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斧鋸何必向名山

龍泉夜月，是當陽八大美景之一，這是毋庸置疑的。上世紀八十年代初的一個秋夜，我有幸賞到過這一美景，至今未忘。那天我們到龍泉山下的一個三線單位看電影，看完後該單位派卡車送我們回來，坐在車廂裡無事，便張望深褐色的山林，看月光溫柔的散落林間，聽秋風颯颯吹過，很是愜意！這讓我——一個沒有多少情愫的鄉下孩子，竟有了些浪漫的感覺。

來年春天，我們又邀約一幫人，去龍泉山野炊。那次我們爬了約四十分鐘，便來到山頂，在一塊裸露的岩石上歇下，開始野炊。大家枝鍋灶，揀枯柴，還有些人去林中找蘑菇去了，不多一會，萬事具備，便點火開炊，經過簡單操作，就開飯了。飯是吃得簡單些，但很有意思。看看山下，菜花金黃一片，似綵帶鑲嵌在原野上；其間炊煙裊裊，車往人來，煞是美觀。尤其山林蔥蘢，生機盎然，帶給了我們無窮的精神力量。

時隔五年，也是在一個深秋的下午，我和好友肖岱、兆麟相約，準備秋遊龍泉山。那天我們一路緩行，便走邊聊，沿著龍泉寺殘留下來的城垣前行，踩著那些殘磚斷瓦，彷彿置身往昔的歲月，心情無比的沉重。怎麼也想象不出，一個偌大的寺院，據說三重廟門，騎馬都要半個時辰才能穿過的龍泉寺，是怎麼一下子在人們的視線中消失的。我們在荊棘叢林中前行，到傍晚時候，終於登上了山頂。我們站在最高處，西望落日耀眼的餘輝，東眺人們收穫的美景，不禁‘醉’了；一時間肖岱放歌，兆麟呼喊，我亦附和，我們的聲音穿過峽谷，飄向原野。正當我們欣喜若狂之時，天色不知覺中暗淡下來；於是我們慌忙向山下奔去，許是慌不擇路，許是‘沉醉不知歸路’，反正我們在參天大樹之間迷路了，最後繞到山腳下時，竟被三線單位的院牆擋住了去路。沒辦法啦，翻院牆！不知誰的主意，得到了大家的認同。我們爬上大樹，順著樹枝溜到院牆上，縱身一跳，來到院內。不料我們的舉動，被該單位保衛人員逮了個正著，他們以為抓住了特務，興奮而又警惕的把我們帶到保衛科，仔細地盤問我們，還做著記錄，好在肖岱能說會道，替我們解了圍。最後，他們跟我們單位聯絡上了，證實了我們的身份，確非特務，這才改變態度，放我們走。不過在離開之前，他們還是熱情地引導我們，在黑暗中拜謁了宋朝名將胡安國的墓址，並看到了墓旁那棵古木森森的大松樹。回去後，我寫了一篇散文——《秋到龍泉山》，算作紀念。

此後一晃二十多年，龍泉山都只在我的夢中，因為我已工作和生活在另一個地方了。直到去年四月，一個偶然的機會，我才又帶著一幫子人到了龍泉山。我們是去對當年的寺院遺址進行考察的，所以一進山，我們就沿著殘磚斷瓦打轉轉，在參天的古樹中周旋；晃來晃去，不覺三四個小時過去了，等我們下山時，卻走得找不到方向了。因為難得在綠樹蔥蘢中暢遊，所以並不著急，我們依然歡聲笑語，在林中摸索前行，後來實在困了，才派人下山找了個老鄉把我們帶出來。可見龍泉山雖然不高，但林障還是迷人的。

僅僅過了不到一年，也就是昨天，我又攛掇了幾個朋友，驅車前往龍泉山，想去爬山健身。我們一行順著山脊登臨，只用了半個小時就兜了一圈。因為冬未消，春未到，所以山上還是蕭索一片，沒有生機。作為爬山，朋友們還是滿意的。但我就感受另有一番了，因為我是唯一見識過龍泉山的森林面貌的，現在看到這裡到處是砍伐的痕跡，那些參天的古樹已不見蹤影，滿地都是慄樹的枝梢，濫砍濫伐的山道縱橫交錯，無論站在山的哪一位置，都能一目瞭然，再也不能迷路其中了。想到這裡，心中一陣酸楚，幾千年的森林之地，幾天時間就砍伐一空了，我們真是改天換地的一代人啊！是誰砍伐的？憑誰的批文砍伐？難道這些人不知道這裡是古寺遺址，本地八大景之一的地方嗎？現在不是保護生態，愛護環境的時代嗎？砍幾棵古樹能賣多少錢呢？難道不知道這些樹是上百年才長成的嗎？這些人啊，真是無話可說！

晚上睡覺，夢到這樣一副對聯，寫在這裡，算作警醒：上愧祖宗先人，下欠子孫後代，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