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事散文：變戲法的街頭藝人

那是1994年的春天，我已經十八歲了，為了學一門養活自己的手藝，來到縣城的一個廚師培訓部學習炒菜。記得學費是800塊左右，學習三個月，其中有一個月的理論課，兩個月的店內實踐。雖然屬於速成班，但卻是有廚師證的，我學的是三級證。學二級的話就得一千多塊了。

廚師培訓部租的一個大酒店的二樓，我們那期學員有八十多個，可能是歷來學員最多的一期。其中有幾個女生，在課堂上端著炒鍋翻沙子，她們一個一個翻得滿臉大汗，讓我們男學員非常敬佩。

有一次下課後，我與萊蕪的一個同學出去逛街。權且叫他辣子雞吧。因為此君一直向我吹噓他們當地的名菜——辣子雞有多麼好吃。臨淄牛山路上真熱鬧，熙熙攘攘的。正走著，前面出現一堆人，中間站一個穿西裝留分頭尖下巴的中年人，他正在抿著嘴學各種鳥叫。別說，學得那真叫一個像，可以以假亂真了。我們反正沒事瞎逛，就現在後面看起來。中年人學了一會鳥叫，然後掏出一副撲克牌變戲法。也真怪，明明是他手裡拿著五張牌，吹了一口氣後，再數就成七張了。我們正想走開時，鳥人突然說道：“想學變戲法的向前一步走，我免費教幾你們幾個戲法！”這時，人群一陣騷動，有的躍躍欲試。那人又說道：“只限六個人。。。”話沒說完，有幾個人已搶到前面。辣子雞猛地扯住我胳膊向前一帶，操著地道的萊蕪口音嘟嚕道：“我們想學！”

於是，我們六個人跟著鳥人穿過大街，走進一條小巷子。在巷子盡頭，鳥人推開一扇黑色大門，我們進入一個不大的院子。鳥人帶我們進入一排北屋的最頭上一間，那間屋子很小，進門一張破舊的寫字檯，寫字檯後面貼牆是一張舊沙發。再往裡，陰影裡擺著一張床。

鳥人很客氣的讓我們坐到沙發上，他拿起暖瓶在玻璃杯裡倒了一杯熱水，說道：“你們過來看著！”我們立馬圍了上去，只見他拿了一個白手帕蓋在玻璃杯上，然後衝著玻璃杯噗地吹了一口氣。吹完氣，他挨個看了看我們，好像在數人少了沒有。

隨後，鳥人解開手帕，杯子竟是空的，裡面的熱水不翼而飛。我們驚得目瞪口呆。“想學嗎？”鳥人得意地問道。“想學！”我們異口同聲，好像真的是他的學生。

鳥人想了想說：“這樣吧，為了再次表示你們學徒的誠心，你們把身上帶的錢全拿出來。還是那句話，我不會收你們一分錢。。。”他用銳利的眼睛在每一個人的臉上盯視兩秒鐘，似乎能看透我們的誠心似的。就在大街上表演時，他已經在大庭廣眾下試探了我們六個人一次，交到他手裡的錢又還給了我們，那麼這次也應該不是真的要我們的錢。大家都抱著這個心態，開始有人向外掏錢了。“所有的錢都拿出來，才說明你們誠信最大！”鳥人一邊收錢一邊說。我一看情況不對，伸手扯了扯辣子雞的胳膊，示意他別全拿出來，但已經晚了，我看到他手裡攥著滿滿一把，遞了過去。

此時，有一種強烈的安全意識告訴我必須馬上離開這個院子。於是，我說道：“我沒帶錢，不學了！”說完，我頭一低快步走出屋子。還好，鳥人沒有阻攔。

下午上課後，辣子雞沒有到校。下課後，我騎著腳踏車趕緊回到集體宿舍。看到辣子雞正在躺在床上，兩眼呆滯地望著水泥的屋頂出神。

“怎麼了？”我問幾次，他才告訴那個鳥人收到錢後沒再還給他。我問他拿了多少錢出來，他說這個月的生活費都給他了。

“多少錢？”我吃驚地問道。

“五百。”一分沒剩。說完他轉過頭去，輕輕啜泣起來。我一時無語，暗暗罵道：騙子，不得好死！

後來，從辣子雞口中得知一些細節。我走後，鳥人確實教了他們幾個魔術，然後就打發他們走了。根本沒有提錢的事，好像是忘記了。那幾個人也揣著心事似的散去了。只有辣子雞故意走在後面，等他們都走了，他才哀求鳥人再退給點錢給他，可是鳥人一分也沒退。辣子雞隻好垂頭喪氣地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