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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活美學——讀吳文英,可三月不知肉味也

由 芝麻坨坨 發表于 人文2021-12-20
簡介只想在最後指出:我們讀吳詞時,雖偶然會覺得晦澀,朦朧,但其文字之精深微妙不可輕輕放過,尤其是不要- -昧信服天才,對於如夢窗這般“苦工通神”的傢伙更應珍惜關注並肅然敬禮

不知肉味的意思是什麼100字

鶯啼序——吳文英

殘寒正欺病酒,掩沉香繡戶。燕來晚、飛入西城,似說春事遲暮。畫船載、清明過卻,晴煙冉冉吳宮樹。念羈情、遊蕩隨風,化為輕絮。

十載西湖,傍柳繫馬,趁嬌塵軟霧。溯紅漸招入仙溪,錦兒偷寄幽素,倚銀屏、春寬夢窄,斷紅溼、歌紈金縷。暝堤空,輕把斜陽,總還鷗鷺。

幽蘭旋老,杜若還生,水鄉尚寄旅。別後訪、六橋無信,事往花委,瘞玉埋香,幾番風雨。長波妒盼,遙山羞黛,漁燈分影春江宿。記當時、短楫桃根渡,青樓彷彿,臨分敗壁題詩,淚墨慘淡塵土。危亭望極,草色天涯,嘆鬢侵半苧。暗點檢、離痕歡唾,尚染鮫綃,嚲鳳迷歸,破鸞慵舞。殷勤待寫,書中長恨,藍霞遼海沉過雁。漫相思、彈入哀箏柱。傷心千里江南,怨曲重招,斷魂在否?

我的生活美學——讀吳文英,可三月不知肉味也

如果有人問我,最喜歡宋代的哪位詞人,我會脫口而出:吳文英。為什麼?其實很簡單,根據心理的對立原理,人不想成為自己,都想成為另一個人,用現代的術語論,人只想成為他者。說白了,吳文英的長處正是我的短處,這也正是我喜歡他的原因。那麼文英有哪些長處呢?吳癯庵在《詞學通論》中說出了一段我不必親口說出的話,他認為夢窗的詩詞:“以綿麗為尚,運思深遠,用筆幽邃,練字練句,迥不猶人,貌視之,雕繢滿眼,而實有靈氣行乎其間。”的確他那“雕繢滿眼”的字句是我運用不來的,而對之又極其傾羨。因此對於張叔夏說他的詞“如七寶樓臺,眩人眼目;折碎下來不成片段”,卻不以為然。文英那眩人眼目的七寶樓臺般的綿麗詩句正是我的至愛,至於說他天才不夠,完整性不夠,或晦澀等我不但不僅不以為然,而且完全不能同意。須知詩乃“不為無益之事何以遣有源之生”的事業,它的本質是“儘可能多地包含記憶的快樂。 ’(羅蘭,巴特的一個觀點)我在文英的字句中享受了他錘鍊的快樂,僅此一點,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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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有宋一代,能像文英那樣如此熱愛並把玩(指真正懂欣賞漢字)漢字的詩人真是少之義少,美成。白石尚可與之相比較。難保對於他修辭的工細平穩及深不可測的學力《四庫總目提要》將他比之為詩中的李商隱,這真是太確切不過了。對於文英的許,讀者必須“細心吟釋”。當然也要看你與他有無緣分,否則真會如墜五里霧中,“眩人眼目”也。

說了上面這段入話,下面我們來讀他的名作《鶯啼序》這首宋詞中最長的一首。

夢窗寫有三首《鶯啼序》,這一首最為有名、宇文所安曾在那本著名的《追憶》中做過專門的分析,以新批評的細讀手法,顯示了他那一貫的高超的闞釋能力。他從“回憶與藝術”這一關鍵點入手,指出此詩的“寫作使回憶轉變為藝術,把回憶演化進- -定的形式內。所有的回憶都會給人帶來某種痛苦,這或者是因為被回憶的事件本身是令人痛苦,或者是因為想到某些甜蜜的事已經一去不復返而感到痛苦。寫作在把回憶轉變為藝術的過程中,想要制住這種痛苦,想要把握回憶中令人困感、難以捉摸的東西和密度過大的東西它使人們同回憶之間有了一定的距離,使它變得美麗。”吳文英使痛苦的回憶變得美麗,並將這美麗織入錦繡的詞篇之中,正是我極為歎服的所在。那麼讀者可能會問,吳文英有什麼痛苦的回憶呢?說到這裡須略略交代一下 他的生平。文英早年居蘇州,三十多歲後一。直生活在杭州。他一生基本上都是以幕僚、清客身份在這兩地消磨。因此他一生所吟詩詞都以這兩地為最。另,他曾納蘇杭二妾,後一遣一死。這在他的詩詞中有大量記載,如《渡江雲》、《三犯》、 《鶯啼序》、《畫堂春》、《絳都春》等均是吟二妾之事。夏承燾在《昊林窗系年》中也為我們指點了此事:“集中懷人諸作,其時夏秋,其地蘇州者,殆皆憶蘇州遣妾;其時春,其地杭者,則悼杭州亡妾。”知道了這節情事,我們對此詩回憶的物件也就十分清楚了。

此詞第一段,從暮春的第一天寫起,以“殘寒正欺病酒”- -句破題,“這種突兀的開頭緊緊抓住了聽者的注意力”(宇文所安語),同時也是陳潤所說:“傷春起,卻藏過別傷。”因此文英才要“掩沈香繡戶”。雖然因“痴酒”畏寒而掩上門戶,但燕子已傳來湖上春色大盛的訊息,詞人的詞思也隨著柳絮飛舞起來。

從第二段起,回憶正式登場,文英所回憶的“十載西湖”正是他過去的愛情與歡樂,讓人聯想到杜牧《遣懷》中的一句“十年一覺 揚州夢”。此段寫與情人初遇西湖上的情景,可謂十分精細傳神,“錦兒偷寄幽素”當讓人細細玩味。

第三段,寫尋訪中對往日歡樂的追憶,並點出佳人已逝,真是幾番風雨葬花,唯有“淚墨慘淡塵土”之中了。

末段更是對亡妾的深情憑弔,“離痕歡唾”又是前後照應,如陳詢說:歡唾’是第二段之歡會,‘離痕’是第三段之慘兮。”從‘歡唾’到‘離痕’,這也又應了此詞的主題,傷春傷別,綿綿為恨。

以上只是對夢窗之作意思的簡單串講,讓我們再來看看他的詞藝,這正是我開頭所說,夢窗並非以天才勝,而是以煉字的技藝勝。在煉字中,他“能令無數麗字一一生動飛舞,如萬花為春……”。 (況周頤)。他的特色如葉嘉瑩所述:“吳文英的特色,是用銳感,既用敏銳直接的感受來修辭的。”而起首一句便如葉嘉瑩所說,“殘寒正欺病酒”,頹唐文人的形象一-下就被吳文英敏銳地感受到並呼之欲出了。

周介存曾評夢窗詞謂:“夢窗詞之佳者如水光雲影,搖盪雲波;撫玩無極,追尋己遠。”而朱疆村謂其能:“舉博麗之典,審音拈韻,習諳古偕;故其為詞也,沈邃縝密,脈絡井井,繾幽抉潛,開徑自行;學者非造次所能陳其意趣。”夢窗詞之妙處,已被前輩學者們說得透徹入骨了,筆者也不想在此多說。只想在最後指出:我們讀吳詞時,雖偶然會覺得晦澀,朦朧,但其文字之精深微妙不可輕輕放過,尤其是不要- -昧信服天才,對於如夢窗這般“苦工通神”的傢伙更應珍惜關注並肅然敬禮。最後說一點,讀夢窗是一件極為奢侈的事情(馬松語),須吾輩享用大把光陰,這也正是讀夢窗之詞可三月不知肉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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