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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州半島千古之謎:“雷州換鼓探究”連載之四

由 嶺南拾遺 發表于 人文2021-12-16
簡介記錄“雷州布鼓”是《廣東通志》第五十四卷《列傳•人物•陳文玉傳》(1388頁)一篇,文章先是敘說陳文玉誕生事蹟,後黃佐引用宋人紀輔的文字帶出“雷州布鼓”

布鼓雷門的意思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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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換鼓”文獻記錄考證

為了更好地理清古代文人筆下對“雷州換鼓”的理解,現按照文獻記錄的時間順序,逐條分析史料中關於“雷州換鼓”和“雷州布鼓”的相關記錄:

1。南宋•石正倫《郯溪石正倫埋藏記》

石正倫,生卒年不詳。南宋詩人。紹定六年(1233),其父知廣德軍,正倫侍其父也居於廣德。這篇《郯溪石正倫埋藏記》最早收錄在成書於南宋嘉熙三年(1239)的《祠山事要指掌集》中,後又被明朝濮陽春的《祠山志》收錄。《郯溪石正倫埋藏記》主要講的是“廣德埋藏”,“雷州上鼓”只在篇首提了一句,相關文字如下:

正倫外大父,姑孰陳公好奇事,手疏成編。以雷州上鼓、廣德瘞祭為天下第一。每歲瘞藏,既涓吉日,乃立旗卜地於獻殿之廷,或於廟東門樓內、碑亭之左右,穿治方深各五尺。是日也,烹太牢,潔粢豐盛,嘉慄旨酒,列位三百六十具祭器,髹制瓷缶,何啻千數。其夕,邑宰監其事。既竣,悉力士舁幾,凡飲食器皿動用,就坎而瘞之焉,不遺毫末。一啜之飲、一臠之肉、一箸之器,無敢竊取者。瘞已,幕以太牢之皮,覆箔反土而平治之,土不見其羸或加縮於初。今觀廷下之地,與夫廟東門樓左右之地廣各不踰十丈。姑以耆舊所見,一甲子之年,一年之內瘞者或一或再,至於三四,雖倍徒其地十之百之而不足及,夫越一年,越二三年,卜地有得於已穴之處者,即之空空,然無所有,計所給坎千之而有餘,借日牲羞熟物易敗也,器出析木亦易敗也,舜陶殷髀者豈反其真若是之速耶?正倫周行堂陛,顧瞻威嚴,視廷下如龜灼者偏為書,以告後之君子[1]。

文中的“廣德瘞祭”,“瘞”是“埋藏”之意,即是“廣德祠山埋藏”,也就是常說的“廣德埋藏”。在古人的文獻中,“廣德埋藏”指的是一種神奇的祭祀活動:傳說祭祀時,把作為祭品的牛殺死後,和器皿一同埋入庭院中,第二天發現牛和隨葬器皿全部消失不見。這篇《郯溪石正倫埋藏記》中的“廣德瘞祭”指的也是一種祭祀活動,全篇文章主要是講祭祀活動的具體過程。“雷州上鼓”只在開篇提及,後文沒有再描述。

按照本文的說法,“廣德埋藏”並非現代人所說的廣德太極洞之自然景觀。“雷州上鼓”和“廣德埋藏”同為“天下第一”。這說明馮夢龍認為“雷州換鼓”和“廣德埋藏”可以並列、同稱為“天下四絕”的說法,最早可以追溯到南宋。本文雖然沒有正面描寫“雷州上鼓”,但透過本文認為“廣德埋藏”是一種祭祀活動的觀點,可以推測,作者認為“雷州上鼓”也是和“廣德埋藏”類似的祭祀活動。

2、明•周琦《東溪日談錄》

周琦,生卒年不詳,字廷璽,別號東溪,柳州府馬平縣(今廣西壯族自治區柳州市柳北區)人,明代學者,被稱為“柳州八賢”之一(永瑢《四庫全書總目》:“琦,字廷璽,馬平人,成化辛丑進士,官至南京戶部員外郎。琦之學出於薛瑄。”[2] )。《東溪日談錄》是周琦講述其儒學思想的學術著作(永瑢《四庫全書總目》:“琦為人以端直謹厚,見重鄉里,其書亦一本濂、洛之說。不失醇正。蓋河東之學雖或失之拘謹,而篤實近理,故數傳之後,尚能恪守師說,不至放言無忌也。”[3] )。

《東溪日談錄》的成書時間為明弘治八年(1495年)。記錄“雷州布鼓”的是《闢異談》一篇。《闢異談》列舉了一些作者覺得荒謬的觀點並加以批駁。

《闢異談》一篇的前半部分是這樣的:

世謂天皇氏、地皇氏、人皇氏者,按《三五曆紀》曰:“天地開闢,陽清為天,陰濁為地,盤古在其中,一日九變,神於天,聖於地。天日高一丈,地日深一丈,盤古日長一丈,如此八千歲。天極高,地極深,盤古極長,乃為三皇。”以愚觀之,開闢之初未有文字,孰從而記之邪?其說與煉石補天、斷鰲立極、聚蘆止水者同荒唐也!何足憑哉?

兩間之物,日月、風雨、雷電、晝夜、山嶽、江海、淮瀆、草木,皆陰陽之氣執行披拂,激薄晦明,流峙發榮,如此固非物於物者也。《歷年紀》謂盤古之生而噓以為風雨,吹以為雷電,開目為晝,閉目為夜,死而左目為日,右目為月,左手為東嶽,右手為西嶽,腹為中嶽,首為南嶽,足為北嶽,骨節為山林,腸為江海,血為淮瀆,毛髮為草木者,皆《歷年紀》之謬也。世人之說凡類此者,當斥之,不可以亂吾道也。世謂雷為有形之鬼神雷氣也,豈有形邪?按《易》:“雷出地奮,豫。先王以作樂崇德,殷薦之上帝,以配祖考。”則雷之為物乃陽氣自下奮上者也。羲、文、周、孔皆本是以作《易》矣,未嘗謂為有形之鬼神也。是故,雷之震驚者,氣激薄也,遺屑者,氣隕墜也,雷氣也,非形也。謂有形者,巫氏愚人以禍福祭祀也,與雷州布鼓同荒唐也[4]。

和“雷州布鼓”相關的一段,是在批駁“世謂雷為有形之鬼神”的觀點。“謂有形者,巫氏愚人以禍福祭祀也,與雷州布鼓同荒唐也。”作者周琦認為雷沒有具體的形態,那些把雷當成有形之物,甚至當成神靈祭拜的行為,是祈福祭祀的巫師用來騙人的,這事和“雷州布鼓”是一樣荒唐的。

雖然周琦沒有正面說“雷州布鼓”是什麼,但從上下文可以推測,當時社會流傳的“雷州布鼓”是祭祀雷神之類的宗教活動,周琦本人認為這種活動是荒唐的。

3、明•黃佐《廣東通志》

黃佐(1490—1566年)。字才伯,號希齋,晚號泰泉。嶺南著名學者,學者稱泰泉先生。廣東香山縣(今中山)人,明代文學家(永瑢《四庫全書總目》:“生平著述至二百六十餘卷,在明人之中,學問最有根底。”)祖籍江西人,明初定居廣東香山,書香世家。明正德五年(1510年)中解元,嘉靖元年(1522年)中進士,選庶吉士,授翰林院編修。黃佐主纂的《廣東通志》對研究廣東地區變革、社會經濟與嶺南文化有著重要的文獻價值。

《廣東通志》成書時間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歷時三載,成書70卷。記錄“雷州布鼓”是《廣東通志》第五十四卷《列傳•人物•陳文玉傳》(1388頁)一篇,文章先是敘說陳文玉誕生事蹟,後黃佐引用宋人紀輔的文字帶出“雷州布鼓”。全文如下:

陳文玉,雷州海康人,生而靈異,叱聲震庭,世傳其家出獵,得巨卵,異之,歸置諸庭中,忽一日,雷震乃拆,得一男子焉,即文玉也。

吳廷舉曰:“夫玄鳥生殷,大人跡生周,則人固有異生者矣,然皆造形於人,未嘗離簡狄、姜嫄而生也。雷卵之說,其果可信也哉?”

長而涉獵書傳,有權智,被薦闢,以秀才中第,士為本州島刺史。詳善吏事,懷和附眾,洞落夷酋,相繼而至。巡訪境內,蘇民疾苦,梁武帝降璽書褒賞。為人吐音洪響。既卒後,如聞其詢諾之聲。鄉人以文玉生有善政,沒有靈異,立廟祀之。

據雷州府志修,舊志雲:州民有陳姓者,畜犬,犬有九耳,每獵視其耳動,獲相如數。一日,九耳皆動,牲獵得一巨卵,攜歸置庭中,為雷霹震而開,生一子,左右手有文曰:雷州,俗呼為:雷種。陳氏後舉秀才登第,果為本州刺史,宋元累封王爵、廟號:‘顯震’,德佑(1275)中,更名‘威化’雲。

宋人紀輔辯雲:“予少時聞雷州布鼓之說,心已疑之,後觀他書言雷神如彘,冬月伏於地,雷州人取食之,益疑焉。近拜官徐聞,蓋雷州之支邑,始至,即求其所以名州者。或告雷種之事,雲郡有廟以祀雷師之神,即其故也。予聞而愈疑。及得郡志,考其建置沿革之由,雲城南十里許有擎雷水,州因以名。於是疑始釋,而知前雲者皆妄矣。[5]”

先看黃佐記錄“宋人紀輔”,紀輔是誰呢?據清代郝玉麟的《廣東通志》第四十一卷《名宦四》記載:“紀輔,閩縣人,任徐聞縣教諭,博洽經史,志在辟邪崇正,所著有《郡名辨》及《雷陽》《徐陽》三集。” 閩縣是中國舊縣名,福州十邑之一,現所在地福建省福州市區東部和閩侯縣東南部地區。這段記錄“雷州布鼓”是黃佐引用紀輔的文字,沒有史料記載紀輔的生卒時間,僅知道他在徐聞縣任教諭。宋代在京師設立的小學和武學中始置教諭。元 、明 、清三朝,縣學亦置教諭,如果按此推測,紀輔應為明代嘉靖初年教諭,黃佐的記錄“宋人”可能有誤。“雷州布鼓”雖沒明確給出註解,但紀輔似乎知道此事,整段文字來看,他對“雷州”命名原由更感興趣,並對“雷種”給出辯考的態度。

“雷州布鼓”的記錄者是來自在雷州任職的官員紀輔,他的記錄充分說明“雷州布鼓”流傳甚廣,“予少時聞”小時候就聽說過。“雷州布鼓”的真正含義?紀輔說“少時聽聞,心有存疑”,後來觀看他書言“雷神如彘”,雷州人挖出來吃,這就更不可信了。他沒有說明“雷州布鼓”究竟是什麼,我們通過後來在嶺南任職的宋起鳳等人的記錄可知,紀輔所知道的跟宋起鳳們所說的有可能是同一件事,他們都是第一手資料的聆聽者。“心已疑之”是年少時帶著疑問,到達雷州任職之後,他還沒有親眼目視難以給出答案。“雷州布鼓“有可能被紀輔寫進他的著作之中,只可惜至今沒有找到他的三部著作。那紀輔的文章又是如何傳到黃佐的手中的呢?這些我們都無從考證,令人遺憾。

4、明•田藝蘅《留青日札》

田藝蘅,(1524~?)。字子藝,浙江錢塘(今杭州)人,明代文學家(永瑢《四庫全書總目》:“藝蘅,字子藝,錢塘人,以歲貢生,官休寧縣學訓。”[6] )。《留青日札》是一本類似《容齋隨筆》《夢溪筆談》的野史筆記小說,是田藝蘅最重要的代表作,記錄了其多年來的見聞、逸事(永瑢《四庫全書總目》:“是書欲仿《容齋隨筆》《夢溪筆談》,而所學不足以逮之,故蕪雜特甚。”[7] )。

《留青日札》成書時間為明隆慶六年(1572年)。記錄“雷州布鼓”的是書中的《布鼓》一篇。《布鼓》的前後幾篇文章,記錄的都是和音樂有關的逸聞,分別為:《弦柱》《靈鼓雷鼓》《腰鼓、舞鼓》《三棒鼓》《缶》《箜篌》《布鼓》《銅鼓》。

從章節安排上來看,田藝蘅是把“布鼓”當成一種樂器了。但是細看內文,並非如此。《布鼓》全文如下:

今雷州布鼓之說,《漢書•王尊傳》曰:“毋持布鼓過雷門。”謂以布為鼓也。相傳越城門號雷門,越擊此鼓聲聞洛陽。或曰會稽大鼓名雷門,有白鶴飛入鼓。今雷州,因擊雷山水得名。海康銅鼓村,雷震而水出也。英榜山有雷師廟,又名英靈岡,雲雷出於此。又傳鄉人嘗造雷鼓、雷車於廟中,有以魚肉進者,立為霆震,有記雲:陳天建初(誤,應為:太建),州民陳氏獵獲一卵,大尺餘。一日震開,生一子,有文在手,曰“雷州”,名文玉,鄉俗呼曰雷種。後為本州刺史,歿而祀之,封顯震王,又名威化。志以為雷聲近在言語之間,故名,非也。《國史補》曰:“雷州春夏多雷,秋日則伏地中,其狀如彘,人取而食之。”《搜神記》曰:楊道和,夏于田中,以鋤格雷神之肱,落地不得去,色如丹,目如鏡,毛角長三尺餘,壯如六畜,頭似獼猴。豈雷神之形如是邪?其說不經。今以四月二十四日為雷神生日,孰知之也?[8]

先看前幾句,田藝蘅對“布鼓”的解釋來自於班固《漢書•王尊傳》“毋持布鼓過雷門”一句。顏師古注:“雷門,會稽城門也。有大鼓,越擊此鼓,聲聞洛陽,故尊引之也。布鼓,謂以布為鼓,故無聲。”[9]

王尊是西漢時一位剛正不阿的大臣,東平王不遵法紀,王尊面對東平王的挑釁,迴應說:“不要拿著布鼓過雷門!”顏師古解釋這句話說:“雷門是會稽的城門,有一面大鼓,擊鼓的聲音可以傳到洛陽。布鼓是布做的鼓,敲起來沒有聲音。”拿著布鼓經過雷門,這就相當於班門弄斧,王尊用這句話來嘲笑對方不要妄自尊大。田藝蘅《布鼓》的第一句話,引用的即是這個典故。

後面“或曰會稽大鼓名雷門,有白鶴飛入鼓”,應當出自於隋朝杜公瞻《編珠》的“鳳簫鶴鼓”條:“《地理志》曰:稽雷門鼓有白鶴飛入,於是鼓聲聞於洛陽,人或破之,鶴遂飛去。”[10]進一步解釋了會稽雷門的鼓為什麼會那麼響:是因為有白鶴飛入。

綜上可以看出,田藝蘅似乎認為“布鼓”就是“布做的鼓”,也就是“不響的鼓”。接下來,田藝蘅又提到會稽雷門的鼓為什麼會那麼響的傳說。然後,又開始談論雷州本地關於雷的各種神話傳說:“陳文玉”“雷彘”和“楊道和”都是在雷州地區流傳已廣的神話傳說,均有一定的荒誕成分。田藝蘅本人也批評說“其說不經”。

縱覽全篇,田藝蘅開始認為“布鼓”典出“布鼓雷門”,隨後筆鋒一轉,開始大談雷州以雷擊聞名,以及雷州的雷神崇拜習俗。在文章的後半部分,一直都沒有再提到“布鼓”的說法。《布鼓》和前後幾篇文章的風格相同,是一篇介紹典故逸事的散文,羅列了作者關於“布鼓”的各種知識。在《布鼓》中,田藝蘅也是把自己關於“布鼓”的知識都羅列了出來。他似乎認為,“雷州布鼓”應該和雷州地區的雷神祭祀以及關於雷的神話傳說有關。

5、明•王同軌《耳談類增》

王同軌,生卒年不詳。字行父,湖北黃岡人,明代小說家、詩人,曾任江寧縣知縣(永瑢《四庫全書總目》:“同軌,字行父,黃岡人,由貢生官江寧縣知縣。[11] ”)。

《耳談類增》是一本記錄奇聞異事的筆記小說集,成書於明萬曆三十一年(1603年)。記錄“雷州布鼓”的是《外紀逆報篇•雷擊逆子》一篇。講述一個不孝之子被雷劈死的逸事,全文如下:

吳寧伯謂:其邑孝豐,丙申六月四日,木匠陳美子為雷擊死。有道人云:“凡雷擊死者,以箒掃其背,當見雷書。”因從之。果見朱字三行:一世賣熟鴨,二世僧採生,三世罵父母。鮑二守仲直又謂,其鄉有惡子,疑母匿金私其弟,引至大樹下,且毆之。母老呼神。忽雷聲起白晝,劈樹兩開,而攝惡子夾其中,樹複合。烈日中,蟻雀百足鑽其肉,凡四日死。臭聞數里,道上行者苦之。聚數十人,舉火併樹焚訖。世常謂:雷州布鼓、廣德埋藏、登州鬼市、豐都地獄。若皆不謬,而埋藏以下皆近幻。惟雷乘天之怒,奮威誅殺,震驚百里,昭然於世。雖則神曹,實為天使[12]。

這是一篇講述因果報應的迷信故事。王同軌認為,不孝之子應該受到雷劈的報應。所以在文章的最後王同軌評論說:“世常謂:雷州布鼓、廣德埋藏、登州鬼市、豐都地獄。若皆不謬,而埋藏以下皆近幻。惟雷乘天之怒,奮威誅殺,震驚百里,昭然於世。雖則神曹,實為天使。”

王同軌似乎把“雷州布鼓”“廣德埋藏”“登州鬼市”和“豐都地獄”這四個現象都當成了因果報應之類的神話傳說。他認為後三個傳說都太虛幻了,只有“雷州布鼓”是最真實的。這個“雷州布鼓”是什麼報應呢?就是“雷擊逆子”,上天打雷劈死了不孝的兒子。王同軌認為,“雷州布鼓”是上天打雷,劈死惡人的因果報應。

雷州半島千古之謎:“雷州換鼓探究”連載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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