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水長生鎮水田壩避暑還可看荷花

一進入七月，我們縣城這個地方特別熱。瘋子似的驕陽彷彿著了重感冒似的，整天高燒不退，氣溫高達攝氏39度以上，在空氣中猶如流動著的一團火，碰著誰烤誰。就是躲在家裡赤著身子，汗水也不斷地冒出來，整個身子黏糊糊的，挺不舒服。妻也常常無端地衝著我發火，妻到了更年期，驕陽好像也到了更年期一樣。

明天是丈母孃八十一歲的生日，妻說，我們明天早點回老家遷喬水田壩吧，一來給我岳母大人祝壽，二來可以回去避避暑。

妻的建議在通常情況下我都是不大采納的。因為女人嘛，都有話嘮病，為了顯示她在家中的地位，每天主意一大簍，有理的少，無理的居多，常在耳邊繞來繞去的，挺煩人的。但還不能在她面前露出煩的情態，否則家庭硝煙就要爆發了。我的招法就是假裝耳背，這樣可以避免一些戰爭，但常這樣做，也不是明智之舉。因此，家裡事，我認為如果事事都依從妻，這個家就亂套了，但如果事事都不採納的話，這個家也亂套了，有時還必須陽奉陰違，哄她高興，家裡才安定。

妻今天的這個建議實在高明，我還不得不接受。可以說是她到目前為止眾多建議中最有價值、最有水平的一個，可以擺得上桌子。從大的方面來說，可以回去儘儘作兒女的孝道，這是“名”；從小的方面來說，是為我怕酷熱著想，可以回去避避暑，涼快一下，這是“利”。有名有利，名正而言順，咋不去呢？

遷喬水田壩

我的老家遷喬水田壩平均海拔在1000米以上，是個暑期納涼的好地方。每逢暑期，縣城及重慶等周邊大都市的一些老年人常來這裡住上一兩個月。鄉政府所在地是一個地勢平坦、一眼望不到邊的萬頃良田，一展平疇，是全縣著名的稻米之鄉和糧食示範基地，盛產優質大米，有“世外桃源，養生福地”之稱。相傳秦漢時期的長生大帝、“蜀中八仙”之範長生（公元218年——318年）就誕生於此。清康熙初年，為紀念他而在此倚山修建了一寺院——長生觀，以供善男信女們祭奠和朝拜。

人們常說“大河三壩與巖東（鄉）凵山壩，合起來趕不上水田壩的一個岔。”由此足見它的廣袤了。遷喬鄉這個名字，如果硬要推究它的得名，大概源於《詩經·小雅·伐木》中的“鳥鳴嚶嚶，遷於喬木”吧，是否牽強，我確也沒去考證過。

而今為了發展鄉村旅遊業，擴大其規模，遷喬鄉已經由原來的“鄉”建制改建成“鎮”了，取名為“長生鎮”。我想：這大抵是希望從歷史名人範長生那裡尋找到一絲絲仙骨靈氣與文化氣，以此來提升它的知名度吧。

我這人是比較戀舊的，總還喜歡用“遷喬”來稱呼它，因為叫慣了，在我心中它似乎更有人情味一點，也有一點詩意和喜氣。

長生鎮的鄉村旅遊

第二天清晨，我和妻早早地起了床，草草地洗涮了一下就趁著涼爽乘坐早班車回老家水田壩。

客車一駛過三合村代池丫的丫口，推開車窗，就可以鳥瞰水田壩的全貌。我記得以往每年這個季節整個水田壩都是一個色澤：全壩的水稻長勢喜人，郁郁青青，在晨風的吹拂中碧波盪漾，溝渠連連，阡陌交錯，一條小河溪水貫穿全壩，潺潺流水與四面山間交輝相應，形成了一幅風光迤邐的山川流水圖，實在美極了。

推開車窗，就可以鳥瞰水田壩的全貌

然而，今晨當我推開車窗，映入我眼簾的則是五彩交輝，色調更豐富，層次更分明，景緻更迷人：碧青色的是高高的玉米林，低而矮綠而略帶有淡黃色的是水稻田，在玉米林與水稻田之間的呈翠綠色的則是藕田，一棟棟銀灰色的別墅式的小洋樓點綴在壩的四周邊緣，一條環壩水泥硬化公路把五彩絢麗的水田壩鑲嵌在其中，煞是好看。

咋在田裡種上玉米呢？這不是大田小用嗎？在往年是絕沒有的事。我們這個地方，玉米都是種在山坡地裡，田裡主要是種植水稻。我正在疑惑時，同車的老鄉告訴我說，現在種植水稻的成本較大，耕田費、收割費、肥料費、農藥費等林林種種花下來，一畝田一年下來賺不了幾個錢，有的甚至還賠錢。而種玉米，成本稍稍要低一點，而玉米田中還可以套種大豆、蔬菜等其他的農作物，相對來說，收益要高一些。最好的是種藕，藕一身全是寶，但種藕要有技術，一般的農民可幹不了。

唯有綠荷紅菡萏，舒捲開合任天真

一說到藕，濂溪筆下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荷花形象彷彿就在我眼前晃動，在晨風中似乎嗅到了它的清香了，真有“荷風送香氣，竹露滴清響”的感覺。

我馬上就可以看到我心儀已久的荷花了，但我想，如果真面對荷花，我這一輩子，恐怕就是絞盡腦汁也拼湊不出“唯有綠荷紅菡萏，舒捲開合任天真”的佳句來呀。

客車很快就到了長生鎮停車場。時間大概是上午9點鐘了吧，我和妻下了車，沒有急著往丈母孃家中趕，而是徐徐地向蓮藕田間人行道上走去。

田埂上已有三三兩兩的人在那裡漫步閒遊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田埂上早已有三三兩兩的人們在那裡漫步閒遊，太陽光照到身上，卻感覺不到熱，反而有清新舒暢之感。我不禁脫口道，外面世界千好萬好，還是不如故土水田壩好呀，就連太陽都是溫柔的，也不灼人。妻趁機戲謔我說，癩蛤蟆都說禾麻林頭好嘛。哎，無意間又讓妻洗涮了一番。

有人說，在藕田邊，蓮花旁輕輕漫步，才是真正的漫步者，我也有這樣的同感。走在藕田邊，不時看見藕田深處的魚兒躍起，就會想起漢樂府民歌《江南》中的“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的詩句來。 藕田是詩化的美境，是唯美的繁衍聖地。

妻是好動的，雖然年歲也不小了，但還葆有一份天真。不時拿著廉價的手機跳來跳去地在荷田邊遊動，真想把所有的荷田美景都貪婪地攝入她的手機中。還不時央著我，要把她親吻荷花的鏡頭留下來，我即便不願意，但還不得不耐著性子去滿足她的要求，我真有點嫉妒荷花了。

我在荷花田邊的一個水泥田埂上蹲了下來。靜靜的看著荷田、荷葉、荷花。小時候讀書時，每讀到楊誠齋的“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詩句時，心裡總激動不已。心想詩人的境界太高遠了，真想去目睹那“接天蓮葉”的霸氣和映日荷花的壯美。可是當時，我們這個地方沒有種植蓮藕的，因此這個願望沒能實現。然而此時，我在荷田裡四處搜尋，始終也沒有覓到“接天”大的蓮葉，而我眼前的荷花也只是純白色的。雖說此時此景沒能滿足我兒時的一點奢求，但我並沒有一點失意之感，我想這就是我成不了詩人的原因吧。

晨露在田田的荷葉上肆意地滾來滾去

晨露在田田的荷葉上肆意地滾來滾去，在陽光的映襯下，晶瑩剔透；一隻只蜜蜂在潔白的荷花花瓣上嚶嚶地飛來飛去，不時地在粉紅的花蕊上採擷花粉，我就在荷花的旁邊，它卻一點也不理睬我，好像在蜜蜂的眼中根本就沒有我這個人似的。我也只默默的注視著它，欣賞著它優雅的舞姿和它輕撫花瓣的情趣，不好意思去打擾它的雅興。可能是蜜蜂把我也當成了荷田家族裡的一份子，成了“荷人”了吧。我真羨慕蜜蜂，能獲得純美荷花的青睞，我也真希望自己變成一隻心無旁騖的小蜜蜂呀。

在我心中，荷田就是一個家

荷田，在別人的眼裡，可能欣賞的是荷花的美姿和純潔，荷葉的綠意與豁達，荷莖的中通與直率，游魚的自由與悠閒，荷田的功用與價值；而在我的眼中，我看重的則是荷田的和諧與無我，在我心中，荷田就是一個家。

這時，妻走了過來，在我旁邊也蹲了下來。

藕田裡有鱔魚吧？她問我。

應該有吧……我說。

鱔魚是水田壩的一種特產，是美食。由於水田壩獨特的地勢和氣候，很適於鱔魚的繁衍和生長。每年的五至七月份是抓捉鱔魚來食的最好季節，這段時間的鱔魚大小適宜，營養最豐富。在這段時間裡，你說田裡怎麼會沒有鱔魚呢？

她又問我，你會抓鱔魚嗎？

我不但會抓鱔魚，還會烹呢。我說。

我看你就吹吧，你何不下田去抓來我看看，來一個現場展播呢？妻咄咄逼人的追問著。

算了吧，不要去破壞藕田裡的生態平衡了。我詭辯道。

妻這時狡黠地說，不抓鱔魚可以，我倆還是合一張影吧。

這時，我才真正明白妻在我旁邊蹲下來的真正目的了，她不是來要我抓鱔魚的，那只是一個託詞，是她玩弄的一個小伎倆，她真正的意圖是來抓我的。妻站起來，抓住我的手，朝著一處開得很好的荷花旁走去。

今年一定會有好收成的

我和妻在荷花旁留了影，正準備朝另一方荷田走時，正好就碰上了騎著摩托車從人行道上來的承包藕田的張姓老闆，他是一個有二十八九歲的外地人，精瘦幹練，我們曾有一面之交。他停下車來和我打招呼，我也順勢祝賀他今年一定會有好收成的。

作者小介

老三，本名王永忠，男，土家族，生於1966年11月，重慶彭水人。中學語文高階教師。1985年開始發表詩作。現已發表詩歌、短篇小說、散文、隨筆、新聞作品、教學論文等多篇（首）。出版 《享受發明的樂趣》（與人合作），《美術享受課堂》（與人合作），《少兒輕鬆學漫畫》（與人合作）等書籍。其詩歌《走進韶山沖》2002年獲全國詩歌大賽

一

等獎；散文《尋覓星辰》1999年被編入山東師範大學《當代文學作品閱讀》一書；紀實文學《小保爾的故事》02年被重慶電視臺改編成新聞記錄片而播放。小說《小C進城記》2011年獲《小說選刊》第二屆全國小說筆會優秀作品短篇小說類一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