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差 ｜跟任達華看香港：《古惑仔》裡也有愛 最喜歡拍警察戲

談及鼎盛時期的香港電影，不得不提到任達華這個名字。這位從影三十多年、出演了200多部影視作品的演員，不知曾經陪伴多少人度過了難忘的錄影廳時代。在第37屆香港電影金像獎頒獎典禮舉辦前夕，我們見到了任達華，他帶領我們走遍了香港的大街小巷，尋訪香港電影中的經典取景地。

“這裡就是中環石板街啦，拍《文雀》的地方。”任達華說。他在電影《文雀》中扮演一位扒手，和林熙蕾談起了戀愛。出道多年，任達華算是一位高產演員，出演過眾多的角色：《文雀》中的扒手祺、《黑社會》中的樂少、《PTU》中的何文展、《歲月神偷》中的羅爸爸……從浪漫扒手到義氣警察，從江湖大佬到變態狂徒，從風流舞男到慈祥父親，每個角色他都能拿捏入微，揮灑自如。

他曾說：“我相信，你要我扮檸檬似檸檬，扮西瓜似西瓜。沒有什麼可難倒我。”誠然，其涉獵角色的多元、複雜程度無人匹敵，被圈內人士稱為“千面王”。而現在，年過半百的任達華眉宇間愈加沉穩，增添了一種時光賦予的內涵。他用作品記錄著過去的歲月，不急不躁、一筆一劃地寫就了歷史——既是港片史，也是香港史。

聊到拍《文雀》的場景，任達華站在石板街邊陷入回憶：“這條石板街很久以前就有了，代表香港的歷史，很有情懷。這個地方有很多人，國內的國外的，過客匆匆，他們有的留下來，有的離開了。人與人之間會發生很多感情，有感情就會有故事，這個很有意思。”

任達華說，自己跟很多演員都有默契：“阿Sa也好、嘉玲很好、張曼玉也很好。你會覺得，每個演員都是好的，只要你跟她溝通。小鮮肉有小鮮肉的好，我們同輩有同輩的好，前輩也有前輩的好。在合作的時候大家都沒有什麼距離，都能開啟內心。”

至於感情，任達華說自己喜歡細水長流的那一種：“我喜歡平淡一點點的感覺，不喜歡太濃烈，太濃烈就好像來得很快，但是也去得很快。”

任達華11歲的時父親因公去世，母親靠著在工廠打零工的微薄收入供三個孩子讀書，一家人的生活並不富足。他說，父親的離世對他影響很大。“爸爸不在了這件事，帶給我一家人一種東西，這個東西就是：每做一個事情都是自己一個人去做，沒人幫你。”受父親離世的影響，任達華從小就相當獨立，做演員之後也堅持拍戲只帶一個助理，甚至沒有助理，自己安排所有的事情。“這就是人生”任達華說，“包括電影也一樣，你進入角色之前要做很多功課，這個過程只能靠自己，不能依靠別人。我常常說，人要腳踏實地，靠自己的雙手生活。”

提到母親，任達華的話變得多了起來：“媽媽在我們幾個小孩子成長的過程當中幫我們很多，雖然我媽媽也不會寫字，但是她給我們很多愛。拍電影的時候每個角色也都要傾注很多愛。無論是武打戲也好，當警察也好，或者是做古惑仔，裡面都有愛。沒有愛的電影不是一個電影。”

任達華是以模特身份進入演藝圈的。少年時的任達華偶然中看到報紙上有招收模特的廣告，於是報名考試，被順利選中參加訓練工作。第一次拍汽水廣告時，只喝光三瓶汽水就過關了。他用做模特掙來的錢可以負擔自己的學費，同時也幫助母親維持家庭生計。他說：“現在香港的社會跟以前不一樣，香港以前是沒有資源的，我們小時候很窮。當時只有做模特兒、拍廣告，是給你現金，拍戲就不行，要分三期四期給你，拍廣告的好處就是馬上給你現金，三百塊三百塊的給你，那個時候三百塊也是很多錢了，可以用來交學費，買吃的。”

任達華在電影中塑造過很多性格鮮明、聲色張揚的角色，有的如鐵器般稜角鋒利，有的如銅鼎般持重沉穩，有的如鋼槍般風雷火炮。然而真實生活中的他無稜無角、不乖不張。我們見到的任達華是一位非常專業的藝人，跟每一個認出他的粉絲親切合影，在一群人中永遠是那個最溫暖最會照顧人的大哥。

如果一定給生活裡的他也安個形容，那一定是木器，柔且圓。在香港最負盛名的夜市廟街上，很多人認出了任達華，興奮地舉著手機拍他。而任達華對於影迷合影的請求可謂是來者不拒，不會表現出絲毫的不耐煩。

趙志誠作為杜琪峰作品御用龍套，同時也是任達華多年的老友，多年以來一直跟任達華一起工作。他曾在電影《PTU》中扮演“馬尾哥”一角。聊到今年的金像獎，“馬尾哥”預測古天樂會拿影帝。

任達華是從“草根階層”一點點打拼起來的。“作為一個男人，一定要負責任，對家庭負責任，對朋友負責任，這個是我們香港六十年代的一種情懷。”提到他出演的《歲月神偷》中的羅爸爸，任達華深有感觸：“那個年代我們什麼物質都沒有，但是都能夠互相幫忙。比如說有一個月餅，可以分成十二份，大家一塊吃，這就是六十年代的香港精神。有需要賑災的時候，香港很多市民都會義不容辭地幫忙、做慈善。香港人就是這樣的，很懂得感恩。中國人從來都是能互相幫忙。”

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香港人，任達華對家鄉有著特殊的感情。他用“有新有舊”來評價香港：“我是一箇中國人，生長在香港，根也在香港。香港是一個很好的地方。有新有舊，保留地道的那部分，但又有很強的創造力。香港人很能吃苦，也很包容。”他特別提到了香港的地價：“就是地價太高了，老百姓住不起，希望地價能降下來一些。” 在任達華導演處女作《迷離夜》中，也特別提到了地價的問題。

2010年，任達華憑藉《歲月神偷》獲得第29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男主角獎。問到是否會因此對這部電影有特殊的情愫，任達華沉吟片刻，給出了否定回答。“其實也沒有，我拍戲都是平常心的，戲好就好，好的電影能把當年的文化再現的，每個年代有每個年代不同的故事，很高興大家都能夠透過電影，看到香港這個地方的變化。”

在油麻地警署門口，很多來香港的遊客認出了任達華。誠然，能在這個地方與大家熟知的警官“何文展”（《CPU》）相遇，可算是意外之喜。任達華說，警察局對於香港來說是很特別的地方。“警察是保護老百姓的，所以很多電影裡必須有警察。有警察的保護，才能把公義說出來，所以我才那麼喜歡拍警察戲。警察真的很辛苦，我們要尊重他們。”

除了警察，在各種影片中“黑白兩道都吃得開”的任達華也演過黑幫大佬。比如在電影《黑社會》中，任達華就扮演了最高話事人林懷樂。他說，樂少有一種“獨裁氣質”：“其實他是一個蠻獨裁的人，同時也比較有思想。作為一個首領必須是獨裁的，因為他必須要把別人的牌子打死，才能讓自己的人站穩。”

1997年11月，任達華與香港名模琦琦結婚，2004年，女兒任晴佳出生了。晴佳集父母二人的優點於一身，被稱為“最美星二代”。聊到孩子的教育問題，任達華笑著搖搖頭：“我對小孩沒辦法呀。沒辦法，就是愛她。我們現在跟以前那個年代不一樣了，現在我們是對話的世界。我小時候就跟《歲月神偷》裡一樣，爸爸會打孩子，可是現在我覺得，跟小孩應該多溝通，什麼東西都能拿出來講，大家一起分享，一起分析，究竟是對還是錯，我覺得這個很重要。”

任達華儼然一副“女兒奴”的模樣，再忙每週末都要待在香港，和女兒一起吃飯。他說，太太要比他對孩子更嚴厲。“琦琦，真的辛苦她了。琦琦對小孩也有她的一套。我就是yes爸爸，什麼都yes，yes，yes。”但任達華仍然不希望女兒進娛樂圈：“我們拍戲太辛苦了，我知道演員的辛苦，我不想女兒有二十四小時的工作。”

對於影迷們來說，中國冰室是香港一個很具代表性的地方。這間冰室歷史悠久，包括任達華出演的《PTU》、《全職殺手》在內的很多電影都在這裡取景。任達華說：“其實我們大家都是草根，在電影裡很多時候解決問題都是喝杯茶，聊聊天。其實杜琪峰導演在透過這種方式告訴大家，我們是中國人，中國人解決問題很多時候就是靠吃飯。這個地方三山五嶽的人都有，很多事情吃頓飯就解決了。”

“茶餐廳又好吃，又便宜，又能解決問題。”他攪拌了一下面前的鴛鴦奶茶。“在這邊喝杯咖啡，八塊錢，你在大酒店裡面喝個咖啡，五十多塊。但喝什麼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跟誰。我寧願在這個茶餐廳喝茶、喝咖啡，總好過在大酒店裡面喝茶。大酒店沒什麼意義。”

他特別推薦了鴛鴦奶茶：“這個是最傳統的，我覺得這個味道帶一點點苦，但是這個苦帶著一種甜味。這就叫先苦後甜。”

只要是看過香港電影的人，不會不知道《古惑仔》，也一定會對“銅鑼灣只有一個浩南”這句臺詞印象深刻。任達華在這部電影裡扮演洪興社龍頭蔣天生。他說在他眼中，大陸最具有銅鑼灣氣質的城市是上海：“那個街跟香港的街頭很接近，很窄的。又有很多的高樓大廈。”

任達華是是一位實打實的攝影愛好者，堪稱“攝影達人”，甚至出版了自己的攝影書。他喜歡趴在銅鑼灣天橋的欄杆上看來來往往的電車。任達華對色彩的感受異常敏銳：“香港有一個很特別的地方，就是充滿色彩。有一個《攻殼機動隊》也是在香港取景的，這裡有一千種不同顏色的故事。”

任達華說，能不能繼續拿獎其實不重要，有機會演戲，能愛上演員這個職業已經很開心了。“重要的是做熱愛的事情”他說。單看任達華的外表，的確很難想象到他真實年齡已過六旬，精神抖擻的他依然有著年輕人的幹勁。

八面玲瓏、超常敬業的任達華即便在外勞累一天也毫不影響他表現出來親切和熱情，讓每一個跟他說話的人都如沐春風。也許就像任達華身邊的人說的那樣，他的心中有一團火，沒人能壓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