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輝祖檢點身心七十年，平陂倚伏總由天，福善禍天有顯道

汪輝祖以幕學官道名滿於天下，他的幕學至今都被奉為圭臬。其實不單是幕學，他的哲學思想也是非常值得人探討的，在他的事業功績背後，隱藏著許多值得思考的人生管理，只不過他在幕學方面的成績大過耀限，以至於讓他的哲學思想儼如布帛慄菽一般樸實無華，被後人忽視。天與人之間的關係，是古代哲學的一大命題。諸子百家曾經圍繞此題展開激烈論戰。古代農耕社會靠天吃飯。人們既控制不了風雨雷電，也防不住早澇蟲災，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使得古人常常祈求皇天上蒼與各路神衹的庇佑。

歷朝歷代的統治者們，以天命自居，讓人民相信自己的皇位是上天所授。而那些反抗朝廷的勢力，也常常製造出各種天命預言，以動搖當局的統治根基。因此，天道宿命、因果報應等思想，在古人的精神世界中根深蒂固（甚至直到今天還在以不同的形式影響著民眾）。汪輝祖自然也脫離不了時代背景帶來的侷限。一方面，他篤信天道宿命，認為自己一生的功過禍福早有定數；另一方面，他又相信公道自在人心，個人努力可以讓自己活得更好、更有價值。總而言之，汪輝祖的人生哲學是以天道宿命論為基礎的。

“檢點身心七十年，平陂倚伏總由天”，這是汪輝祖回顧人生時所發的感慨。他多次就館，又多次離館，輔佐了多位幕主。他的活動軌跡看似雜亂無章，實則也有某些規律可循。汪輝祖的友人魯仕驥曾為其算過命，結論是他一輩子“運利於水”。汪輝祖對此毫不懷疑。他的遊幕生涯雖然一波三折，卻始終不脫離江浙一代。汪輝祖的幕業人生起始於常然，歷經長洲、秀水、平湖、仁和、錢坡、烏程、寧波、龍游等州府縣，最終止於歸安縣。中間那一串地名不是直接有“水”，就是帶上了三點水旁，或者倚靠大江。至於表面與水無關的常熟，有個古名叫“琴川“，“川”字代表水；烏程舊稱苕溪，又隸屬於湖州，雙重沾水；歸安縣也隸屬於湖州，“湖”有水旁。

後來，他又到湖南寧遠縣當知縣。寧遠是瀟江之源，古名冷道（兩點水）。汪輝祖認為自己在寧遠施政能得心應手，也是有天命水運保佑。至於後來被調任道州，與“水”隔絕，果然接連碰到跌傷、被誣、遭彈劾等不利之事。故而汪輝祖對自己“運利於水”之說深信不疑。與此同時，他認為讀書人參加科舉考試，也是“功候即到，得失有命”。當官的人能不能開職，是“飲啄前定”，“謀而得，不謀而亦得，愈謀而愈不得，有定命焉”。一切皆是命中註定，不可不努力追求，但也不可強求。天決定著人的命運，能不能成功全由上天決定。

在汪輝祖看來，上天對人為努力的褒獎也許難以預料，但對作孽之人的懲罰卻更容易顯現。“福善禍，天有顯道”，多行不義必自斃。只有自身行為不善，才松導致上天的懲罰。汪輝祖在《學治說整》中指出：“天之報施，捷於響應”，“果盡心奉職，昭陽然造福幹民，即冥冥中受福於天，反是則下民可虐，自作之孽矣。”讀書人在官場上能不能官運享通，最後能不能名留青史，看的就是自身修為如何，對百姓的態度如何。對百姓好的官吏，上天自然會在實具中幫助他，施福於他，名留青史被百姓讚揚；反之，即使得到了一時的好處，最終的命運也是遺奧萬年，上天自然會懲罰他。

自身命運的如何，是由自身行為的好壞決定的。汪輝祖不但信天道，還頗迷信鬼神。他常常自謂平生無所畏懼，唯獨敬畏“鬼神”。在做師爺的數十年裡，每次到館的第二天，汪輝祖都會齋戒休浴，然後到城隍廟禱告。他莊重地向本地的城隍老爺訴說自己為什麼要人此府為幕僚的原因，然後在神像前略自發誓假如自己有一點點苟且僥率的念頭，就讓神佛存走自己的魂現。所以，他在幕府工作時一直兢兢業業，從來不做那些不能人廟的齷齪事。

汪輝祖在寧遠做官時，只要遇到大早或大澇，就會誠心向鬼神析求降福。令人驚歎的是，他每次析禱都能應驗，這文讓他對鬼神的信仰更進一步強化。他嚴於律己，勤於政事，敢於直言，務求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對得起鬼神的質問。敬天明鬼，懲惡揚善，中國傳統神秘文化的精神被汪輝祖發揮得淋漓盡致。

按照常理來說，科舉考試應當離鬼神之事最遠。偏偏汪輝祖卻相信，考場之中也有鬼神存在，不可以不敬畏。古代科舉考試，落第榜上有不少文化名人，科考人仕之難，由此可見一斑。若論幕學成就，汪輝祖早已是官場公認的達人；論政績，他也已經辦了不少疑難案件，得到了幾位督撫大員的讚賞；但他的考試運的確不佳，鄉試八連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