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韻柔逸、筆墨蒼潤：評高克恭山水畫藝術

元朝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以少數民族統治者為主的政權，在其統治的97年間，不僅征服了中原以及江南地區，甚至控制了整個西亞地區，有效地促進了文化的交流與融合。

出身貴族的高克恭是元代最有影響的畫家之一，同時也是一位聲譽卓著的少數民族政治家，他的生平事蹟主要見元人鄧文原寫的《故大中大夫刑部尚書高公行狀》。後來，《新元史》卷的《高克恭傳》以及白壽彝先生撰寫的《回族人物誌》中的元代分冊之《高克恭傳》，都是依據鄧文原《行狀》寫成的，基本史料不出《行狀》範圍。

至於當代各家美術史專著，均無一例外地談到高克恭的生平及其繪畫成就，但一般都比較簡略。

高克恭（1248—1310年），字彥敬，號房山，大都（今北京）房山人，生於蒙古定宗三年。祖先是西域人，後佔籍大同（山西）。其父以力學為先，娶六部尚書女兒為妻。元統治者將中國人分為蒙古人、色目人、漢人、南人四等，高克恭是色目人，又是六部尚書的外孫，地位十分顯貴。其父研究儒家經典，頗有聲譽，因不喜做官而歸老房山。

高克恭早年習父訓，沉於經籍奧義。口誦心研，務極源委。其28歲始做官，即為補工部令史之職。1279年，元軍滅南宋，高克恭仕途得意，累官至監察御史、刑部尚書，多次到南方任職，在處理杭州政事時，政績顯赫，頗得民心；同時，常常遊覽于山林之中，世濾冰釋，竟日忘歸，畫了不少山水作品。就是在此期間，江南山水的林巒煙雨、秀色天潤，影響了高克恭獨具特色的個人風格的形成，也結交了許多志同道合的江南文人。

其中，他與趙孟的結交最引世人關注，晚年的高克恭寓居錢塘（今杭州）。元朝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以少數民族統治者為主的政權，在其統治的97年間，不僅征服了中原以及江南地區，甚至控制了整個西亞地區，有效地促進了文化的交流與融合。

從高克恭現存作品來看，其繪畫師承主要有二米、王庭綺，後又師學董源、巨然、李成諸家。高克恭早期生活在北方地區，其時繪畫主要受到王庭筠的影響。王庭筠是金代書畫家，元代湯釐《畫鑑》說他“字畫學米元章，其得意處頗似之”，且“詩上通古人，胸次不在米元章之下也”，頗得米家山水之精神。

因此也可以說是高克恭從王庭筠處受到了“米氏”繪畫與詩文的影響。當高克恭被遣官來到南方之後，所受到的“米氏雲山”的影響也被更加鮮明地凸顯出來，他將江南地區水氣氤氳的朦朧圖景與米家筆墨相融相合，綜而呈現出別樣風貌。值得關注的是，米芾對高克恭的影響不僅在於山水畫技法方面上，在山水畫內涵精神方面上亦有影響。

米芾在《畫史》中說：“山水古今相師，少有出格者，因信筆作之，多以煙雲掩映樹石，意似便已。”他認為，在繪就山水畫時要“信筆為之”，透過對山石雲樹的置陳佈勢，得其意思，由此強調對格調、氣韻的把握，要求山水畫家們“出塵格”，在畫面表現上追求清雅淡泊的畫面意趣；在審美趨向上要追求率意筆法，不拘形似，重在對山水物象的“神”的把握。

高克恭的繪畫作品有多幅傳世，在當時深受廣大畫家文人的好評。畫家王煒曾說過：“風流一代房山老，胸中丘壑蘊天巧。有時意匠稍經營，不疊雲山筆端掃。嗚呼，斯人往矣不可攀，畫圖千載留人間。”

書畫家張憲亦說：“高侯畫山誰與匹，名重當今稱第一。”他揉合了米氏父子濃淡變化的墨點刻畫雲山縹緲，簡淡天真的畫風以及董源、巨然一派用線舒緩綿長的筆法，創造出屬於自己的特色。其山水畫擅長描繪煙雨林巒之景，霧靄綿綿，氣韻柔逸，筆墨蒼潤。在他繁忙的為官生涯中，不辭辛苦，畫筆不輟，一生創作出了大量的作品，代表作主要有《雨中圖軸》、《雲橫秀嶺圖》等。

《雲橫秀嶺圖》是較為眾人知曉的一幅，也是高克恭晚年較為成熟的一幅作品。畫面雲煙流動，淡雅有致，富有詩一般的韻律，生機盎然。遠處高嶺入雲，雄健挺拔，巖壑幽深，氣勢撼人；山頂青綠橫點，莽莽蒼蒼，鬱鬱蔥蔥，山巒起伏，綿延無際；中間一抹雲嵐從畫面的一側蒸騰漫流而出，穿行漂浮在山谷樹林間，既增添了山勢的雄偉，又加深了畫面莫測飄渺的意境，令人遐想不已；近處溪流潺潺，孤亭傍湖，叢樹掩映，情趣盎然。

有別於其他作品的是，這幅畫中的用筆一改圓轉有餘而剛勁不足的缺點，更多吸收了南宋院體剛硬外露的畫法，山石多用剛硬的線條勾勒出，再用破筆皴出陰暗面，其中還可以看出小斧劈的痕跡，點法豐富而生動。從中我們不難看出高克恭不拘一家、博採眾長的藝術追求，更為難得的是，他能將各家各法有機地揉合在一起，達到和諧圓滿的畫面效果。

他晚年的作品出入於李成和董、巨的筆墨語言之中。畫中白雲由畫外左方衝入畫面，在山澗迴旋流動，雲卷層疊，沿山腰向前飄動，主峰突兀，群峰環繞俯仰。近景山坡雜木茂密，叢林掩映雲底。枝葉穿插整齊有序，層次分明。坡頭小亭掩映在叢林之間，它給畫面增添了不少生活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