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方便工作父親讓我借住他朋友家，我有交房租，他們卻拿我當女傭

我一直以為，何其貴的朋友是個男的，卻沒想到，是個四十多歲的阿姨。

阿姨姓陸，很漂亮很有氣質。披肩長髮很好看，烏黑烏黑的，不像汪如菊，還不到四十歲，就已經有很多白頭髮了。

陸阿姨同意我住她家，每個月交一百塊錢房租。吃飯可以一起吃，不另外收錢，但是要幫她們做家務，比如說洗碗什麼的。

陸阿姨家離網咖坐公交約半個小時，在一個僻靜的巷子裡的居民小區裡。她有一個八歲的兒子，叫小毛，很皮，按陸阿姨的要求叫我姐姐。陸阿姨的老公姓馮，我叫他馮叔叔。馮叔叔沒料到陸阿姨會不打招呼就留下我，感覺很意外，臉色很難看，卻沒說什麼。

收銀的工作並不難，半天的時間，我就很熟練了。熟練之後，我就和之前那個前臺小姑娘蕊蕊換班了。我倆一輪一週上夜班。白班的時間是早八點到晚八點，夜班是晚八點到早八點。時間長了點，好在輕鬆，好在我夠年輕，並不覺得累。

之前的收銀員走了快一個月了。這一個月，一直是蕊蕊上白班，老闆上夜班跟她輪班。老闆姓王，我的到來，老王很開心，他終於不用輪夜班了。我第一天上班的下午，老王打

電話

叫餐請我們吃。吃飯的時候順口安排工作，讓我第一個星期上白班，再熟悉一下，讓蕊蕊上夜班。蕊蕊很不高興地邊吃說：“你還真是挺照顧新來的。”

我看出蕊蕊不願意上夜班，便說：“要不我先上夜班吧！”

我的示好，蕊蕊並不領情，她斜覷了我一眼，沒有理我。老闆見我主動要求上夜班，幾乎是立刻就同意了。

夜班比白班清閒，到了夜裡

11點之後，基本就沒什麼人來了。網咖包夜的，大部分都是打遊戲的，他們除了偶爾到吧檯來要碗麵之外，很少會來打擾我。會有夜裡兩

三點

鍾走的，也會有些凌晨沒找到地方住，不得不到網咖湊合一夜的，若我正趴在吧檯睡覺，他們會叫醒我。幫他們處理完需求之後，我可以繼續趴著睡。

夜班

網管

叫劉江，是一個頭髮油乎乎，鬍子拉茬，似乎總也睡不醒的年輕小夥子。因為沒招到合適的替班

網管

，他幾乎是一天二十四小時在網咖裡頂著。

網咖後面靠近廁所的地方，有一間放裝置的小雜貨屋，裡面支了張行軍床，那是劉江的“宿舍”。平時大多數時候，他都在網咖待著。機器不好用，網咖找不到人，敲小雜貨屋的門，總能把睡眼惺忪的劉江敲出來。

到網咖上班之前，我是電腦盲，只會開

機關

機用滑鼠亂點。就連打字，都用二指禪。收銀員的工作很輕鬆，來人了保持微笑，賬目不弄錯，基本就沒什麼問題。

制度上要求，收銀員不得在上班時間利用吧檯電腦上網，逮住罰款五塊。吧檯上方有攝像頭，這對才工作的我來說，有一定的震懾力。獨自上夜班的第一天晚上，我頻頻抬頭看攝像頭，想象老王正在攝像頭的後方盯著我。

劉江發現了我的窘迫，到吧檯拿東西時笑著跟我說：“那攝像頭就是個擺設，你不用盯著它看。”

我更窘迫了，劉江說：“晚上時間難熬，你可以看看電影，打打遊戲，時間就好打發了。”

“這臺電腦不是不允許上網嗎？”我說。

“老王說的？”劉江說，“聽他扯，工資這麼低，還不讓上網，別說留住人了，招都招不來。”

見我一副將信將疑的樣子，劉江又說：“蕊蕊當著他的面看電影，也沒見他說啥。”

“蕊蕊不一樣。”我說。

“你發現她和老王之間的關係了？小姑娘沒什麼經驗，眼神還挺好的麼！”劉江壞笑著說。

啥？我只是說，蕊蕊是在這間網咖做了兩年的老員工，我是新來的，試用期還沒過，我不能比而已。

劉江的話，我沒辦法接，我也不適應和陌生的異性開玩笑，談論這種話題。才出校園，我太拘謹了。我低下頭沒作聲，滑鼠在桌面亂點。

劉江笑著說：“白天你稍微注意點兒，來上網的人多。晚上沒事，想幹啥幹啥，要不然，漫漫長夜如何打發？”

“嗯。”我胡亂點點頭，想要快速結束這個話題。

劉江臉皮很厚，他看見了我的窘迫，卻仍然說：“只要別看有色東西就行，監控著呢，吧檯電腦宕機了，整個網咖的電腦都玩不成了。”

清純如我，聽到“有色東西”四個字，居然臉紅了。

劉江又說了些別的，見我並不想深聊，就走了。

他離開之後，我開網頁搜了之前沒看完的那本

小說

，看了起來。看了大概三四個小時，累了困了也餓了。劉江到前臺拿泡麵和火腿腸，邊泡邊問我：“你吃嗎？”

我想到兜裡沒錢，就搖搖頭。

劉江說：“夜班有十塊錢宵夜費，你吃泡麵的話，自己記個帳，發工資的時候老王會從宵夜費里扣。”

我點點頭，沒說話。

劉江讓我幫他把泡麵和火腿腸記賬，端著泡麵走了。

前臺的電腦，能監控整個網咖裡的電腦。劉江的

管理員

賬號可以開啟網咖裡的任意一臺電腦而不用記賬。他打整夜的遊戲，和幾個年輕小夥子組隊打。他似乎是隊長。

又強撐了大概一個小時，我更餓了，選了桶面泡著吃了。吃完就困，網咖睡不好，趴著睡了大概一個小時就醒了，醒來找了部蕊蕊存的電影看。並不好看，沒看完又困了，又趴著睡了大概半個小時，看著東方即白，不打算睡了，起來上過廁所洗過臉，點開了一個文件，練習打字。

“二指禪”想練習打字，是很艱難的一件事。劉江的隊友們結束了遊戲，有的走了，有的趴桌上睡。劉江起身工作：把無人使用而未關機的電腦關掉，以節約用電。走到前排時，他看見我在練習打字，就教我。我不熟練地照做，小指非常僵硬，他走過來，示範了一次，我還是不行，他站在我身後按住我的雙手教我，我

敏感

地抽出了手……

我條件反射般的拒絕，讓他有些尷尬，他摸摸鼻子，說：“你自己練習吧！”說完就走了。

我按劉江教的方法練習，動作非常慢。我發現我最大的問題是對鍵盤不熟悉，乾脆不再練習，而是從包裡拿出紙筆，照著實體鍵盤畫了一個鍵盤。邊畫邊默記所有字母的位置。自認記熟之後，才又開始練習。這次練習，我努力不低頭看鍵盤，而是憑著回憶“盲打”。

期間劉江來看了幾次，我沒打算跟他說話，他也沒跟我說話。

我大概練了三晚上，鍵盤終於使用熟練，可以實現每分鐘二十字以上的輸入速度了。我試著開啟文件，想寫點東西，卻發現，我什麼都寫不出來。

除了“找到了新工作，卻很無聊，我好煩哪！”之類毫無營養的話，我什麼都寫不出來。

我已經一年多沒寫日記了。高三得病，整日吃藥，昏昏沉沉，只想睡覺。雖有許卿提供的暢銷

小說

，看的卻並不多。生病似乎讓我變遲鈍了，腦子也生鏽了。

我是從那時候起沒再寫日記的。到網咖上班之後，我坐在電腦前，開著文件，能開一整夜，一會兒點開網頁看看這個，一會兒點開資料夾看看那個，一會兒坐對電腦發呆，而不知道寫什麼……

懊惱是真懊惱，卻並沒有覺得失落。

如果說，讀小學和初中的時候，還曾心高氣傲，把成為一個作家當成是理想的話，三年八中生涯則深深的打擊了我，我不認為自己這輩子還能做成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從事什麼了不起的職業，再也沒想過，有一天，我能成為一個光鮮的、以寫字為生的人。

每日奔波能養活自己，能讓父母不再那麼辛苦、能讓弟弟妹妹不再那麼寒酸就不錯了，哪裡還敢異想天開，奢望那些怎麼夠都夠不著的理想呢？

就這樣渾渾噩噩混了二十來天，我打字越發熟練了，卻沒有寫任何東西。

小說

和電影倒是看了些，

QQ上新加了些人。除了網咖裡的幾個同事之外，還有莫名其妙加我的。

在我第二次上白班的某天中午兩點鐘左右，採蓮來了。她放暑假了。若在快班，她大概最多隻能在家休息兩三天，就又要回到學校應付即將升入高三的緊張學習中去了。慢班好一點，暑假雖然也要補課，卻有整整一個月的假期可以用來休息。

是的，高二到高三再次分班，採蓮又被分到慢班了。

採蓮不願意在家裡待，放暑假的第二天就又回到了市裡，到網咖來找我了。她本來想交錢開機的，我讓劉江用

管理員

賬號給她開了一臺機器，這樣每個小時能省兩塊錢。

吧檯的電腦能看到網咖裡每一臺機器的頁面，那一下午，將近六個小時，採蓮看了一部電影，點開了一個叫“榕樹下”的網站看了很久，還在“榕樹下”寫了一篇文章。我記住了採蓮的賬號，我沒想到，她會在“榕樹下”寫文章。

更讓我沒想到的是，採蓮寫東西的時候居然抽菸。

不是才上初中時，為了和班上的壞學生打成一片故意學抽菸，而是很熟練地夾著煙在電腦上寫稿，寫幾行抽一口。我想起汪如菊告訴我的，採蓮高一下學期被請家長那次，在屋裡抽菸的事。我心中忍不住嘀咕，她大概已經是老煙槍了，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採蓮熟練抽菸這件事讓我感到震驚，然而我卻沒有問她。初中畢業之後，我和採蓮之間的關係一度變得陌生。我並不是那麼的瞭解採蓮。而採蓮，也拒絕被我瞭解。

即使我偷看了她的日記，即使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還是會聊天，但我們，都有了自己的心事和秘密，我們之間，不再那麼的親密無間。

我在吧檯電腦上

偷窺

了採蓮的電腦頁面，卻並沒有聲張。我只是默默的打開了榕樹下，搜尋了她的賬號，看了幾乎全部她在榕樹下寫的文章。

加上詩歌，大約有三十來篇。詩歌寫的很有意思，有很多很機靈的梗。文章都不長，短的隨筆七八百字，長的也不過兩三千字。我印象最深的，是一篇叫《彩虹耳環》的小短篇。

《彩虹耳環》這個小故事，寫盡了暗戀時的甜蜜與憂傷。我想到了暗戀張貴龍的那三年，我什麼都沒有做，我只是默默的暗戀他。我已經不喜歡他了，我卻記得喜歡他時的心情。

十六歲的何採蓮，寫了這麼一篇稍顯矯情的暗戀短篇故事，打動了十八歲的我，還讓我產生了欽佩之心。

我沒有告訴採蓮，吧檯收銀員的電腦，能看到網咖裡所有電腦的頁面。這是一個秘密，我不打算告訴任何人。

八點我下班，和蕊蕊交接完畢，出門帶著採蓮在附近吃了碗麵，隨便聊了幾句，就回到了陸阿姨家。

陸阿姨、馮叔叔、小毛他們剛吃完飯，見我帶著採蓮回來，馮叔叔很是意外，比我突然出現在他家，陸阿姨告訴他，我要在他家借住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