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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一本重生古代種田文《錦鯉重生:獵戶家的嬌嬌媳》

由 利幸福2561146169195 發表于 人文2022-01-23
簡介沈大勇、許桂枝和沈思思回來時就看見忙活的滿臉通紅的沈念念端著菜走了出來,沈大勇眼眶發脹,許桂枝趕緊攔住了沈念念,“念姐兒,這些事有娘做,你插什麼手,你看你這手,都傷著了”“娘,我沒事,你跟爹這麼忙,思思每天也在做事,我就做頓飯,沒關係的,看

平步青雲折桂枝是什麼意思

夜半,天空如墨般深沉,圓月垂掛,三月的風帶著一股寒意,枝葉被吹得颯颯作響,光影斑駁的灑在地上。

沈念念站在河邊,焦急的左顧右盼,手裡揣著鼓囊的荷包,只要想到即將來的心上人,少女瑩潤的臉龐染上一層緋色,沈念念纏繞著指尖,倏地有聲音響起,是有人踩斷了枝條,本來蹲著的沈念念心裡一喜,連忙起身,小跑著往聲源跑去,卻不想腳下一輕,沈念念身子一崴,整個人墜入冰冷的河水中。

冷,深入骨髓的冷,身子重如秤砣,不停的往下墜,沈念念掙扎著往上湧,深色的河水將她吞噬,倏地,手腕被抓住,求生的本能讓沈念念將來人當成她的最後一根稻草,她如八爪魚般纏了上去,白皙瑩潤的臉龐泛著淡青色。

“咳咳。”沈念念被帶上了岸,風一吹,冷的瑟瑟發抖,透過淺薄的光影,沈念念看見她手腕上圈了的一層青色,這隻手豐潤白皙,秀窄修長,指甲泛著青光,柔和而帶有珠澤,哪裡是她印象中難看如枯槁,滿是繭子的手。

沈念念不可置信的咬在手掌上,竟是直至滲出血珠,沈念念入夢驚醒般跑了,她的速度很快,繡花鞋掉了一隻,就連先前她緊攥的荷包也掉在了地上。

謝文景遙望著沈念念遠去的身影,濃眉微蹙,大約瞧了三十秒,謝文景將繡花鞋和荷包撿起,迎著冷風往家裡走。

沈念念循著記憶跌跌撞撞的跑回了家,門是半掩著的,沈念念衝撞了進去,拍打著房門,許桂枝淺眠,一聽到聲音立刻點了燈穿上了衣服。

“念姐兒,你這衣服怎麼都溼了。”

藉著薄薄的燭光,沈念念瞧見年輕十歲的許桂枝,不是因大哥二哥連續出事一夜白頭,臉上滿是皺紋的孃親,喉嚨似被堵住,沈念念眼眶本就紅了,在看見許桂枝的瞬間,如決堤的大壩般一發不可收拾。

“娘。”滿腹的委屈、悲傷、後悔和僥倖在沈念念破音的聲調中湧現,本來睡得極沉的沈大勇也從床上翻了下來。

“念姐兒,念姐兒咋了。”沈大勇急匆匆的往門口跑。

“爹。”沈念念腦袋發暈,意識模糊,身子一軟跌進了許桂枝懷裡。

“快去叫大夫。”沈大勇穿著衣服跑出門,本就沒睡熟的沈思思也跑了進來,母女倆訊速幫沈念念換了衣服。大夫開了藥,整個晚上,沈家三人一夜未睡,熬藥的熬藥,照顧沈念念的照顧沈念念。

昏昏沉沉間,沈念念恍然如夢,爹孃溫柔的低語,撫摸她的額頭,輕輕哄著她喝藥,怕喝藥太苦,往她嘴裡塞了點白糖,一如以前,沈念念無聲的啜泣著。

“三姐,你終於醒了。”沈思思摘下沈念念額頭的帕子,在熱水裡浸泡後擰乾擦了擦沈念念的臉頰。

沈念念緊緊抓住沈思思的手,小妹還是十三四歲的模樣,不是她印象中懷孕六月滿身傷痕的小妹,沈念念撐起身,一把抱住了沈思思,眼睛微微泛疼,那個人渣,只要有她沈念念在,絕不讓他得逞。沈思思感受到落在她脖頸間的熱淚,慌忙推開了沈念念。

“三姐,你可別哭了,你都哭了一夜了,再哭下去,眼睛都要哭瞎了,娘出門前特意囑咐我不能再讓你哭,到時候娘回來看見你哭到時候又要罵我。”沈思思用帕子敷在沈念念眼睛上。

眼睛熱意瀰漫,帶著一絲舒爽。

“我睡了多久。”沈念念的聲音低啞,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似的,就連吞口水都在疼。

“三姐,你睡了一天一夜,可把爹孃嚇壞了,高燒一直不退,還在說著胡話,爹孃還想著你是魘著了,想去求符水給你喝下。”沈思思端來還在熱著的雞蛋湯,一邊唸叨著,一邊扶起沈念念,一勺一勺的往她嘴裡喂,堪堪喝了一半,沈念念說什麼也不願喝了。

沈念念不願,沈思思只好將碗放下,見沈念念臉色尚可,沈思思心裡活躍起來。

“三姐,你可別喜歡陳書賢了,他不是什麼好人,大哥說了,那陳書賢也就那副皮囊看得過去。”沈思思拳頭緊握,不知想到什麼,小臉蛋義憤填膺,“我,我聽謝文閒說他看見嫻堂姐和陳書賢去過後山。。。”“好。”沈念念摘下帕子,遞給了沈思思。

“三姐你。。。”

“哈?三姐你剛剛說什麼了?”沈思思一臉的不可置信,似乎為了確定沈念念說的真實性,小腦袋都湊了過來。

“我說好。”沈念念拂過喉嚨,下意識吞了吞口水,“我想一個人歇會兒。”

“那三姐你別亂跑,我去跟娘說。”沈思思端著盆走出了門,沈念念盯著土黃色的屋頂,狠狠擰了擰手腕,極致的疼自手腕傳遞,沈念念抑制住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硬是給逼了回去。

她重生回到了七年前,這時候的沈家大房雖生活拮据,但平安康健,兄友弟恭,大哥在鎮上當木匠,因手藝極好,每月保底二兩銀子,二哥在鎮上的私塾唸書,今年四月準備府試,憑藉二哥的聰明勁,絕對能考上秀才。

前世,她被豬油蒙了心,錯信陳書賢,為陳書賢出錢出力,讓二哥幫他,可陳書賢呢,過河拆橋,娶了孫嫻茹,派人將她活活燒死,陷害二哥作弊,害的二哥永不入京,當時大哥冒犯了貴人,被打斷了腿,小妹生產時難產而亡,爹承受不住,被活活氣死,所有壓力都壓在二哥身上,如果當時家裡少一個人出事,二哥也不會劍走偏鋒。

直到現在,沈念念還能感受到烈火在她身上熊熊燃燒時的灼熱與劇痛。

沈念念抹了抹臉,迅速從床上爬了起來,她記起來了,大哥知道她燒了一天一夜後,第二天就趕回了村,給她買了一大堆東西,二房看見沈平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回來,在家門口起碼順了一半回去。沈平繼承了沈大勇的老實,對於沈家二房不要臉的行徑急的臉紅脖子粗,硬是打不出一個屁來。

沈念念穿上鞋,掀開門簾走了出去,遠遠的便看見杵在門口的一行人,擋住大哥和爹孃的可不就是沈老太。沈老太生了兩男一女,偏心二房和姑姑,唯獨像是螞蟥一樣吸大房的血,前世,沈家二房踩著大房的骨肉平步青雲,一躍與陳書賢那虛偽的官家老爺攀上關係。

“老大家的,你這是買了老母雞,平白花錢還不如存著給我們金哥兒去唸書。”金哥兒是沈二勇和劉桂花的小兒子,現在才五歲。

沈老太說著便想來拿沈大勇手裡的老母雞,這老母雞起碼也有三四斤,清蒸,紅燒,僅僅是想著,沈老太都開始流口水了。

“娘,這母雞買的是給念姐兒補身子的。”許桂枝一把從沈大勇手裡搶過母雞。

“一個小丫頭片子需要補什麼身子,賠錢玩意哪比得上金哥兒重要。”沈老太這已經算是明搶了,“這母雞是老大買的,你一個外人搶什麼槍,老大,別以為分了家,你就不用管我老婆子了,我告訴你,現在我是跟老二住,吃穿都在老二家,你們大房多添點吃的怎麼了。”

“娘,念姐兒燒了一天一夜,現在正是需要進補的時候,不然,等會我送一半到老二家。”沈大勇想了個折中的法子,一出口就遭到了沈老太和許桂枝的雙重否定。

“大哥。”沈念念走到院子裡,弱柳扶風之姿在冷風中搖搖欲墜,她未施粉黛,尚處於病中,精緻的臉龐憔悴虛弱,嘴唇泛白,眼眶通紅,低聲喚人時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盈滿整張臉盤。

沈平本被沈老太堵的無處可去,在沈念念的呼喚之下心裡一急就衝進了院子,沈思思本就站在門口,得到沈念念的指示立即接過沈平手裡的東西小跑著進了屋,速度極快,完全沒給二房的人一絲心理準備。

沈老太本還在糾結沈大勇手裡的老母雞,眼見著沈思思溜進了房裡,氣的老臉都要起謅子了。

沈平在鎮上有個好活計,有個新鮮的玩意都會買來給沈念念和沈思思兩個賠錢貨,這要是全進了二房的口袋,二房的日子不知道能好過多少。

現如今,想要讓沈思思將東西全給拿出來那是不可能的事,眼下只能拿準這隻老母雞了,都是沈念念那小丫頭片子,喊一聲就讓沈平給跑了進去,撞的老太太肩膀都有點麻。

氣憤之下,沈老太一把搶過許桂枝手裡的老母雞,也不知這老太太哪有這麼大力氣,硬是搶了過去。

“小丫頭片子要補什麼補,小心補出什麼病來,這燒了一天一夜可不就是私會情郎的報應,約在小樹林裡,也不知道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掉進了河裡。”沈老太得意洋洋的像是勝利的鬥雞,沈大勇聽見這話,也忍不住了。

“娘,你這說的什麼扎心窩子的話,念姐兒怎麼你了,讓你這麼誣陷她?私會情郎,這流言一旦坐實了,你讓念姐兒以後怎麼嫁人?”沈大勇突如其來的發難將沈老太嚇住了,沈老太也不是吃素的,這事,她還真就要鬧大了說,沈念念嫁不嫁人關她什麼事,只要大房過得不好,她就開心。“沈大勇你個不孝的玩意,有了媳婦忘了娘,不就是一隻雞,當年要不是志哥兒將機會讓給沈平,沈平今兒能有這麼好的活計?不感恩就算了,現在拿一隻雞還在這你推我拿的,要我說,就算讓沈平拿出一半的銀子,那也是應該的。”沈老太越說越靈泛,似乎她說的就能馬上成為事實似的。

“什麼叫要不是志哥兒將機會讓給平哥兒,娘,你別昧著良心說話,志哥兒好吃懶做,這全村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平哥兒能有這個活計是主家瞧平哥兒吃得了苦,做的活計讓人拍手稱讚,是憑真本事吃飯的。”

許桂枝是個脾性大的,當年沒分家的時候還忍著,他爺一去世,他奶就拾掇著分了家,大房分的東西少,以前那般苦的日子都撐過來了,沒道理在日子過得好的時候別人來踩一腳,還伸出腳讓人繼續踩。

“志哥兒哪兒好吃懶做了,他能在家待著也是他的本事,許桂枝,志哥兒再如何,那也比念姐兒私會情郎高尚,小小年紀不學好,沒定親就勾搭男人,長得一副狐媚子樣,以後也嫁不到好人家,你看以後誰家敢娶這種女人,敗壞沈家門風,我呸。”沈老太的嗓門大,村裡總共就這麼大點地方,沈老太一吵,沒一會全村人都知道了,許桂枝臉色沉了下來,這流言一旦確定,就算是黑的也被說成白的。

“娘,空口白話誰不會說,你說我家念姐兒,您是親眼看見了還是有人親眼看見了,要是看見了,你找她出來對峙,她確定那是我念姐兒,興許還可能是二房的嫻姐兒也說不定?她們姊妹倆年齡相仿,看錯了也不一定,以前不是還傳出嫻姐兒跟人約在後山了。”

“放你孃的狗屁,那就是嫻姐兒親眼看見的,那還有假!”沈老太腦子一熱,就將沈嫻茹給供了出來,許桂枝一聽當然不幹,迅速走出院子,一屁股坐在地上。

“沒天理了,嫻姐兒和我家念姐兒還是堂姐妹呢,這麼誣陷念姐兒的清白,這是要逼死念姐兒,明明前兩天念姐兒是受涼感染了風寒,硬是被說成不知檢點,這日子還怎麼過,我可憐的念姐兒,你要是你出什麼事,娘也隨你去了。”許桂枝坐在地上拍在大腿上,將那股子撒潑勁展現的淋漓盡致。

本在看戲的村人見鬧成這樣,忍不住說上幾句。。

“沈大娘,你這說的就過分了,女子名聲尤為重要,沒有證據就往三姐兒身上潑髒水,你這安的什麼心。”

“嫻姐兒,你還躲著幹什麼,你家奶是個不著調的,念姐兒可是你親妹子。”在眾目睽睽之下,沈嫻茹從暗處走了出來,她微垂著腦袋,斂去了杏眸裡的情緒波動,這老太太,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本想借老太太的口傳出流言,反倒將她給供出來了,現在村裡人該如何看她?

沈嫻茹現在是高高掛起,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沈念念虛虛倚著沈平的手臂,眼見著沈嫻茹一步步走入她的視野之中,沈念念永遠忘不掉她死之前沈嫻茹鳳冠霞帔的在她面前耀武揚威,那身紅刺的她眼睛發疼。

“念姐兒。”沈平扶住沈念念,沈念念搖了搖頭,湊近時聞到沈平身上淺淺的木質香味。

她的大哥,雙腿沒殘疾前,是多自信的人兒,有著自己的目標,立志將自己的手藝發揚光大,沈念念見過殘廢後的沈平,陰鬱,疲倦,時時刻刻覺得自己是個累贅。

沈念念捂住嘴,臉磕在沈平的手臂上。

沈嫻茹被扒出來,許桂枝從地上站了起來。

“嫻姐兒,你奶說你親眼在河邊看見了?什麼時候?私會的是誰?你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別怪嬸兒不客氣。”許桂枝本就長得比平常女子高大,這般直勾勾的盯著沈嫻茹,莫名將沈嫻茹的氣勢壓了下來,乖的跟貓崽子似的。

“許桂枝,你敢威脅嫻姐兒。”劉桂花是沈嫻茹的娘,許桂枝這般做,就像是將她的臉踩在腳底下碾壓,劉桂花哪裡忍得住,當場就跳了出來。“劉桂花,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威脅嫻姐兒了,畢竟,平日裡嫻姐兒時常來找念姐兒玩,感情那般好,要是空口白話的誣陷,足以證明表裡不一。”許桂枝緊盯著沈嫻茹,眼見著劉桂花要發大力,沈嫻茹立即拉住了劉桂花。

“桂枝嬸兒,興許是我奶聽錯了,可能,我前兒在河邊看見的不是念姐兒。”

“可能?”

“我確定河邊的不是念姐兒。”沈嫻茹擋住劉桂花,一連給她使了好幾個眼色。

“嫻姐兒,你也到了要定親的年紀,沒有證據就別跟長舌婦般在外面亂傳。”許桂枝拍拍屁股,趁沈老太不備,將老母雞給搶了回來,“這是給我念姐兒燉湯用的,娘想喝,晚上沈大勇會送到二房的。”

許桂枝冷著臉進了屋,見沈大勇還愣愣的,許桂枝臉板的更厲害了,“沈大勇,還愣著幹什麼。”

“哦。”沈大勇進了屋,大門砰的一聲關上,灰塵掀起,沈老太本還想找茬,瞧見村裡其他人瞧她的眼神,不知為何,沈老太沒了那股子底氣。

往日裡在大房從未吃過虧的沈家二房,這次硬是一點好處沒撈到,還憋了一肚子氣。

外面漸漸沒了聲音,許桂枝提著老母雞一臉的喜氣洋洋,見沈念念、沈平和沈思思還杵在院子裡,眉眼一橫,“還愣著幹什麼,念姐兒身體還沒好全,你就讓她站在院子裡吹冷風,還不將她給帶屋裡去。”

三兄弟姐妹進了屋,許桂枝拉著沈大勇進了灶屋,沈大勇利落的燒火,許桂枝眉梢全是喜氣,“沈大勇,保持今天的氣勢,終於幹贏二房一回了,你是沒看見你娘臉黑成什麼樣,煮熟的鴨子都到嘴邊了,最後飛了。”飛了兩字在許桂枝嘴裡說出來別提多趾高氣揚了。

“她畢竟是我娘。”沈大勇弱弱的反駁,得到了許桂枝一通白眼。“就是顧忌著是你娘,我今天才沒撕爛嫻姐兒的嘴,小小年紀心眼就那麼壞,念姐兒平日裡可虧待她了,每每平哥兒有新鮮玩意帶回來,念姐兒哪次沒給嫻姐兒,嫻姐兒怎麼做的,在二房大肆瘋傳,你娘是個大嘴巴,她會不知道老太太知道後會是個什麼結果?表裡不一的東西,這些年送的東西全給了白眼狼。”

“你再給二房推脫,今天就給我滾柴房裡去睡,以後別家裡有什麼就想著二房,用你那榆木疙瘩好好想想,每次平哥兒買了好東西回來,哪次不是像今天這麼被堵在門口,東西順走了也就罷了,還討不到好。”

“是,這老沈家就你最孝順,再孝順你也要為四個孩子著想,眼見著日子過好了,平哥兒都十八了,現在連媳婦兒的影子都沒著落,貴哥兒五月份要院考,念姐兒今年15了,該置辦的都要置辦,沈大勇,我告訴你,我跟你受點委屈沒關係,憑什麼哥兒姐兒們也跟著你一起受委屈。”

許桂枝提到委屈,心裡酸的厲害,眼眶瞬間紅了,沈大勇立即期期艾艾的上去安慰,甩出一大堆的承諾,許桂枝抹了一把淚,推開湊得極近的沈大勇,“快點兒生火,念姐兒還等著呢。”

灶屋裡許桂枝與沈大勇忙活起來,不一會兒,上面便湧出裊裊炊煙。

沈念念是被大哥和小妹推拉著進屋的,她的屋子是整個大房最好的一間,床、梳妝桌,凳子,就連浴桶都是沈平親手打造的,模樣精緻,梳妝桌上擺的小物件也各個漂亮,沈念念瞧著桌上的小箱子,那小箱子裡都是大哥給她帶的小玩意,她卻在被沈嫻茹的哄騙下,起碼一半進了沈嫻茹的口袋。

“念姐兒,我給你帶了好東西。”沈平拿出包裹,將裡面的小玩意一一拿了出來,“你不是特喜歡鎮上小姐穿的斗篷,我特意在成衣坊給你買了。”

那是一件淺綠色的斗篷,領口毛絨絨的,像是冬日陽光下的白雪般,熠熠生輝,摸起來也很暖。

沈念念鼻子酸澀,喉嚨發緊,她知道的,這是大哥費盡心思花了二兩銀子買回來的,前世她最初收到的時候也很高興,興沖沖的便披著出去炫耀,然後被指出斗篷尾端的位置有一小塊洗不掉的汙痕後,她很憤怒的將斗篷扔給了大哥,發了好大一通脾氣,以至於後來大哥為了給她買最好的斗篷日日趕工,在買斗篷的時候得罪了貴人。

“大哥,我很喜歡。”沈念念強忍著,瑩潤的水珠終究還是滾落了下來,沈平擦了擦沈念念的臉,讓她摟著斗篷。

“都15了,還這麼愛哭。”

沈思思站在一旁,亮晶晶的眸子裡滿是豔羨之色,沈念念將斗篷遞給沈思思,沈思思愣了愣,伸出的手又趕緊縮了回去,沈念念心酸不已,將斗篷塞進了沈思思懷裡,她的小妹,值得最好的。

“大哥,你還買了什麼?”沈念念挽著沈平的手臂,跟小時候爹孃一買東西回來就湊上去般,小腦袋一歪一歪的,沈平敲了敲沈念念的小腦袋,“這麼大了,還撒嬌。”

“我病了。”

沈平捏了捏沈念念的臉,從包裹裡開始掏東西,“這是我親自做的木簪,還有鎮上新款式的珠花,胭脂,珠釵,這是板栗糕,特意給你買的,你怕苦,吃完藥就吃一點點,嘴裡可甜了。”

桌子上擺了一大堆,木簪很多,款式簡潔但很新穎,做出來的模樣也特別好,珠花,珠釵什麼的,都是很老舊的款式,珠釵上掛上豔俗的花,點綴的五顏六色,比後世的模樣差多了,腦子裡的念頭一閃而逝,沈念念那兩汪清水似的鳳眼甜甜的彎了起來。

“大哥,你以後每次買東西回來都藏好,別大張旗鼓的,今天要不是小妹機靈,這珠釵糕點怕是都要被順去二房了。”

“念姐兒,以前你不是時常說同二房多親近多親近。”沈平面露疑惑,想到沈念念高燒不退之事,臉色變得沉重起來,“念姐兒,前兩天究竟是出了什麼事?你為何高燒不退,為何從奶嘴裡傳出那種流言?”沈念念掩面,露出盈滿水光的眸子,“大哥,那日是嫻姐兒叫我去的河邊,她說陳書賢約我在河邊見面。。。”

“念姐兒,你糊塗,你剛及笄,怎麼敢大晚上同男子私會?就憑嫻姐兒一句話?到時候事情敗露,所有的髒水都會潑在你身上,念姐兒,你怎麼敢?”沈平氣的七竅生煙,氣念姐兒的單純無知,氣嫻姐兒的心思深沉,“那你又怎會落水。”

“我嫌無聊,站在河邊的田埂上,蹲的腳麻踩空了。”

“後面。。。有人救了我。”

“你可知是誰?可有人看見?”沈平接連追問,沈念念搖了搖頭,那時候她全身發冷,腦子裡全是爹孃大哥二哥和小妹。

“我沒看清他的臉。”興許連身形也不記得,只知道那人長得一身腱子肉,硬邦邦的,拉住她的力氣賊大,動作粗魯,她的手腕和腰都青了。

“以後少跟嫻姐兒一起玩,先把病養好。”沈平撩開簾子出了屋,沈思思抱著斗篷戀戀不捨的往沈念念那邊移。

沈念念無聲的嘆了口氣,當年許桂枝二胎時生的是雙胞胎,貴哥兒很平安,沈念念一出生差點兒就沒了,這也導致整個大房對沈念念跟眼珠子似的,嬌寵著,連帶著沈思思也跟姐姐似的,處處遷就她。“三姐,我把斗篷給你放床上。”沈思思說著狀似無意的瞥了一眼放在梳妝桌上珠花和珠釵,沈念念一把抓住沈思思的手,拉著她坐下,然後將小箱子裡小玩意全倒了出來,大部分是木簪和珠釵,還有木梳子,以及她珍藏的口脂,要知道在村裡只有新娘子在成親那天才能抹的,在村裡人看來,這口脂都是大小姐的特權,至於村裡的丫頭片子,沒那個條件,就別做那個夢。“斗篷你喜歡我送你,還有這小箱子裡的小玩意,只要你喜歡,隨便拿。”

“三姐,這斗篷可是大哥特意給你買的,我,我。。。”

“你什麼,你是我親妹妹,你想要,三姐都給你。”沈念念拿了一隻略微素雅點的珠釵插在了沈思思烏黑髮亮的頭髮上,那點綴的小東西隨著沈思思的動作一晃一晃的,沈思思抬手摸了摸,不好意思的垂下了腦袋。

“三姐,你,你怎麼突然對我這麼好,以前,以前這些珠釵你都是留給嫻姐兒的。”沈思思訥訥的抓緊了手指頭,見沈念念臉色不好看,腦袋垂的更低了。

“以後,三姐都留給你,至於嫻姐兒,她不配。”至於她從她這裡拿走的東西,她會讓她自發的給她送回來。

最開始,沈念念是極其討厭二房的,沈老太的偏心,沈二勇的懶惰,劉桂花的刻薄刁鑽,每每過來都跟打秋風似的,沈念念說不出的厭惡,只是後來沈念念喜歡上了陳書賢,豆蔻年華,少女對好看溫潤的少年尤其沒有抵抗力。

陳書賢長得一副好皮囊,目若朗星,氣宇軒昂,常年穿著一襲白衣,書生卷氣濃郁,且每每出門時眉眼間都帶著溫潤的笑意,好一個翩翩公子,村裡多的是被陳書賢迷住的人兒,沈念念也是其中一個。

沈念念對沈嫻茹開始改觀是因為沈嫻茹能同陳書賢說上幾句話,為了接近陳書賢,沈念念對沈嫻茹百般討好,吃的,喝的,珠花,珠釵,簪子,口脂,往往沈平帶回了好東西,只要沈嫻茹喜歡,沈念念都會送給她。

想想以前做的蠢事,沈念念恨不得給以前的自己一棒槌。

許桂枝給沈念念燉了雞湯,沈大勇給二房送了一小碗,隔著老遠,沈念念都能聽到沈老太破口大罵的聲音,若是換了以前,沈大勇早就分了一半雞給二房送去了,但今天出了沈嫻茹那檔子事,整個大房對二房的容忍度都直線下降,以前還維持著表面的和平,現在,沒撕破臉都算是好的。

沈平回家,五口人四個菜,兩碗鹹菜,一個清炒黃瓜,一個燉雞湯,許桂枝給沈念念舀了一大碗雞湯,那碗幾乎有沈念念的臉大,裡面幾乎全是燉的軟爛的雞肉,緊接著是沈平,沈大勇,沈思思,最後則是許桂枝自己,大頭都在沈念念這邊,許桂枝就那麼一小碗,還不夠一口喝的。

沈念念站起身搶過許桂枝手裡的勺子,硬是將那一大碗雞湯,平均分了下去,只給自己留了一小碗。

“念姐兒,這是專門給你補身體的,你身體還沒好全,多喝點好的快。”

“娘,我身體好的差不多了,這麼點夠喝了。”眼見著許桂枝還要說點什麼,沈念念發揮平日裡的驕縱脾性,將勺子扔在碗裡,“你再說,我就不吃了。”

許桂枝這才不鬧了,一家五口吃飯時很安靜,沈念念喝著湯,眼巴巴的看著失而復得的家人,心裡也像是這暖暖的雞湯湧入腹中般,胸腔都是暖和的。沈平在家裡待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便匆匆往鎮上趕,一大早沈大勇和許桂枝就去送沈平了。

沈念念本以為自己重生回來後會睡得不安穩,出乎意料的沈念念睡到了巳時。

灶屋裡許桂枝給沈念念溫了粥,是昨兒剩下的熬的雞肉粥,沈念念一覺醒來飢腸轆轆,洗漱後就迫不及待的開吃,吃完後沈念念洗了碗。

今日的天氣晴朗,坐在院子裡暖洋洋的,沈念念微眯著眼,垂頭瞧見她穿的繡花鞋,臉色倏地煞白,她的鞋和荷包丟在河邊的小樹林了,這兩天燒的糊塗,沈念念竟是全忘了,荷包是私人用品,若是被人撿到引人詬病,到時候又是一樁麻煩。

沈念念回屋換了鞋,打算往河邊的小樹林跑一遭。

三月正是忙碌的季節,途經之地多是村民在鬆土除草,為接下來的播種做準備,沈念念走得慢,對頻頻望過來的目光並不在意。

沈念念長得漂亮,瓜子臉,鳳眼紅唇,尤其是那雙眸子,又妖又媚,微微上挑時媚態盡顯。

為了不引人注意,沈念念特意往偏僻的小路走,人煙稀少,疊起來的成排草垛又大又高,沈念念身材嬌小,一擠進去不細看還真看不見。

“謝大哥。”是沈嫻茹,沈念念聽到聲音下意識的往草垛縫隙裡鑽,軟嫩的臉頰被刮出紅痕,沈念念往後退了幾步,視線同迎面走來的謝大撞了個正著,沈念念嚇的慌忙捂住嘴,蹲了下來。

竟是謝文景——七年後的狀元郎。

“謝大哥,那日謝謝你救我一命。”沈嫻茹將筐子遞到謝文景面前,裡面冬筍佔了大半,“這是我的謝禮。”

“拿回去。”謝文景聲音低沉,泛著森森寒意,對沈嫻茹的示好不留情面。

沈嫻茹驚嚇般的往後縮了縮,委屈巴巴的盯著謝文景,“你好凶。”沈嫻茹的聲音本就偏中性,不刻意做作還聽得下去,這般矯揉做作的捏著嗓子講話,沈念念聽得雞皮疙瘩都要冒出來了,也虧得謝文景聽得下去。

“滾。”謝文景一身冷戾之氣,瞳孔黑的似墨,目光冷漠銳利,似能穿透靈魂,沈嫻茹狠狠一顫,心裡湧上一種在謝文景面前她就是跳樑小醜般的滑稽感,沈嫻茹咬著下唇,攥緊木筐逃似的跑了。

沈念念望著沈嫻茹的身影,若有所思,腳蹲的有點發麻,外頭似乎沒了聲音,沈念念抓著草垛上的草一點點往外移,才剛剛走出幾步,沈念念左腳拐右腳,整個人往前趴去。

雙手抓到粗壯的小臂,腦袋磕的有點疼,沈念念下意識抬頭,謝文景像是一堵牆似的堵在她面前。

“你還要抓到什麼時候。”謝文景的聲音很低,如平地的一聲驚雷。

沈念念瞬間被驚醒,手一鬆開謝文景便往後退了三四步,沈念念從草垛後面走出來,臉頰和脖子被刮的通紅,又疼又癢,沈念念想抓,硬生生忍住了。

“多謝。”

“我,我剛剛什麼也沒看見。”景的臉,這張臉的侵略性過強,給沈念念一種她被猛獸盯住的錯覺,還有綁在腰間打結的紅繩和銼刀,泛著殷紅,瀰漫著淺淺的血腥味。

“站住。”

謝文景一開口,沈念念腳底生根,還真跟木頭似的停住了。

陰影籠罩,沈念念垂著腦袋,懷裡丟出一個東西,是她的荷包,沈念念驚撥出聲,“是你。”

謝文景沒理沈念念,轉身就走,沈念念攥著荷包,下意識衝上去攔住了謝文景,欲言又止,“你。。。我。。。”

“我有分寸。”謝文景壓低了聲音,本就顯得冷戾的臉愈發顯得兇,沈念念脖子一縮,將荷包揣進兜裡就跑,因跑的特別急的緣故,沈念念一隻腳踩在了泥裡。

謝文景收回視線,粗糲的指尖擦過小臂,邁步往深山裡走去。

沈念念跑的氣喘吁吁,胸脯微微起伏,少女臉頰白裡透紅,勾魂的鳳眼微微上挑,澄澈的眸子如一泓清水,純與媚和諧的融合在一起,沈念念猶然不覺,踢著右腳上的泥巴,隱隱有泥土鑽進了鞋子裡,難受的沈念念想將繡花鞋給扔掉。甩腳的力道稍重,鞋子本就踩了一鞋底的泥巴,沈念念眼見著她的繡花鞋咻的飛了出去,然後一直滾到了最下面。

沈念念剛剛本就是毫無規律的跑,也不知從哪個岔道跑進了山裡,繡花鞋掉了下去,沈念念扶著高挺的翠竹一路往下,地上鋪滿了碎石,踩的沈念念腳疼。

坡有點陡,沈念念硬是花了半刻鐘才走到最下面找到了她的繡花鞋,拍掉腳底的泥,沈念念拉好長襪,穿好了鞋。

剛準備爬上去,隱約聽見陣陣水聲,沈念念遲疑幾十秒,終究還是獵奇佔了上風,沈念念扒開竹子往裡面走,沒走幾分鐘便瞧見水窪裡的魚,那水窪靠著河邊,大約一米深,水窪同河水相差三公分,這可能是漲水的時候魚跳進了水窪裡,現在水退了就出不來了。

水窪裡大多是野鯽魚,大的有一兩斤,小的也有沈念念的半個手掌大,看著水窪裡活蹦亂跳的鯽魚,沈念念沒出息的嚥了咽口水,這要是拿回去,晚上就能加餐了。

沈念念蹲在水窪旁,盤算著該怎麼拿回去,就這麼帶回去,要是被二房的人看見,大房連魚湯都別想喝到,沈念念環顧四周,最終還是打算下午藉著挖春筍和採蘑菇的由頭來這邊。這裡比較偏僻,人煙稀少,周遭長滿了翠竹和雜草,正是萬物復甦的時候,溫度愈發的高,雜草多的地方意味著危險也大,短時間內沒人會發現這水窪裡有魚。

打定主意,沈念念決定回去搬救兵。

沈念念迷路了,她本是打算原路返回的,越走這林子越深,手跟脖子更是被突然冒出來的尖刺紮了好幾下。

深山裡的枝葉很是茂盛,層層疊疊的掩蓋下來,斑駁的光影灑下,陰森森的,沈念念獨自一人,越走心裡越虛,往前走不敢,原路返回又怕再次迷路,沈念念抓著樹幹,琢磨她是走還是不走。就在她在心裡糾結的時候,自遠遠的山上傳來聲音,哼哧哼哧的叫聲,樹幹被重物撞倒,隔得稍近了點,沈念念瞳孔放大,恐懼到了極點,那是一隻棕褐色的野豬,犬齒外露,向上翻轉,呈獠牙狀,耳披有剛硬而稀疏的針毛,背脊鬃毛較長而硬,直挺挺的朝著她衝過來,沈念念全身發軟,摔倒在地。

眼見著那野豬越來越近,沈念念心下絕望,下意識抱住了腦袋。

沉重的哀鳴傳來,炙熱的滿是腥味的血灑了沈念一身,沈念念放下僵硬的手,那野豬的獠牙同她就相隔了幾釐米,再差一點點就要戳進她的脖子,劫後餘生的緊張退去,翻湧而來的是後怕,沈念念眼眶一紅,噘著嘴就哭了起來。

下一秒,沈念念被噴了滿臉豬血,嘴裡也嚐到了血腥味,沈念念捂著胸口,哭著乾嘔起來,這次不是方才的後怕,這下子變成了極致委屈的控訴,那水汪汪的鳳眼沁出如珍珠般的淚滴,繞是臉上沾了豬血,也擋不住那股風情。

沈念念哭的打嗝,她發誓,前世今生,她沒受過這種委屈。

“水。”謝文景僵硬的將水壺遞給沈念念,沈念念控制住乾嘔的勁,漱口便用了半壺水,饒是如此,嘴裡還殘留著血腥味,打哭嗝時更甚,漱口的水似乎吞了點進去。

“啊嗚嗚嗚——嗝——”沈念念哭的更厲害,眼睛微腫,謝文景掏出一顆糖,剝掉塞進了沈念念嘴裡,嚐到甜味時沈念念微愣,下意識望向謝文景的手。

“手沒碰到糖。”

“將臉洗乾淨。”

謝文景說完背對著沈念念,熟練的將野豬綁好,綁完好一會兒見沈念念還在擦臉,不由得在心裡嘀咕了一句。

沈貴的妹妹可真嬌氣。

沈念念勉強擦完了臉,那手帕上全是豬血,沈念念想扔掉又怕出事,只能緊攥著,眼見著謝文景輕鬆扛起那兩三百斤的野豬健步如飛,沈念念瞟了一眼這陰森森的林子,趕緊跟上去,揪住了謝文景的衣襬,力道稍重,衣服下襬跟碎步似的扯掉了。

謝文景睨了一眼她手裡的碎布,看見前面的長棍,想著撿起來讓沈念念拿著,沈念念會錯了意,以為謝文景要扔下她就走,慌忙吼了一嗓子,“你不準扔下我就跑。”

“我怕。”同沈嫻茹矯揉做作的聲音不同,沈念念的嗓音又軟又糯又綿,像是砸在了甜軟的棉花糖裡,甜的讓人心裡發軟。沈念念剛剛洗了臉,鬢角略微凌亂,眼睛與鼻子微紅,羽睫微潤,溫熱湧上雙眸,似驚似嚇的盯著謝文景。

“拿著。”謝文景心裡湧上一抹無奈,將長棍遞給了沈念念,沈念念這才意識到自己會錯意了,眼睫一落,一行清淚滑落下來,沈念念吸了吸鼻子,抓緊了木棍。

一路上靜默無聲,時而有鳥兒展翅的撲稜聲,沈念念抓著木棍的手出了汗,腳走的也疼,沈念念在地上踹了一腳,石子剛好砸在了謝文景的腳踝上。謝文景倏地停下,沈念念差點一腦袋撞倒在野豬屁股上,嚇的沈念念趕緊捂住臉。

“休息一會。”謝文景放下野豬,隨便找了個空地坐了下來,沈念念講究的多,硬是鋪了很多棕麻才坐下來,小腿走的痠疼不已,沈念念噘著嘴捶腿。

“還有多久能到村裡?”沈念念滿臉倦意,光滑白嫩的臉頰染上了幾抹潮紅。

“再走一刻鐘,前面有個路口,你可以直接下山。”謝文景一次效能說這麼長讓沈念念覺得有些怪異,在她印象裡,謝文景在村人面前簡直是惜字如金。

休息沒多久,謝文景再次起身,這次,謝文景刻意放緩了速度,讓沈念念跟上來不至於太難受,沈念念抹掉汗,心裡暗暗盤算著時間,終於抵達了謝文景說的那個路口,沈念念驚喜的跳了起來,剛想跑,想到謝文景還在,沈念念垂著腦袋。

“今天謝謝你救了我。”

“以後無事不要來深山。”深山裡危機重重,就謝文景還是琢磨出了經驗近兩年才敢往深山裡跑,沈貴這嬌氣妹妹今兒若不是碰見他,今兒沈家大房怕是要鬧翻了天。“知道了。”沈念念哼了一聲,輕聲嘟囔了一句,“兇什麼兇。”

嬌滴滴的小姑娘跑的飛快,謝文景收回視線,在路口瞧見了一塊染血的帕子,這怕是小姑娘方才太激動一時間扔在地上的,謝文景徘徊兩步,終究還是將那塊手帕撿了起來,若是被他人撿了,徒增麻煩,屆時讓沈貴還給小姑娘也是一樣的。

沈念念小跑著回了家,到家的時候赫哧嗬哧的,臉上全是汗,身上一股子野豬身上的血腥味,只要一想到臉上被噴了豬血,沈念念雞皮疙瘩都要出來了,腦子裡又想起了謝文景面無表情的用銼刀劃破野豬喉嚨的模樣,沈念念身子狠狠一顫,她以後都不想再碰見謝文景了。

生好火,沈念念燒了熱水,用皂莢將全身上下洗了三遍,沈念念才從屋裡出來,身上香噴噴的,沈念念裹著頭髮,踢了一腳被她扔在地上的髒衣服,夾在素雅衣裳裡的深棕色破布格外顯眼,沈念念蹲在地上,拿起地上的破布,嗚嗚,她要被氣哭了。

她本想扔破布的,因為太高興,手帕被她失手扔掉了。

沈念念跑進自己屋,翻出了她的手帕,瞧見那幾塊繡上念字的手帕,心裡安穩下來,那塊手帕是現今最平常的款式,而且上面也沒有繡字,別人撿到也不知道是她的,丟了就丟了。

沈念念放下心來,將近中午,爹孃他們也該回來吃飯了,沈念念將頭髮裹的半乾,走到屋後的菜地裡,摘了八根白菜薹,拔了兩個蘿蔔,蘿蔔葉與不吃的白菜葉子摘下來餵雞,沈念念抱著進了灶屋。

火已經生好了,鍋裡還在冒熱氣,沈念念開啟家裡的米罈子,挖了兩大勺大米,淘好米放在鍋上,淘米水留著洗菜。

米放進鍋裡開始蒸,沈念念熟稔的將蘿蔔切絲,白菜薹和五花肉切塊,辣椒切碎。沈念念做了三個菜,白菜薹炒肉,清炒蘿蔔絲,還有炒白菜薹葉子。

沈大勇、許桂枝和沈思思回來時就看見忙活的滿臉通紅的沈念念端著菜走了出來,沈大勇眼眶發脹,許桂枝趕緊攔住了沈念念,“念姐兒,這些事有娘做,你插什麼手,你看你這手,都傷著了”

“娘,我沒事,你跟爹這麼忙,思思每天也在做事,我就做頓飯,沒關係的,看,我在地裡摘的菜,你們快嚐嚐我的手藝。”沈念念摁著沈大勇和許桂枝坐下,沈思思盛好飯走了過來。

一家四口圍著坐下,沈念念亮晶晶的盯著沈大勇與許桂枝夾菜。

沈大勇和許桂枝對視一眼,念姐兒這又是想要什麼了?今兒這麼殷勤?

“爹,娘,你們又在亂想些什麼,我只是想為家裡做點什麼,爹孃大哥二哥小妹都在為家裡做貢獻,沒道理我什麼事也不幹。”沈念念將五花肉夾到沈大勇、許桂枝和沈思思碗裡,輕輕唸叨著。

五花肉沈念念炸的焦黃,豬油炒菜,炒的菜別提多香了。

沈大勇和許桂枝忙了一上午,確實也餓了,嚐了第一口,後面根本停不下來,直誇沈念念廚藝好。

“念姐兒,以前你也沒下過廚,這炒的菜怪好吃的。”

“娘,我這是天賦異稟,以後我做飯給你們吃,保證你們好吃的舌頭都要吞掉。”沈念念明眸皓齒,在染了黑灰的臉頰上襯的愈發閃亮。

“我家念姐兒懂事了。”許桂枝抹了一手淚,念姐兒平白遭了那麼大罪,心思也變得通透了,“以後嫻姐兒和那陳秀才你少接觸。”

“娘,我知道的,經過這件事我也看開了。”

“你自己想明白就好。”許桂枝收著碗,瞪了沈念念一眼,“去洗把臉,看你髒的跟潑猴似的。”

沈念念歡快的走了,洗乾淨後小跑到廚房,“娘,下午我想去山裡挖春筍,採蘑菇。”

“你認得蘑菇?”許桂枝睨她,“讓你妹妹帶你去,不準往深山裡跑。”

三月份哪來的蘑菇,不過念姐兒想去山上跑跑,這也比總待在家裡長蘑菇好。

“好。”

下午沈大勇和許桂枝去了地裡,沈念念記掛著她的魚,拉著沈思思往山裡走,姐妹倆一人揹著一個筐子,沈思思手裡還拿著一個鋤頭,是沈平改良過的,輕巧方便,沈思思用來正好,沈念念也拿了個,只是比沈思思拿著的要小上很多,大約她的小臂長,十分輕巧。

初春的太陽還算柔和,灑在身上暖洋洋的,沈思思帶著沈念念往山上走,在地裡忙活的王大妞和齊招娣對視一眼,“念姐兒,你病好了?怎麼今兒個就往外跑,不在家裡多歇兩天。”

這是諷刺她平日裡在家當小姐,一出事就出來做樣子。

“這不是天氣好,在山上挖點春筍,晚上還能多添個菜。”沈念念拉著沈思思就走,不願理會王大妞和齊招娣這兩個長舌婦。

上輩子,思姐兒被迫嫁給那小混混,就是王大妞和齊招娣造的謠,黑的說成白的,無中生有硬是說的板上釘釘,有鼻子有眼的。沈念念氣的指尖發抖,沈思思抓住沈念念的手,“三姐,她們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先上山,我只認得雞樅。”

“三姐,雞樅要六月份才有,現在哪來的雞樅。”沈思思無情的戳破沈念念,沈念念哀怨的垂下腦袋,是她重生後腦子壞了,她怎麼記得三月份好像吃過雞樅來著。

似乎意識到自己打壓到了沈念念,沈思思立即幫沈念念順毛,“三姐,沒雞樅興許還有其他的,山裡還有春筍,再不濟我們還能打一筐豬草回去。”

沈念念:。。。

兩姐妹赫哧嗬哧的上了山,沈思思經常上山,靈活的很,跟猴子似的爬上爬下,絲毫不慌,沈念念體質就差多了,走一會歇會兒,累的直喘氣,蘑菇沒找到幾個,春筍倒是挖了半筐子。

沈念念瞧著扔在地上的春筍,很是洩氣,其中她就挖出來一根,其餘的都是沈思思的傑作。

“三姐,你別傷心,我力氣大,挖的快。”沈思思不安慰還好,一安慰沈念念愈發愧疚了。

將春筍扔進筐子裡,沈念念拉進沈思思,“思姐兒,你知道往河邊走靠近後山的那條路上的竹林在哪兒?”

“我知道,那兒人少容易出事,村裡人都不讓小孩去那邊玩,三姐你想去那邊幹啥?”

“你帶我去,保準晚上能加餐。”

“瞞著奶和二房的那種?”

“對。”

沈思思一聽來了興致,走在前頭那叫一個健步如飛,沈念念就慘了點,上午本就在山裡溜達了一個時辰,小腿痠疼的不行,沈思思現在又在興頭上,沈念念只能竭力跟上去。

走走停停,沈念念終於瞧見了熟悉的竹林,指著下坡,“思姐兒,往下面走。”

兩人下了坡,從竹子林裡擠進去,一走出來,沈念念便瞧見了她上午看見的水窪,沈思思喜不自勝,眸子裡神采飛揚,三姐說的加餐果然沒錯。

“三姐,你先等會兒,我去打點豬草。”

筐子裡壓滿了豬草,沈思思才走過來,半跪在地上往水窪裡抓魚,抓了五六條大鯽魚,沈思思放進放豬草的筐裡,用豬草蓋上,然後拿起五六根春筍壓在上面。“三姐,我們等天色再暗點回去,到時候筐子裡有什麼看的不清楚。”

“你個鬼精靈。”沈念念寵溺的戳在沈思思的腦門,小妹都懂得道理,前世的她不懂。

“誰讓奶二叔二嬸他們太過分了,家裡的好東西,他們恨不得全部搬到二房去。”沈思思念叨著,沈念念抓住沈思思的手,“在外人面前絕對不能這麼說,奶是長輩,她再如何,我們做晚輩的不能直接頂撞,不然不孝的帽子扣到腦袋上,想摘都摘不下來。”

“三姐,我知道了。”

天色漸暗,沈念念和沈思思往家裡走,特意避開了村人,哪知她們回去的時候村裡人都往反方向跑,沈念念有點懵有點喜,兩姐妹小跑著往沈家大房跑。

途經沈家二房時,沈老太看見沈思思筐子裡的冬筍,硬是搶了三四根春筍過來,至於沈念念筐子裡的豬草,沈老太看都沒看一眼,眉梢吊的老高,給了沈念念一個後腦勺。沈思思與沈念念對視一眼,趕回了家。

沈大勇與許桂枝還沒回來,沈思思拿來了木桶,打了水將被豬草蓋著的鯽魚拿出來,缺水較多,鯽魚都懨懨的,為了以防萬一,沈思思將桶給提到了裡屋,然後才將豬草往豬圈裡送。

姊妹倆將冬筍全給剝完了,沈大勇和許桂枝提著兩斤肉喜滋滋的回來了。

“爹孃,你們怎麼回來的這麼晚?”灶屋裡點了蠟燭,沈思思在生火蒸飯,沈念念正在切春筍,沈平買回來的五花肉還剩點,沈念念打算混著春筍炒了。

“你爹買了兩斤肉,謝大今兒在山裡打了頭野豬,賣給了村裡的屠夫,野豬肉味道可比鎮上的豬肉好吃多了,勁道,有嚼勁,傍晚時聽到訊息,村裡大部分人都去賣肉去了,這兩斤豬肉還是你爹搶回來的。”

“二叔二嬸去買了嗎?奶等會兒該不會來搶這兩斤豬肉吧?我們下山回來路過二房奶還搶了思姐兒四根春筍呢。”沈念念不遺餘力的上眼藥,就他爹那實誠勁,短時間讓他放下根深蒂固的思想那是不可能的。“你二叔去買了,別擔心。”沈大勇成功獲得許桂枝白眼一枚,二房能這麼安靜,還不是沈大勇分了半斤肉給沈二勇的緣故。

“那真是太好了,娘,看這是什麼?”沈思思獻寶似的將裝著鯽魚的木桶提了出來,許桂枝眼睛一亮,“這是哪來的?”要知道現在的鯽魚又嫩又甜,煮湯喝別提多鮮了,念姐兒高燒第二日,她和孩子他爹本就打算去鎮上買幾條鯽魚回來的,後沒得鯽魚賣,才退而求其次買的老母雞。

“是三姐找到的,三姐說今晚加餐。”

許桂枝吆喝著沈大勇去處理鯽魚,沈念念站在灶屋門口,刻意加大了聲音,“娘,我身上刮的癢,你燒點艾葉給我熏熏屋子。”

“好嘞。”被沈念念一提醒,許桂枝這才想起來,讓沈大勇速度快點,她在院子裡燻艾葉還能遮住燉鯽魚的香味。

沈家大房與二房隔的並不是很遠,沈老太正在處理從沈思思筐裡搜刮過來的春筍,聽見沈家大房傳來的聲音,陰陽怪氣的瞪了沈嫻茹一眼。

“嬌裡嬌氣,有這個病也要看看有沒有這個命,嫻姐兒,你可別學念姐兒,還是我金哥兒懂事,知道給奶端茶倒水。”金哥兒是沈二勇和劉桂花的小兒子,才五歲,不同於沈志和沈安的黑,金哥兒養的白白胖胖,跟金元寶似的。

沈嫻茹本是在生火,聽見沈老太那句話,硬生生將手裡的小柴火給掰斷了,尖銳的刺扎進指甲縫裡,隱隱滲出血來,沈嫻茹眼瞼微垂,斂去眸底的乖戾,老東西,變著法子打壓她。

晚上的鯽魚湯吃的一家四口全身上下都是暖烘烘的,就連沈大勇,晚上飯都多吃一碗。

許桂枝在院子裡燻艾葉,沈大勇在灶屋裡燉鯽魚,沈念念和沈思思聞著那股子香口水直流,鯽魚湯被煮的奶白奶白的,蔥花堆積,混雜著蔥香味,那味道,簡直絕了。晚上的鯽魚湯吃的一家四口全身上下都是暖烘烘的,就連沈大勇,晚上飯都多吃一碗。

許桂枝閒不下來,趁著天色還早,許桂枝幫沈念念燻了屋子,在燒的熱水裡放了艾葉,兩個閨女今兒在山裡跑了一遭,身體總是會有點發癢,尤其是念姐兒,面板本就嫩,抓一下都有條紅印。

催促著念姐兒和思姐兒去洗澡,許桂枝在洗澡的小屋子裡點了燈,一眼便瞧見牆角的溼衣服,湊近了還有股子腥臭味,許桂枝將衣服翻開,臉色變了變,匆匆往念姐兒屋裡走。

沈念念正在找衣服,洗完澡她就要睡覺,今天實在是太累了,沈念念總覺得自己一躺下就能睡著。

“念姐兒,那牆角的衣服是怎麼回事?”許桂枝臉色並不好看,拉著沈念念就質問出聲,這還是沈念念第一次見許桂枝這般。

沈念念手指纏繞在一起,“我,我今兒不小心跑到山裡去了,迷路的時候碰到了野豬。”

聽沈念念提到野豬二字,許桂枝猛地打在沈念念身上,“你這丫頭,回來怎麼什麼都不說,中午還在那做飯。”

許桂枝聲音顫的厲害,眼睛都紅了,沈念念細細安撫著,“娘,我沒事,是謝文景救了我。”

“救了你你也不提,現在都不知道怎麼跟謝大道謝。”許桂枝抹著淚,“以後去山裡必須和思姐兒一起。”

“我知道了。”

“你還委屈上了,今兒要不是有謝大,你能不能下山還是個問題,不省心的丫頭。”許桂枝氣的胸脯劇烈起伏,心裡後怕的很,沈念念扶著許桂枝坐下,許桂枝坐了好久才緩過來。

“還好貴哥兒和謝大交情不錯,到時候跟貴哥兒商量下,怎麼還謝大這個人情。”

“謝文景跟二哥有什麼交情?我怎麼不知道?”沈念念一臉懵,她怎麼不知道謝文景認得二哥。

“你當然不知道,那時候你還是個小豆丁,每天只知道玩泥巴,謝文景他爹那時候是邵水村唯一的秀才,你二哥小時候天賦極好,是個聰明伶俐的,謝秀才可是你二哥的開蒙老師,同謝大自然相熟。”

原來還有這麼多她不知道的陳年往事,沈念念本還想多問問為何村裡人都避著謝文景,許桂枝不幹了,推搡著沈念念去洗澡。

“快去洗澡,洗完澡早點歇著,不然這艾草又白燻了。”

沈念念拿著換洗的衣服去洗澡,許桂枝知道自家大閨女嬌氣的小毛病,就蹲在外頭洗沈念念的衣服,衣服雖然處理了一遍,但還帶著血印,被有心人知道,到時候不知道又要傳出什麼名堂來。

外頭許桂枝在咚咚咚的錘衣服,沈大勇和沈思思在外頭聊家常,聲音很輕,淺薄的月光透過上頭的小窗灑落進來,沈念念忍不住抿唇,澄澈的眸子熠熠生輝。

洗完澡,沈念念剛躺到床上闔眼就睡了,許桂枝晾好衣服到沈念念房間走了一遭,見沈念念已經睡熟了,許桂枝才去梳洗。沈大勇剛洗完腳,將洗腳水倒掉,爬上了床。

燭光吹滅,裡屋漆黑一片,外頭零星的月光被遮擋的看不見一絲。

“大勇,念姐兒自從落水好了後變了好多,又是做飯又是上山,對了,上午念姐兒上山迷路碰著了謝大。”

“謝大今兒不是在山上扛了頭野豬下山。”沈大勇老實,但不蠢,立即想到了其中要害,“念姐兒。。。”

“是謝大。”許桂枝嘆了口氣,“我想著貴哥兒跟謝大關係好,讓他出面。”

“其實比起陳家那小子,謝大更有擔當,那臉也是一頂一的好,就是下頭有兩個弟妹要養。”

“沈大勇,你想到什麼地兒去了,我跟你談謝禮,你這是扯到哪個山溝溝裡去了。”許桂枝氣不過,擰住了沈大勇的耳朵。

“唉喲,媳婦兒,輕點,疼,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沈大勇求生欲極強,嗷嗷的喊,許桂枝冷哼一聲,踹了沈大勇一腳,“年紀這般大了還不知羞,被思姐兒聽到了看你怎麼辦。”

“聽到就聽到,思姐兒總不會笑話我。”

“德行。”

“不過話說回來,我感覺念姐兒看不上謝大這五大三粗的漢子。”

“這倒是沒錯,後兒也到了貴哥兒沐休的日子,到時候再跟貴哥兒好好談談。”

裡屋的交談聲越來越輕,沈思思咧著嘴躺在床上,手裡攥著前兒沈念念插在她髮間的珠釵,輕輕一晃叮咚作響,屋裡黑沉沉的,沈思思將珠釵貼在臉頰,咧出一抹傻笑。

三姐今兒和我去山上了,還摸我手了,帶著我摸到了魚,還喝到了鮮嫩的鯽魚湯,沈思思像是浸到了蜜裡,她再也不用羨慕二妞有個對她超級好的姐姐了,她也有。

沈思思想,要是三姐一直跟她親近就好了,以前三姐只和嫻姐兒親近,嫌棄她身上有味。

沈思思翻了個身,將珠釵放在了枕頭旁,睡著的時候還咧著嘴。

翌日一大早,沈大勇和許桂枝早早的起了,沈大勇擔著木桶去挑水,許桂枝進了灶屋生火煮粥,天矇矇亮,沈思思起了床,揹著筐子去打豬草,給雞抓蟲吃。

沈念念一覺睡到了辰時,全身痠疼,尤其是腿肚子和腳掌,一動一抽一抽的疼,沈念念試圖伸展身體,在床上翻了好幾個滾,才掙扎著爬了起來。

沈大勇和許桂枝都不在,這個時間應該是去地裡了,沈念念出來時,沈思思提著筐子走到了院子裡,一見沈念念眉眼都彎了起來,“三姐,娘在灶屋溫了粥,我去給你端過來。”

沈念念點了點頭,龜速移動洗漱後,沈念念坐了下來,許桂枝給沈念念溫的粥很粘稠,唇齒間甜絲絲的,沈思思不好意思的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盯著她。

“思姐兒,怎麼不坐?”

“三姐,我剛剛餵了豬,身上有味。”沈念念心裡狠狠一顫,眼眶倏地紅了,自眼眶溢位砸入碗中。

“思姐兒,對不起。”

整個大房,每個人都用自己的方式縱著、慣著、寵著她,她呢,越發恃寵生嬌,永遠將最壞的一面展現在家人面前。沈念念掩面而泣,沈思思急的不行,想衝上去又怕驚擾到了沈念念,“三姐,三姐你別哭了,我,我離你遠點,我遠點你就聞不到了。”

“思姐兒,我沒事。”沈念念慌忙抓住沈思思的手,“我不嫌你。”

沈思思欲言又止,但在瞧著沈念念抓住她的手,沈思思心思也活躍起來,就連眉梢也染上了笑意,三姐,三姐真的變了。

沈思思陪了沈念念一會兒,瞧著日頭,提著水壺往外走。

“三姐,你一個人待家裡真沒事嗎?”

“我可以的。”

“那我去給爹孃送水了。”

“嗯。”

沈念念坐在梳妝檯前,那小木箱子是開啟的,裡面的珠釵珠花口脂擺放的整整齊齊,沈念念拿起一隻珠釵,心裡湧出一個念頭。

僅憑著大哥維持整個大房很艱難,還有二房拖後腿,她必須得想法子多賺點銀子,到時候踹開二房也容易,只要爹對二房徹底失望,二房與大房也就沒了干係。

前世她在銀樓待過幾年,二哥教她識過字,會一點點作畫,一開始的時候確實很艱難,但她鉚著勁扛了下來,這一待就是五年,可以說,接下來五-七年時間珠釵、首飾的新式樣她都一清二楚,沈念念打算找機會去鎮上一趟。

“念姐兒。”沈嫻茹掀開門簾徑直走了進來,毫不客氣的搬著凳子坐在了沈念念旁邊,“念姐兒,這兩天你都沒來找我,你還以為你生我的氣了?我沒想到我就隨口說了句,奶就放在心上還說了出來,你可一定相信我,我才不是那種抹黑你的人,我還等著你和陳書賢喜結連理呢,就盼著你成了秀才娘子別忘記我的好。”

若是換成以前,沈嫻茹這般打趣,沈念念怕是早就羞澀不已,但如今,沈念念只覺得自己蠢,沈嫻茹這麼明顯的給她上眼藥,她竟是一點都沒看出來。

她和陳書賢一來沒定親,二來私底下陳書賢也從未許諾過她什麼,也就沈嫻茹在中間周旋,她說什麼,她信什麼,前世她能落得那個下場,也不冤。

“這是大哥新帶回來的珠釵嗎?好漂亮。”沈嫻茹說著便拿了木箱裡最奪目漂亮的一隻珠釵,沈嫻茹熟稔的將銅鏡移到她面前,將珠釵插進了髮間。

“對了,陳書賢晚上約你在河邊見面,上次他娘病了,就沒去赴約。”沈嫻茹扶著珠釵,歡喜的瞧著銅鏡了的自己,越看越歡喜。沈念念冷淡的扒下珠釵,髮絲略顯凌亂,沈嫻茹有些錯愕,“念姐兒?”

“嫻姐兒,這是大哥送給我的及笄禮,除了我誰也不能碰。”沈念念捕捉到沈嫻茹眸底的嫉恨,拿出手帕專心擦拭著珠釵,好似方才被沈嫻茹碰過的珠釵沾上了髒東西般。

“對了,上次和上上次你從我這兒借走的珠釵你什麼時候還我,前兒大哥還問我,珠釵怎麼就只剩這麼點了。”。

“念姐兒,那珠釵不是你送給我的?怎麼能說是借呢?”沈嫻茹指節泛白,心裡暗恨,往日裡她一提起陳書賢,沈念念定是巴巴的湊過來,今兒怎就不奏效了,定然是大房的人跟沈念念說了什麼,導致這蠢貨開了竅。“可不就是借,你拿走的那幾根都是我最喜歡的,大哥花了好多銀子買的,你不換回來也行,用銀子買啊。”沈念念那雙顧盼撩人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微微上翹的睫毛撲朔迷離,寫滿了不諳世事,仿若給她難堪的不是她沈念念般。”

“嫻姐兒,你咋知道那麼多陳書賢的事兒,難不成你揹著我偷偷跟陳書賢見面?”沈念念拿著珠釵湊近,珠釵尖銳的一面對準沈嫻茹光潔的下巴,“你要是騙我,我就劃爛你的臉。”

“念姐兒,我沒有,你相信我,我要是和陳書賢見面,哪裡還會讓你去見他。”沈念念自小驕縱,將別人的臉劃爛也不是做不出來。

“哼,嫻姐兒我就暫且相信你,要是被我抓住了,我不止劃爛你的臉,還要戳瞎你的眼睛。”冰冷的珠釵貼在沈嫻茹臉上,輕輕滑過,在沈念念收回去的瞬間,沈嫻茹往後退了一大步。

“念姐兒,我突然想起來奶要我餵豬,我就先回去了。”沈嫻茹落荒而逃,沈念念將珠釵扔在地上,冷冷哼了一聲。

前世她是有多瞎,看不出來沈嫻茹對陳書賢的心思,她只知道一個勁的討好沈嫻茹,卻沒細想,沈嫻茹和陳書賢非親非故,沈嫻茹怎會知道陳書賢那般多私密的事情?

約在河邊見面,嗤,陳書賢就在小樹林乾等著吧。

中午是許桂枝做的飯,昨兒剩的鯽魚許桂枝煮了,還特意給沈念念蒸了雞蛋,沈念念與沈思思一人一半,中飯吃的那叫一個滿足。

“念姐兒,明兒貴哥兒沐休,我打算去鎮上一趟。”許桂枝喝完最後一口魚湯,放下了筷子。

“娘,我也要去。”這可真是剛想打瞌睡就給送來了枕頭,現在鎮上銀樓是啥情況,沈念念一點都不清楚,要是去鎮上探探口風,憑她的本事,不怕賺不到銀子。

“念姐兒,你要是去,明兒要早起。”

“那明兒娘叫我。”沈念念很沒出息的妥協了,她自己是起不來床的,“對了娘,二哥在家裡還有沒有紙筆?”

“還有點,念姐兒要用?”沈念念誠實的點頭,許桂枝將碗筷收拾好,從屋裡翻了會兒,拿出了一小疊紙,至於筆墨許桂枝都是包的嚴嚴實實的,沈貴自讀書來,用的都是最劣質的紙,後來還是沈平有了木匠這個活計,沈貴用的筆墨才稍微好上那麼一點。

“謝謝娘。”沈念念收好,拿進了屋子裡,許桂枝不太放心,跟著走了進來。“念姐兒,你老實說,你要的筆墨紙是不是想偷偷給那陳書賢?”許桂枝恨鐵不成鋼的打在沈念念身上。

“娘,你想到哪去了。”沈念念摸著手臂,許桂枝打得她怪疼的。

“那你怎麼突然要這些?”許桂枝突然戒備,沈念念哭笑不得,“娘,你跟爹,思姐兒都有事做,我待在家裡總要找點事幹,二哥不是教我作過畫,我想試試。”

“念姐兒你能這麼想就好,我還想著是不是今兒嫻姐兒過來你又改變主意了。”提到沈嫻茹,許桂枝聲音都冷了幾個度,二房重男輕女,沈嫻茹的處境並不好,所以大房對沈嫻茹是能幫則幫,但出了沈念念落水一事,許桂枝也是收了心思,對外人再如何好,外人終究是外人。

“我才不會,嫻姐兒今兒來又跟我說陳書賢今晚在河邊等我,我沒答應。”

“嫻姐兒這下作玩意。”許桂枝氣的眼眶都紅了,事情都擺在明面上了,還想拾掇著念姐兒將流言給坐實,這丫頭好毒的心思。

“娘,你去將嫻姐兒從我這兒借走的珠釵給拿回來,她來的時候還想搶我這隻珠釵呢。”沈念念拿起桌上的珠釵,因為摔在地上,尾端的裝飾掉了。

“念姐兒等著,娘這就幫你將珠釵給要回來。”許桂枝氣勢洶洶的走了,沒一會兒便聽見沈老太、劉桂花同許桂枝爭執的聲音。

許桂枝是個潑辣的,平日裡忍著也是看在親戚的份上,現在都欺負到面前了,沒理由打落牙齒嘴裡吞。

二房的臉皮有多厚沈念念是知道的,要想讓他們將珠釵給送回來,幾乎沒得可能,沈念念本就沒想真能將被沈嫻茹拿走的珠釵要回來,她要她沈嫻茹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經過許桂枝這麼一鬧,她沈嫻茹還能有多好的名聲,肯定有信的也有不信的,但總有那麼幾個不遺餘力潑髒水的,沈念念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你這心腸黑了的糟心玩意兒,嫻姐兒可是你親侄女,那些珠釵都是念姐兒送給嫻姐兒,誰不知道念姐兒歡喜那陳秀才,用這珠釵拜託我家嫻姐兒給陳秀才送東西。。。”劉桂花對許桂枝說的死不承認,甚至倒打一耙。

“劉桂花,念姐兒也是你親侄女,你就是這麼抹黑她的,我大房可有虧待過你們二房,有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哪次你們沒分一杯羹?大傢伙評評理,就這樣,你二房還昧著良心往我念姐兒身上潑髒水,上次髒水沒潑成,這次又來?”

“我告訴你,那珠釵都是我平哥兒在鎮上買來給念姐兒的,念姐兒體弱多病,那是哄她開心來著,念姐兒看在嫻姐兒是親堂姐的份上,借給嫻姐兒,現在反倒成了念姐兒的錯了,沒天理了,我念姐兒不爭不搶,反倒成了其他人欺負的物件,我可憐的念姐兒。”

“前兒病才剛好,這嫻姐兒又想來要珠釵,那可是平哥兒送給嫻姐兒的及笄禮,這喪天良的。。。”許桂枝呼天喊地,坐在地上撒潑,一時間還真將劉桂花給鎮住了,沈嫻茹站在裡屋,急的不行,這要是不反駁,她搶念姐兒的及笄禮就坐實了。

“大伯母,我可沒拿念姐兒的及笄禮,那珠釵現在還在唸姐兒的小箱子裡躺著。”沈嫻茹終究還是跑了出去。

“那就是及笄禮的珠釵沒拿,以前的珠釵是拿了的了。”許桂枝話問出口,沈嫻茹詭異的停頓了一下。

沈老太最看不慣的就是沈嫻茹這賠錢貨悶聲不吭的樣子,狠狠捏在沈嫻茹的手臂上,提起院子裡的木桶就朝著許桂枝潑去。

“嫻姐兒說沒拿就沒拿,許桂枝,你再在二房鬧,我就讓沈大勇休了你。”進了二房的東西再想要拿回去,做夢。

許桂枝早料到沈老太有這一招,躲過了潑過來的水,沈老太見沒潑到,揣起院子裡的掃帚,就朝著許桂枝而去,許桂枝靈活的出了二房院子,一邊躲一邊喊,事情鬧得越大她越開心。將二房鬧騰的雞飛狗跳,許桂枝滿面春風的回了大房,看見站在院子裡隔牆觀火的沈念念,抬手敲了敲沈念念的小腦袋,“這下子,嫻姐兒有點折騰了。”

“孃親威武。”沈念念撲進許桂枝懷裡,獨屬於孃親的味道瀰漫,沈念念深吸一口氣,埋在了許桂枝肩膀上,“我想吃孃親做的雞蛋羹。”

“饞嘴貓。”許桂枝笑呵呵的往灶屋走。

沈念念遮擋住自枝葉縫隙間傾斜而下的陽光,二房依舊吵鬧,不堪入目的辱罵,孩童的啼哭,少女抽噎的哭聲,沈念念躺在院子裡的躺椅上,用手帕遮住了眼睛,微抿的唇淺淺翹起一抹弧度。

沈家二房

許桂枝的招搖與強勢在沈老太心裡留下了大片陰影,自分家十幾載,許桂枝在她面前哪次不是低頭做小,任她作踐,這次竟然敢指著她的鼻子罵,沈老太面色鐵青的將看熱鬧的村民都趕走,關上了院子的門,越想越氣,沈老太攥緊手中的掃帚,狠狠的朝著沈嫻茹身上打去,沈嫻茹往後一躲,掃帚的細條刮在劉桂花臉上。

劉桂花被打,沈金看了個正著,嚇得哇哇大哭,“奶,奶,不打沈老太給了沈嫻茹一個眼刀子,一把將掃帚扔在地上,心疼的抱住沈金,“哦哦哦,我的乖崽,不哭,不哭,奶給你拿糖吃。”

沈金才五歲,正是饞的時候,一聽到沈老太說糖,抬起了髒兮兮的手,“奶,糖。。。”

“好,奶給你拿糖吃。”沈老太牽著沈金進了裡屋。

門一關,沈嫻茹便被劉桂花拉著著進了柴房,柴房是沈嫻茹的屋子,二房人多,三間裡屋沈老太和沈金一間,劉桂花和沈二勇一間,沈志和沈安一間,沒有多餘的屋,沈嫻茹便被安排在了柴房。

沈嫻茹是被劉桂花硬拉扯著進去的,手腕都被劉桂花扯紅了,“嫻姐兒,你老實跟娘說,你有沒有拿念姐兒的珠釵?”

劉桂花和和氣氣的,沈嫻茹垂著腦袋,斂去眸底的戾氣和陰霾,表現的柔柔弱弱的,“娘,我沒有,是念姐兒自己記混了,我要是拿了怎麼可能不還給她。”

沈嫻茹的眼圈瞬間紅了,劉桂花卻不為所動,用盡力氣揪在沈嫻茹的小臂上,等再想在她腰間掐了一把時,沈嫻茹腿一軟坐在了地上,正好躲開。

“死丫頭,現在還敢瞞著我,你天天在大房跑我又不是不知道,平哥兒在鎮上有活計,買給念姐兒的珠釵肯定值錢,你這麼私藏著,是想自己存私房錢?果然,賠錢貨就是賠錢貨,這還沒出嫁就胳膊肘往外拐。”

“你藏哪去了?”沈嫻茹這裡找不到突破口,氣的想扇沈嫻茹巴掌。

劉桂花在柴房大肆翻找起來,本來乾淨整潔的柴房被弄得一團糟,劉桂花動作迅速,在牆角找到兩根珠釵時整個人都亮了,二房的錢都在沈老太那裡,她是一點油水都沒扣到過,沈二勇是個懶的,靠他,還不如自己實際點。

劉桂花剛將珠釵藏好,往門口走,沈老太腳一踹,門被踢開,門碰到了劉桂花的鼻子,鼻血滲出,劉桂花捂住鼻子,蹲在地上。

沈老太瞟了一眼蹲在牆角瑟瑟發抖的沈嫻茹,眼尖的瞧見被劉桂花藏起來的珠釵,“想私吞,劉桂花你出息,我還沒死呢,你就想私藏,做你的美夢。”

別看沈老太年紀大了,但那手勁劉桂花可能都比不上,眼見著沈老太要撲上來,劉桂花抹了一把鼻血衝出柴房,一時間二房裡吵鬧怒罵聲更大了。

蹲在牆角的沈嫻茹徐徐站起身,哪還有方才任人欺負的小可憐模樣,沈嫻茹臉色淡漠,笑得諷刺,為了兩根珠釵,沈老太和劉桂花在院子裡鬧的死去活來。

這沈家二房,一個個自私自利,貪婪成性,視女子為無物,遲早,沈家二房會毀在自己手裡。

沈嫻茹看著柴房的狼藉,蹲在地上,將被劉桂花掀翻在地的衣物一一撿起,尖銳的聲音如在耳畔響起,沈嫻茹的神色愈發扭曲,緊攥著的衣物被她抓的顯得皺巴巴的。

就是因為這樣,沈嫻茹才厭惡沈念念,同是沈家女,她和她的待遇卻天差地別,一個被全家嬌寵著,一個如地裡的爛泥,誰都能踩上一腳,就憑她沈嫻茹投錯了胎?

前世,沈嫻茹是沈家二房的犧牲品,明明二房如寄生蟲般依附著大房,大房有什麼好東西都會有二房一份,饒是如此,為了高價彩禮錢,不惜將她嫁給一個鰥夫,最終一屍兩命,她死後,沈嫻茹眼睜睜看著二房對她不管不顧,任由她曝屍荒野。

大房雖然來了人,來的卻是她嫉恨不已的沈念念,沈念念穿的花枝招展的來為她收屍,這算什麼,來炫耀她沈念念過的有多好?

是,大房平哥兒手藝好,銀錢多,貴哥兒後來中了舉,做了官,沈念念也跟著水漲船高,就連被她忽略的沈思思,也嫁了個稱心良人,就連二房,對大房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說到底不過是因為貴哥兒成了官家老爺。

沈嫻茹恨,恨大房對她置之不理,如果當時大房有一個朝著她伸出了手,她也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場,也恨二房,為了彩禮錢不管她是死是活。

再睜眼,沈嫻茹回到了十四歲,大房還沒發跡,沈念念還是被大房寵壞了的嬌嬌女,不食人間煙火。

豆蔻年華,情意是藏不住的,沈嫻茹一眼便看出沈念念是歡喜陳書賢的,陳書賢有這個資本,翩翩佳公子,那股子書卷氣兒很少有人能不被吸引。

經歷過一輩子,陳書賢骨子裡是什麼人沈嫻茹是知道的,沈念念歡喜陳書賢,所以,沈嫻茹刻意誘導,讓沈念念越陷越深,她想要看到的是,沈念念費盡心血培育的殷紅花束,在盛開的前一刻被攔腰斬斷。

沈嫻茹已經能想象的到沈念念會是何種下場,心如死灰,哀莫大於心死,不負年少時的張揚肆意,可是,自沈念念落水後,一切都變了,往日裡對二房依順的大房變了態度,即使給好處,也是摳出來的。沈念念吃上了雞蛋羹,只是稍微放點鹽,在舌尖炸開的味道讓沈念念特別著迷,可能是因為是許桂枝親自做的,帶著沈念念熟悉的味道。

許桂枝去地裡給沈大勇和沈思思送飯,沈念念吃了半碗雞蛋羹半碗飯,撐得肚子有些難受,她的胃口不大,前些年體弱多病,沈念念養成了習慣。

在院子裡晃悠了一刻鐘,稍微覺得沒那麼撐了,沈念念進了屋。

筆墨紙硯放在桌上,許桂枝不僅給磨好了墨,紙筆也擺好了,沈念念眉眼彎彎,卻覺得心裡酸脹的厲害,前世今生,她至親之人對她都好的沒話說,而她呢,吃裡扒外,一遍遍因為她人祈求家人原諒,沈念念斂眸,胸脯微微起伏,沈念念深吸一口氣,暗暗下定決心絕不讓沈家大房重蹈覆轍。

第一步,從補貼家用開始。

沈念念拿著筆開始細細繪弄起來,在以沈平帶著她的珠釵為基礎,沈念念加入自己的想法創新,一整個下午沈念念都在修修改改,廢了十幾張紙,畫了三張成品,上面的墨水已經幹了,沈念念舉著紙,黑白輝映,上面的珠釵栩栩如生。剛完成時沈念念覺得頗為滿意,看了好一會兒,手癢癢的想要修改,終究還是忍住了,這紙過於劣質,稍微用點力一戳就破,為了不讓自己晚上趕工,沈念念將圖紙放好,伸著懶腰走出了屋子。

要是這三張樣式能賣出去,沈念念謀劃著去買點專門用來畫首飾圖紙的筆墨紙,就這普通的紙,黑黢黢的,比不上顏色、稜角和線條整合起來來的直觀。

天色漸暗,沈念念一出屋子便看見往家裡趕的沈大勇、許桂枝和沈思思,沈大勇和許桂枝似在爭執些什麼,沈思思跟在後頭滿臉無奈+茫然,進了院,沈念念才聽清楚沈大勇和許桂枝的爭執點在哪。

沈大勇怨許桂枝為了兩根珠釵去二房鬧,鬧得二房一地雞毛,不用說,沈念念也知道肯定是沈二勇又在他爹面前上眼藥了,沈大勇就是有點不好,耳根子軟,對沈老太和二房尤其。

沈念念乖巧的接過沈大勇手裡的鋤頭,沈大勇一臉傻氣,上面直愣愣的寫著我閨女懂事了,我甚是歡喜。

“爹,你別怪娘,今兒是我跟娘提起的,前幾日嫻姐兒來找過我,說要大哥送我的那根珠釵,那是大哥送我的及笄禮,我沒給嫻姐兒,後來一翻我那木箱子才想起我以前好像送了很多珠釵給嫻姐兒。”

“爹,你別生氣,嫻姐兒是我親堂姐,既然珠釵要不回來了就當是送給嫻姐兒,都是親姊妹,我們也不計較那麼多,反正,每年大房給二房的東西數不勝數。”沈念念笑臉盈盈的,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沈大勇被這麼一說那股火氣反倒滅了,被一股子愧疚所佔據。

“念姐兒,我。。。”沈大勇想說點什麼,耷拉著腦袋又沉默下來。

沈念念在心裡嘆了口氣,她爹的性子早在上輩子她就給摸透了,優柔寡斷,愚孝,這是自小在沈老太教育下的結果,沈念念知道這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

“爹,你就彆氣了,就幾根珠釵,反正大哥送我的及笄禮我沒給嫻姐兒,這件事就算是皆過了。”沈念念按著沈大勇的肩膀,朝著許桂枝眨了眨眼,“娘,我想吃鹹菜湯。”

“今兒怎麼想起吃鹹菜湯了,以前不是一弄鹹菜湯你就甩臉子。”許桂枝摁了摁沈念念的額頭,沈念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是,就是突然想起鹹菜湯的味道,有點想吃了。”

“現在說要吃,等會兒可別一點都不碰。”

“我當然會碰,我來生火。”

“三姐,我怕你生不了火。”沈思思湊了過來,沈念念撓了撓沈思思腰間的軟肉,“誰說我不會生火的。”

“哈哈哈,三姐你賴皮。”沈思思怕癢,沈念念一撓她就忍不住笑,姐妹倆一同進了灶屋,許桂枝也忙碌起來,沈大勇坐在院子裡的石頭上,笑得眼角的紋路都清晰不少,我家念姐兒懂事了,真好。

鹹菜湯的味道很不錯,配合著粥一起更好喝,沈念念現在有點不明白當時的她為何那般討厭鹹菜湯的味道,一家四口樂呵著喝完粥,沈念念洗完澡便往她的屋子裡走。

剛躺下床不久,門被敲響,緊接著簾子被掀開,探出了沈念念的小腦袋,小姑娘嘴巴翹著,那雙眸子又大又圓又亮。

“三姐,明兒要去鎮上,今晚你早點睡。”

“嗯,保證早睡,明早記得喊我醒來。”

“嗯嗯。”沈思思得到迴應,喜滋滋的關上門,一蹦一跳的走了,沈念念還能在視窗看見小丫頭蹦蹦跳跳的身影,沈念念沒忍住笑了笑,吹滅了蠟燭。

明兒,她就能看見二哥了。

天矇矇亮,沈念念便醒了,睜著眼盯著窗戶,外頭黑漆漆的,沈念念默默裹緊了被子,三月的天還有點冷,沈念念眯了眯眼,往被子裡鑽了鑽,沒等她賴幾分鐘床,敲門聲響起,“三姐,快醒醒,我們要趁早去趕牛車。”

“我這就起來。”沈念念的聲音有點有氣無力,沈思思無奈的笑了笑,“那三姐你快點,娘做了包子和饅頭,等會兒可以在路上吃。”

“唔。”沈念念在床上又賴了幾分鐘,氣勢十足的爬了起來,穿好衣服,沈念念藉著蠟燭將她的寶貝圖紙疊好塞進兜裡,當然,沈念念做了兩手準備,都說雞蛋不放在一個藍子裡,就怕雞飛蛋打一場空。

一換好衣服,沈念念快速洗漱,沈思思遞來包子,天色太早,沈念念沒點胃口。

“三姐,你現在不吃,等會兒就冷了,冷了的包子不好吃,饅頭硬邦邦的跟石頭似的。”沈思思說完咬了一大口包子。

沈念念:。。。

準備完畢,許桂枝和沈思思一人揹著一筐子,沈念念跟在後頭往驢車趕。

邵水村有專門的牛車、驢車送村民去鎮上,每人兩文錢,邵水村比較偏僻,坐牛車到鎮上大約半個時辰,走路的話,速度快點半個時辰能到,慢點則需要一個時辰。沈念念、沈思思和許桂枝趕到村口的時候,牛車上幾乎坐滿了,沈念念認的不太全,狀似羞怯的垂下了腦袋,眾人你擠擠,我擠擠,許桂枝母女三人坐上了牛車。

“桂枝嬸子,你們這帶著兩閨女去鎮上是幹嘛去?”有好奇的直往筐子裡瞅,饅頭和包子都是剛出爐沒多久的,在封閉的空間裡味道尤其重,更何況還是在天剛剛亮的時候,一般坐牛車去鎮上,那都是省吃儉用的,打斷兩頓一餐吃。

現在聞著這味,肚子可不就咕咕直叫。

“我家貴哥兒今兒沐休,只有一天假,來回跑麻煩,這不,我做了幾個饅頭打算給貴哥兒吃。”許桂枝一提到沈貴,那叫一個與有榮焉。

整個邵水村誰不知道沈貴今年打算考秀才,沈平有出息,有銀子讓沈貴讀書,至於其他家,要不就是家裡孩子不爭氣,有錢不想讀,要不就是想讀沒錢,也不知沈平是撞了什麼狗屎運,賺的印子不僅能供沈貴讀書,還能讓沈家大房吃好喝好,說不羨慕,不酸那是假的。

一提到沈貴便沉默了下來,誰也不想在沈貴的話題上恭維許桂枝,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是都會有的心思,很快,話題便轉移了,牛車上又熱鬧起來。

沈念念和沈思思對視一眼,抿著唇偷笑。

搖搖晃晃,晃晃悠悠了半個時辰,沈念念晃的頭暈腦脹,肚子也餓的咕咕叫起來,待終於從牛車上下來,沈念念整個人都舒坦了,被擠在那縫隙裡,逼仄的空間內混雜著各種味道,沈念念沒吐算是很對得起了。

“未時回村,過時不候。”趕牛車的秦老爺子悠悠的拍了一把牛腦袋,手裡的葫蘆一晃一晃的。

沈念念看著牛車走遠,被沈思思拉著回了神,“三姐,我們先去二哥那兒。”

“嗯嗯。”姐妹倆手挽著手,兩個人都很興奮。

這是沈念念自重生以來第一次出門,街邊、集市的熱鬧讓沈念念整個人也開闊起來,抹去了那份戾氣與壓抑,沈念念和沈思思在人來人往的集市中穿梭,時而看看這個,時而摸摸那個,集市的每一個東西對姐妹倆來說都是新鮮事物。

許桂枝揹著筐子在後面追,吆喝著兩人慢點,可別迷路了。

走過三條街,許桂枝、沈思思和沈念念到了沈貴讀書的學塾,表明來意後,很快便有人往裡通報,不過兩分鐘,從裡面走出一抹身影,長身如玉,風姿綽約,沈念念下意識轉身,心臟撲通撲通直跳,那是臉龐還略顯稚嫩的沈貴,帶著少年的意氣風發。

沈貴一步步走來,沈念念紅了眼眶,有那麼一瞬間,沈念念在沈貴身上看見了前世沈貴的影子,被磨滅了所有意氣,被現實磨平了所有稜角,孤注一擲時的決然,沈念念嗚咽一聲,撲進了沈貴懷裡。

沈貴揉著沈念念的腦袋,“念姐兒是大姑娘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樣隨時撲進二哥懷裡了。”

“嗯。”沈念念點頭,抬眸時能看見那紅了眼眶,沈貴心下一凜,好看的薄唇抿起,他家念姐兒雖然養的嬌氣,但從不在外頭掉眼淚,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沈貴轉向許桂枝,許桂枝剛好有事跟沈貴說,“貴哥兒,我們找個地方詳談。”

“嗯。”沈貴接過許桂枝和沈思思揹著的筐子,沈思思搖頭,“二哥,我裡面沒東西,我自己背。”

沈貴帶著許桂枝一行人往茶樓走,沈念念不愛去,纏著許桂枝說要自己去逛逛。

“娘,這兒我都來了多少回了,我認得路,你不用擔心我。”

“你讓思姐兒陪你一起去。”許桂枝堅持,沈念念還在磨,“娘,我保證我很快就回來,我就想自己買點東西。”

許桂枝的態度軟化,“那要我給你。。。”

“不用,我自己有。”沈念念摸了摸沈思思的腦袋,“思姐兒不傷心,三姐很快就回來。”

沈思思被沈念念這麼一順毛,立即眉開眼笑起來。

沈貴一臉詫異,什麼時候念姐兒和思姐兒的關係這般好了,不過也好,念姐兒同思姐兒要好,總比被嫻姐兒耍著玩好。

三人進了茶樓,人不多,沈貴找了個旁邊桌子都沒人的地方,三人坐下,許桂枝將早上做好的饅頭和肉包一股腦的連帶著筐子往沈貴懷裡塞,一邊塞一邊拿出一口硬要讓沈貴吃,沈貴推搡不了,咬一一口,鮮香四溢。

“娘,念姐兒最近是出了什麼事?”沈貴看的很透徹,念姐兒這番,定是家裡出了事。

“我今天就是為了這事來的。”許桂枝將沈念念墜河發燒,嫻姐兒的事,以及沈念念被謝文景救了的事情一股腦的同沈貴說,沈思思聽得認真,時不時揪點饅頭往嘴裡塞。

沈念念從茶樓出來就循著記憶往前跑,剛才來的時候沈念念看見兩家銀樓,比較闊綽的當屬姜家銀樓,店家大,她所畫出來的創意就更容易接受,若是小的銀樓,只怕是會有點縮手縮腳的。店大爽快是沒錯,但沈念念忘了一件事,還有句話叫店大欺客。

沈念念進了姜家銀樓,裡面人不多,各司其職,她走進去,裡面的人連眼皮都沒撩一下,沈念念倒是沒啥感覺,若是前世的沈念念,只怕是自尊心作祟,現在已經奪門而出了。

沈念念找到了掌櫃的,開門見山,“掌櫃的,你們是否收珠釵的樣式。”

掌櫃垂下的眼皮稍微往上挑,將沈念念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拿出來看看。”

“你們收還是不收?”沈念念不是真的黃毛丫頭,自然是將主動權緊攥在自己手裡,不然被別人牽著鼻子走,豈不是很憋屈。

沈念念這般讓掌櫃的來了興致,他放下了正在擦拭的杯子,“收,若是樣式好,一兩銀子一張,不好不收。”

三兩銀子還算可以,沈念念從荷包裡拿出一張圖紙,開啟推至掌櫃的面前。

本來輕佻的掌櫃的在看見圖紙的瞬間眼睛一亮,很明顯,沈念念的東西超出了掌櫃的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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