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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2500名基金經理生存實錄

由 澎湃新聞客戶端 發表于 運動2023-01-31
簡介相比更年輕的賀儒,邱亮2007年進入基金行業,至今擔任基金經理超過6年,經歷過2008年、2015年、2018年的牛市和股災,見過了狂歡之後的一地雞毛,面對市場波動他表示確實會更淡定一些:“一般對抱團不太參與,有些(股票)實在是太貴了,只能

基金管理員一個月多少工資

原創 AI財經社作者 AI財經社

中國2500名基金經理生存實錄

撰文 / 亓寧

編輯 / 郭璐慶

2020年,“全民‘炒’基”把公募基金行業推上了歷史高點,僅僅一年時間就募集了3萬多億元資金。

但對於許多新“基民”來說,他們對基金的知識近乎於零。根據中國基金業協會的一份報告,目前國內超過1/4的基民沒有本科學歷,近5成從未從事過金融工作。

於是,很多基民選哪隻基金,最終是在看那個決定該基金的組合和投資策略的基金經理,他們是不是有名,過去的戰績夠不夠好。基金經理也因此正式走到了“聚光燈”下。

截至目前,在國內143家基金管理公司裡,有2531位基金經理,管理著來自全國各地6億多投資者(賬戶),接近22萬億的財富規模。

伴隨著淨值的起起伏伏,這2500多位基金經理也被推上了輿論的風口浪尖。

謾罵和追捧

大部分情況下,連線投資者和基金經理兩個群體的樞紐,是每個股市交易日在支付寶等第三方平臺的理財賬戶裡,跳動的一組組淨值資料。

在今年春節之前,這些資料大部分看起來都很好,這是基金經理作為每一款基金產品背後的管理者,在A股4000多隻股票中篩選、配置的結果。

基金按照投資標的型別可以分為股票型、債券型、混合型(又分為偏股和偏債)、貨幣型、指數型等。除特別說明,本文所指均為權益類基金,主要包括股票型、偏股混合型、指數型等,標的主要集中在A股市場。

2020年,很少有權益類基金經理的收益率為負值。

不少小白基民就是在這種誘惑下加入的。但今年春節之後,一切都變了,市場的持續大跌引起不少基金淨值動輒20%的回撤,這種巨大的落差讓很多基民手裡的錢“失控”了,以前“崇拜”的基金經理好像“過了個年就出錯了”。

中國2500名基金經理生存實錄

圖/視覺中國

基民們的失落無處發洩,便開始對準那些曾經被捧上天的基金經理,諸如“基金經理是渣男”、“賺了是X總,虧了就是X狗”等說法,不絕於耳。

基金虧損本來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因為“去年這場不同尋常的抱團行情實在太好了”,而這場大跌首當其衝的也是參與抱團的基金,一些基金公司和基金經理開始罕見地向投資者道歉。

如今,基金經理們對外變得發聲非常謹慎。

“我們是想盡力‘保護’基金經理,給他們營造一個最適合專心投資的環境,但難免有時候也做不到,每個人都不是活在真空裡。”作為一家明星基金公司的品牌負責人,安利坦言,在當前的輿論環境中她感到“壓力很大”。

“如果不是已經交流很多年的熟悉的記者,我們一般不會敞開心扉去聊,”一位從業6年多的基金經理直言,“風險太大了,一句話可能就會對我的職業生涯產生致命的影響。”

每天就像“上學”

在外界看來,基金經理這個職業滿是光環。極高的學歷門檻、苛刻的晉升通道、動輒百萬的年薪待遇,是基金經理通常被賦予的標籤。

從學歷來看,“清北復交外加上財和人大,其他學校進來確實比較難,簡歷太靠後都翻不到。”10年前,清華五道口金融學院畢業的楊松,靠著工科(本科)+金融的專業背景順利進入一家頭部基金公司,此後他像大多數前輩一樣完成了研究員到基金經理的晉升。

跟外界想象的動輒千萬的收入不同,基金經理的待遇沒有高到驚人。

“研究員(月薪2-7萬不等)剛升任基金經理大概可以拿到月薪5-10萬,公司規模大的一般就高一些,獎金中位數是1:1(獎金是一年工資),如果是頂流可以達到1:4,這個跟相對收益排名掛鉤。”楊松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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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視覺中國

“除了那幾個頂流能拿到千萬年薪,大部分基金經理還在為房子發愁呢。比起房價,基金經理那些錢也不算多。”楊松回憶,3年前基金經理的年薪中位數大概在200萬元左右,只有少數到不了100萬,“千萬(年薪)也有,現在大部分頭部基金公司招人都是千萬了。”

在中國,見到一個基金經理不容易。他們大多數在北上廣深等一線城市的CBD大樓裡辦公,不止一位基金經理用“上學”、“上自習”來形容日常的工作狀態。

“每天就是兩點一線、三點一線,跟普通的‘打工人’沒什麼區別。”管理公募基金不到2年的賀儒,每天的工作和大部分基金經理差不多:因為公司離家比較遠,為了保證不堵車、有地方停車,他每天7點半之前會趕到公司;8點半之前會對前一天發生的新聞、最新的公告儘量做一個梳理;8:40開晨會,聽研究員對調研的情況、重點新聞的分析總結,必要時做些討論。

另一個行業沿用了十幾年的慣例是,為了防止“老鼠倉”等違法違規操作,所有基金經理要在9點半股市開盤前上交手機,直到股市收盤。

交上手機之後,大部分基金經理基本就進入了“自習”狀態,內容包括關注市場變化、做研究分析、聽電話會議、賣方路演等。

“交易時間主要也是在做些研究,必要的時候做些交易,交易頻率還是看市場成交量大小。”曾經任職於某頭部基金公司的楊松回憶,“跟上市公司董秘、董事長交流也是重要工作內容,券商路演全天都有,偶爾會出差到上市公司調研。”

“一般大家都知道盤中不打擾,所以大部分接待活動都安排在盤後,如果確實在盤中有,也算是忙裡偷閒。”楊松補充道。

“5點就能正常下班了。”賀儒表示,不管下班還是回家,都要做差不多的工作,包括看研報、新聞等。多位基金經理坦言,熬夜是業內常態,往往晚上12:00甚至更晚才睡。

“頂流”們在追求什麼?

業內比較一致的看法是,基金經理面對的最大風險之一是踏空,也就是錯過一波好行情的“上車”時點。這也是那些被定義“抱團”的基金經理“犯錯”的根本原因。

“這麼好的牛市怎麼沒掙到錢?”楊松指出,公募基金是基民把錢交給基金公司,基金公司再交給基金經理,所以是雙重委託的關係,“基金經理要給基金公司和總經理交差的壓力,跟中小學生‘學習使我媽快樂’差不多。”

而相對業績排名就是另一個維度了。在大部分基金公司的考核制度中,相對收益要比絕對收益重要得多。一個基金經理所管基金在同類產品中的排名與獎金直接掛鉤,如果連續3年排名處於後1/4,很可能就要被淘汰下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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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視覺中國

這也意味著,在抱團行情中積極參與才能不輸給同行,行情結束時“搶跑”更容易控制相對損失,尤其在年底甚至會出現“多殺多”的現象(即基金經理之間針對各自持倉互相砸盤),這明顯會加劇市場的波動,但不是誰都能掌握這種上漲、下跌的時點。

“投資是一件很專業、很理性的事情,基金經理、基金公司其實並不具備擇時的能力,基民買基金要長期投資才能賺到錢,基金經理也應該都成熟一點。”已經在基金行業做了14年的安利,對這種猜測表示不以為然。

拿過金牛獎(基金行業的奧斯卡)的楊松也承認這種現象確實存在,“但大多數是不看排名的,可能只有前五名或者前十名會比較受關注,後面的排名區別不大,所以不會關注更不會去砸盤,這些天天變的東西他們也無能為力。”

那基金經理每天在關注些什麼?AI財經社和幾位重倉風格不是抱團股的基金經理聊了聊,他們給出的答案大概是“不會去賺能力範圍之外的錢”。面對不斷“泡沫化”的行情誘惑,他們的選擇是控制回撤。

趙旭所在的基金公司更注重長期業績考核,他認為本金的虧損遠比踏空的影響惡劣,“比起跟風,我更願意相信常識,PB、PE這些指標一定有它存在的道理。”從去年年底開始,趙旭就開始買入銀行、順週期的低估值股票,這類持倉的基金在春節後的表現都很亮眼。

“也會痛苦,但1800元/股以上的茅臺已經不在我的掌控範圍之內。”在抱團股瘋漲的時候,看著自己管理的基金收益大幅落後,趙旭也會失落,“但基金經理不只是需要投資的專業能力,更需要情緒的把控能力,短期的波動不能太在意。”面對市場的不如意,趙旭有時候會選擇關上電腦。

邱亮2007年進入基金行業,至今擔任基金經理超過6年。經歷過2008年、2015年、2018年的牛市和股災,見過狂歡之後的一地雞毛,面對市場波動他能夠更淡定一些。“一般對抱團不太參與,有些(股票)實在是太貴了。只能依賴市場情緒去推動,這個不確定性太大了。”

事實上,機構“抱團”在市場上並不新鮮,按照招商證券之前的統計,在A股歷史上,2006年以後大概出現了四次非常著名的“抱團”,分別是2007-2009年加倉並抱團金融地產,被稱為“金融的黃金時代”;2010-2012年加倉並抱團消費,即“第一次消費抱團”;2013-2015年加倉並抱團資訊科技,即“移動網際網路浪潮”;2016年至今,則是“第二次消費抱團”,持續加倉並抱團消費。

在賀儒看來,“以前是做專戶絕對收益的,現在做相對收益需要一個轉換。”但對於是否喜歡跟風抱團,他認為這與年齡、經驗並不是絕對相關。相比更年輕的賀儒,邱亮2007年進入基金行業,至今擔任基金經理超過6年,經歷過2008年、2015年、2018年的牛市和股災,見過了狂歡之後的一地雞毛,面對市場波動他表示確實會更淡定一些:“一般對抱團不太參與,有些(股票)實在是太貴了,只能依賴市場情緒去推動,這個不確定性太大了。”

歷史也證明,只靠抱團並不能獲得長久收益。楊松回憶,自己剛入行時一位因為抱團小盤股同類排名第一的前輩,後來因為接連踩雷直接被淘汰下崗了。

光鮮是表面的

賀儒所在的基金公司共有20多個內部研究員,他們按照不同的行業條線分工調研、寫報告,為全公司的基金經理提供服務,也有一部分KPI“掌握”在基金經理手中。

“研究員都想成為基金經理,都到研究員這一步了,”楊松表示,“整個基金公司的人都想做投資,因為基金經理光鮮啊。”

“但是目前研究員的考核還沒有一個普遍的標準,每個公司都不一樣,也都不完美。”楊松補充表示,研究員的業績考核一方面是為基金經理提供的服務,也就是研究的轉化率;另一種更客觀,主要看研究的質量。但對基金經理來說,更多還是需要自己去做研究。

除了分化明顯的薪資,明星基金經理往往也能得到更多的資源支援。邱亮對AI財經社直言:“這個行業其實很殘酷,分化很嚴重。”

“誰業績好、流量好,研究員就都圍著他轉,這是必然的,反過來很多基金經理沒有研究員支援。”楊松透露,在基金公司內部,基金經理之間的落差也會很大,“基金公司也希望趁機加大宣傳,一些流量好的基金經理就要分散精力去配合。公司除了基金經理其他人基本都是負責做規模的,KPI在那裡也沒辦法。這也是很多基金經理跳槽的原因,包括奔私(去做私募)。”

在這一點上,也有業內人士向AI財經社吐槽:基金經理為什麼越來越難做?其實是因為,基金公司在“割韭菜”的時候把基金經理也“收割”了,如果真要道歉也應該是基金公司去道歉,那麼高點當初那些新產品就不該賣。

但事實上,只要市場行情好,基金公司就會想方設法抓住時機發產品,如果有明星基金經理的人氣就更好了,因為市場規模就那麼大,“你不發總有別人會發,規模越大掙得越多,話語權越大,無論是吸引人才還是客戶都有優勢。”

“我們只是外表看上去光鮮,其實每天如履薄冰。”賀儒這樣形容每天的心理狀態。

賀儒所在的公司,基金經理的工位和一般的白領沒有太大區別,大家都是一個挨著一個的小單元,基金經理之間也會像普通同事一樣經常交流,包括一些“段子”。

對於網路輿論和那些針對基金經理的段子,賀儒表示,“我們就保持日常的狀態,不會受到明顯影響。”賀儒所在的工作群裡,經常有同事曬出在公司配備的健身房裡的“戰績”互相PK,這是他們日常排解壓力、放鬆的主要方式。

“還有帶娃。”在賀儒的生活中,帶娃已經成了一種“娛樂方式”。在與AI財經見面之前,楊松也是在陪孩子,“不做基金經理之後時間比以前寬鬆了一些,以前確實陪的不多。”

在不少基金經理看來,投資是一件非常消耗時間的事情,也需要一定的天賦。

“不是所有人都適合做投資,基金經理其實跟醫生、老師差不多,只不過他們針對的圈子還小一些。”楊松說,“如果非要說基金經理有什麼特殊的地方,那就是‘為大家辦事’,一隻基金可以影響上百萬人,所以更需要勤勉盡責和專業性,但確實也有‘混日子’的,不思進取的。”

“一旦被貼上標籤就很難切換了,因為行業的潛在要求是把手中的資產做到極致,而不是切換賽道,”姜浩也表示,“切換好了是應該的,但一旦沒做好就會被罵得更慘,所以不排除有些基金經理能力圈會有縮小。”

看到段子之後

可以說,張坤是當下最有名的基金經理了。

此前,因為重倉白酒“出圈”的易方達基金經理張坤,實現了翻倍收益,也在去年成為第一個管理規模超過千億的基金經理,“不追蔡徐坤追張坤”、“張坤粉絲後援會”一度成為網友調侃的話題。

但進入牛年,白酒等抱團股崩盤,“小甜甜”瞬間變成了“牛夫人”,張坤隨後也成了許多投資者口誅筆伐的物件。但他並不是第一個遭受如此待遇的基金經理,重倉科技的諾安蔡嵩松、廣發的劉格菘此前都經歷了一輪輿論“過山車”。

在半個月之前,楊松還對基金經理“抱團”、加劇市場波動的看法不以為然,也像大多數基金經理一樣,說“抱團”只是一個現象、結果、標籤,基金的參與並不是原因。但最近他的態度也發生了變化:“基金經理確實是喜歡追漲殺跌,無論是做多還是做空情緒都是最強烈的,私募和保險這類機構(追漲殺跌)意願也弱一些。這跟資金的屬性有關,還是資金雙重委託的邏輯。”

但對於網路輿論的發酵和反轉,楊松認為這只是網際網路時代的一個特徵,而基金經理本身就是一個“賣藝”的商業模式,所以大家才會“像關注明星一樣(關注基金經理)”。楊松認為,“大家都是樂呵樂呵,基民不會當真,基金經理也不會當真,‘神化’更不可能。”

基金經理對於被娛樂化的態度並不一致。姜浩認為:“不管輿論是怎樣的,都屬於中性的,大家都來關注、都來買是件好事,但對於小白來說還是要做好引導和陪伴。”

除了例行的調研、策略宣傳、新產品宣傳,在大部分明星基金經理拒絕接觸媒體的時候,姜浩還是堅持一個月甚至半個月的活動出席頻率。“主要是想做更多的引導,高位的時候提示他們要冷靜,下跌的時候提示他們理性,不要因為一窩蜂回撤,加劇本來不必要的波動,讓他們知道這是一件‘互相傷害’的事情。”在最近一次活動的間隙,姜浩對AI財經社表示。

賀儒表示,自己不主張、不倡導娛樂化,“畢竟拿的是投資者的真金白銀。”在此之前,網上傳出部分明星基金經理要“組團”參加《天天向上》,中基協不得不出面,明確禁止投教宣傳娛樂化。

安利所在的公司就有一位當下關注度極高的“明星基金經理”。她對AI財經社坦言:“每個人都不是活在真空中,基金經理一般會選擇主動遮蔽這類干擾。”對於市場風向變化帶來的淨值下跌,安利表示,“只有在真的看錯一隻股票的時候基金經理才會去改變,一個情緒會被持有人綁架的基金經理,是不合格的。”

對於中國基民來說,相比情緒化,當下更需要做的可能是增加基金基本知識。

中國2500名基金經理生存實錄

圖/視覺中國

“基金賺錢基民不賺錢”的現象還在持續,支付寶剛剛釋出的《一季度基民報告》顯示,持有基金3個月內的投資者超過7成虧損。要解決這一問題,需要基金公司、營銷機構、基金經理與基民共同的努力,不管是規模盲擴、營銷亂象的整治還是投資者教育,都是任重而道遠。

“希望能把這個意願(幫我)傳達出去。”在與AI財經社的交談中,幾乎每一位基金經理都強調了對投資者教育的期待。

安利對AI財經社表示,一旦輿論真的影響到一個基金經理,對投資者來說肯定也不是好事。

為了讓基金經理更專心地做好投資,各家基金公司對部分明星基金經理的對外發言與採訪做出了比以往更加謹慎的“保護”。前期站上輿論風口的一家基金公司副總經理對AI財經社說,“我們還是想讓基金經理更專心地去做投資,這是對客戶的負責,也是對投資者的負責。”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所有人物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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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中國2500名基金經理生存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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