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陳紅梅，你不是東西嘛

在我的強烈反對與干涉下，這次沒有借給陳又渉一分錢。可是，卻苦了他的大姐陳迎春。他們夫妻倆本來收入就不高，幾年裡辛辛苦苦攢的血汗錢十萬元借給了他，過了兩三年依然杳無音信。倒不是什麼苗木賣不出去，本來陳又渉就不是合夥做生意，而是吃利息差！當然，這是後來才真相大白的。

原來，陳又渉合夥做苗圃生意只是一個幌子。這個做苗圃的人已經欠下了銀行幾千萬的貸款，於是放出了誘人的魚餌，正如陳又渉所描述的那樣：一百萬以下是一分五的利息；一百萬到二百萬，二分的息；二百萬到五百萬，是二分五的息；五百萬以上，三分的息，比銀行高得多，而且高調承諾，春上一過就能回款。

四體不勤的陳又渉打的如意算盤是：他向一圈親友張口，都在一百萬以下，加到一塊就在一百萬以上了。也就是說，對於每個親友來說，他陳又渉也的確沒有說謊，這樣就可以不勞而獲拿到零點五的利息，這比一般的打工收入要高得多呀。

然而，天上豈能掉餡餅！等到五六月份，當陳又渉再次去找這位經營苗圃的朋友時，這個人就像一滴水滲入了茫茫沙漠，在人間蒸發了。手機打不通，提示音說“你呼叫的使用者不存在”。陳又渉慌了神，回憶結識這位朋友的過程，似乎是在一個酒場上。於是，立刻撥了中間那位朋友的電話。朋友沒等他說完，就嘆了口氣，明確告訴他，別找了，這傢伙是非法集資，連他也被騙了三十五萬元，血本無歸，哭天都無淚。

陳又渉傻了眼，想了老半天，只得去公安局報了案。辦案的警官一聽，苦笑著搖了搖頭，說，你回去寫個材料，把詳細經過、涉案金額等寫清楚，然後報過來，先登記上吧。

登記後呢？陳又渉焦急地問。

登記後就等著唄。你這還是少的，才二百來萬元。他總共涉嫌非法吸儲三千多萬呢。你們都想坐地生財，天下哪有這等好事！

就這樣，又等了一年，法院執行局將這個人的苗木全部做了處置，並按照債權人的順序對受害者進行了賠償，陳又渉只拿回原款的大約十分之一。這個結果已經是燒高香了。

陳紅梅儘管當時對我的“冷血”很不理解，但半年之後，當這一非法集資案浮出水面，她這才如夢方醒，徹底無話可說。

可是，當時我老婆並不理解，還覺得是我小家子氣，是我對內弟陳又渉一以貫之的偏見，倆人正在為此生氣。雖然沒有到形同路人的地步，但倆人無話不談的氣氛沒了，突然覺得家裡房間的面積大了許多，有一種虛空冷清之感。相互廝守的也少了，這不，過去下樓買菜，肯定是倆人共同的事兒，這幾天都是她一個人不聲不響獨自就出了門。

陳紅梅向大智借款的事兒，我已經釜底抽薪了。她會不會還向我的其他朋友張了口？除了大智兩口子，我其他的朋友，她也不熟啊。更況且，和其他朋友的關係，也沒有到隨意就可以開口借錢特別是大筆錢的地步啊。

朋友間的借錢，一般說來，得符合三個必要條件，缺一不可呀：一是關係得鐵，這個是首要的前提；二是明知朋友得有錢，否則人家心有餘也力不足；三是得明知朋友這錢暫時是閒錢，用不著。

我把知己朋友捋了一遍，應該沒有第二個了。啊，她會不會向白雪求援？若是跟白雪說了，白雪肯定會傾囊相助的。應當不會！老婆要面子，家醜捂還捂不住呢，怎麼會自揭傷疤，讓白雪看這個笑話！我這也真是杞人憂天了。

等一會兒，她回來了，她向鬱大智兩口子借錢的事兒，我說透還是不說透呢？說透了，提醒她不能隔著我向我的朋友借錢？這樣肯定讓她徹底下不來臺，倆人的冷戰必定曠日彌久。哎，不能因為一個陳又渉，我們夫妻倆就不過日子呀。而且，剛才也仔仔細細想過一遍了。即便是她向哪個朋友張口，碰軟釘子是無疑的。讓她碰碰壁也好，最好碰得頭破血流才能驚醒，也體會體會借錢哪有她和陳又渉想象的那麼容易！

那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吧。這樣最好，自然而然嘛。哎，不對，不光要看上去不知情，還得主動和她搭腔呢。剛才鬱大智電話上說，要我和陳紅梅一起去，她若是還忌恨著我不借給陳又渉錢的事兒，肯定不會答應去……

正在我左思右想之際，“吧嗒”一聲，防盜門開了，陳紅梅回來了。

我趕緊從沙發上站起身，上前接過她手中的一兜菜，說：

“買菜怎麼也不說一聲，讓我一塊下去提著……”

我的一反常態，她可能有些意外，眄睨了我一眼，冷冷回道：

“各有各的命，我怎麼敢勞你大駕呢。”

看來，老婆餘怒還未消盡呀。我得想個辦法，引個什麼話題。看到菜兜子上面有塊豆腐，我沒話找話：

“哎，紅梅呀，豆腐剛吃完，怎麼又買了這麼一大塊？”

“你不是愛吃豆腐嗎？”

“愛吃豆腐也不能天天吃呀。”我突然想到了什麼，“老婆，你這個話，在咱家裡說說也就算了，千萬別對外人講啊。”

她果然吃這一套，問：

“怎麼啦？”

“在好多地方，‘吃豆腐’是個比喻，是說揩女人的油，佔女人的便宜呀。就像我們平時說的吃醋一樣，有含義的。”

“哦。誰知道你在外面吃沒吃豆腐！”

“我這個人，你還不瞭解嗎？在外面可能吃釘子，吃白眼兒，吃閉門羹，吃癟子，吃黃連，吃老本，吃白飯，吃鴨蛋……但有兩樣東西，就是讓我吃了熊心豹子膽，我也是不會吃的。”

這一連串的吃“貨”，果然見了效——她雖然沒吭聲，但眼睛瞅著我，在靜等下文呢。

“紅梅，你一定想知道，是什麼東西呢？”我連來了兩個設問，“告訴你吧，一個是豆腐，另一個是天鵝肉。為什麼呢？因為家裡有老婆呀，我怎麼稀罕這些東西呢。”

“什麼亂七八糟的，我也是東西？”她不滿地說。

“是的，紅梅，你不是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