咳嗽數聲,吐出好些血來。
這種“
以樂寫哀
”的手法,直接寫黛玉的微笑比寫她“淚如雨下”更深刻、更令人難受,讀者也會為之動容。這表面的“笑”其實表現出了黛玉內心極度的悲哀。
曹雪芹用“以樂寫哀”的手法將林黛玉的情感世界中極度的悲傷淋漓盡致地描寫了出來。
“以哀寫樂”
以上說了“以樂寫哀”,我在說一下“以哀寫樂”,生活中也有這種反常的情景,我們或許都有過這樣的生活體驗或者遇到過這樣相似的情形:一個人遇到喜事歡樂到了極點反倒流出了眼淚,離散的親人忽然重逢,喜到極點,競抱頭痛哭。
作者反映這種反常的現象往往就運用“以哀寫樂”的手法。如杜甫《聞官軍收河南河北》一詩,詩中寫道:
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
卻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詩書喜欲狂。
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
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
《聞官軍收河南河北》詩意圖
安史之亂爆發後,杜甫經歷了顛沛流離的生活、飽嘗了生活的艱辛與不易、目睹山河的破碎。詩人夢寐以求的就是平定安史之亂後,回到闊別多年的家鄉。
所以當杜甫聽到唐王室收復河南河北的訊息後,他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與喜悅,頓時淚如雨下。而杜甫卻將這種喜悅描寫成“涕淚滿衣裳”的哀,雖然是哭,表現的卻是極度的喜悅。
他甚至開始規劃起回到家鄉的路線了,“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就是詩人在極度喜悅之下的夢想。
“以樂襯哀”
不同於“以樂寫哀”,文學作品中還有“以樂襯哀”的寫法,這是以歡樂的事情、歡樂的情景襯托悲哀的事情,用哀樂的強烈對比加強悲哀氣氛的一種寫法。
讓我們的記憶再一次回到《紅樓夢》中,在第九十八回《
苦絳珠魂歸離恨天 病神瑛淚灑相思地
》中,當賈寶玉和薛寶釵成婚那之時,瀟湘館裡病榻上的林黛玉已是氣絕身亡之時,極度的樂與極度的哀在文中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原文寫道:
當時黛玉氣絕,正是寶玉娶寶釵的這個時辰
。紫鵑等都大哭起來。李紈探春想他素日的可疼,今日更加可憐,也便傷心痛哭。因瀟湘館離新房子甚遠,所以那邊並沒聽見。
一時大家痛哭了一陣,只聽得遠遠一陣音樂之聲,側耳一聽,卻又沒有了。探春李紈走出院外再聽時,惟有竹梢風動,月影移牆,好不淒涼冷淡!
一時叫了林之孝家的過來,將黛玉停放畢,派人看守,等明早去回鳳姐。
林黛玉焚稿斷痴情·劇照
曹雪芹在寫林黛玉氣絕的情景時:
一面寫
遠遠傳來寶玉、寶釵成婚的“一陣音樂之聲”,音樂悠揚,熱熱鬧鬧;
一面寫
瀟湘館裡李紈、紫涓等痛哭流涕的情形,院外“惟有竹梢風動,月影移牆”,冷冷清清,好不淒涼。
曹雪芹用“以樂襯哀”的寫法,讓“
哀和樂
”在這個短小的段落中形成強烈對比,
增添了黛玉之死的悲哀氣氛,使人讀到此處哀惋悽絕,不能不為之動容
。
“以哀襯樂”
不同於“以哀寫樂”,文學作品中還有“以哀襯樂”的寫法,這是以悲哀的事情或情景來襯托歡樂的事情或情景,以哀樂的強烈對比加強歡樂氣氛的寫法,文學作品中經常有這樣的寫法。
如我國明代文學家
馮夢龍
的《
警世通言
》第二十三卷《
樂小舍拼生覓偶
》中有一則故事,說的是發生在南宋年間臨安城的故事。
當時臨安城中的百姓正在觀看一年一度的錢塘江大潮,樂小舍和他的未婚妻子喜順娘也在人潮之中,不成想在人潮湧動之際,順娘卻被大浪衝進了江中。
樂小舍拼生覓偶,縱身跳進錢塘江中。當人們都以為他們被大浪衝走,肯定是在無生還的可能。
《警世通言》書影
文章中寫到喜順孃的父親喜將仕一家聽聞女兒被潮水沖走的時候,是哭作一團,但是奇蹟就發生在這一刻,樂小舍和喜順娘竟然奇蹟般的生還了。文中是這樣敘述的:
這驚非小,說時遲,那時快,就順娘跌下去這一刻,樂和的眼光緊隨著小娘子下水,腳步自然留不住,撲通的向水一跳,也隨波而滾。他那裡會水,只是為情所使,不顧性命……及至托出水面,不是單卻是雙。四五個人,扛頭扛腳,抬上岸來……父母慌又慌,苦又苦,正不知什麼意故。喜家眷屬哭做一堆。
原文較長,我只擷取一段,如果對這個故事感興趣可以參看馮夢龍《警世通言》中全文的描述。
《樂小舍拼生覓偶》部分章節內容
《樂小舍拼生覓偶》中以寫喜順娘被錢塘江大潮沖走,樂小舍跳進錢塘江中,眾人都以為他們九死一生之際,情節發生反轉,樂小舍和喜順娘死裡逃生,故事也以大團圓、皆大歡喜的形式圓滿結束。
馮夢龍描寫樂家和喜家家屬的悲哀,有力地襯托了最後“
有情人終成眷屬
”、“
皆大歡喜
”的場面。
與“以樂襯哀”相比,“以哀襯樂”的寫法就明顯輕鬆多了,而且故事情節的反轉往往能給人帶來喜劇化的色彩,甚至會讓讀者會心一笑,在哀樂對比中,更增強了文字中故事情節的喜劇氣氛。
小結
以上所引用的文學作品中關於“以樂寫哀”和“以哀寫樂”的例子,其實在我國的文學中作品中是很常見的,我只列舉了幾個大家耳熟能詳的例子。
其實“以樂寫哀”和“以哀寫樂”是兩種特殊的情感體現,其中也包含著人物形象和人物情感的轉換
。
“以樂襯哀”和“以哀襯樂”兩法所寫的哀樂現象是人們的情感外露,而且在作品中出現的是哀、樂兩種情景,哀與樂形成鮮明的對比映襯,二者相反相成,或使人更感到悲哀、或使人更感到歡樂。
“以樂寫哀”和“以哀寫樂”所狀寫的是人們哀樂的變化狀態,而且在作者筆下出現的只是一種景,或是單一的樂景,或是單一的哀景。然而樂景中卻隱含著極度的悲哀,哀景中卻隱含著極度的歡樂。
這兩種寫法所產生的藝術效果要比比“以樂襯哀”和“以哀襯樂”更加強烈、更加感人,會讓讀者的情感自覺或者不自覺的進入文學作品中的人物形象上,能引起讀者心理的共鳴,甚至有催人淚下亦或讓人開懷大笑的文學效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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