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讀▎《閒品秦淮八豔》之浣花：柳如是

浣花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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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愛容易，相守不易，拿什麼堅守愛情？暢銷書作家王臣用清新唯美的文字揭秘秦淮八豔的傳奇人生：她們，謀生，亦謀愛。

細品秦淮八豔，八位女子性格迥異，卻都才情過人。欲知她們的生前身後事，每週敬請期待書劇影音之品讀。

一抔黃土，又一抔黃土，遙遙相望，呈犄角之勢，走過去，不過五十來米。各建有自己的碑石、護牆，但共享一座具有現代風格的碑亭，花崗石的。

兩座墳塋，作為同一文物保護單位被著錄於簡冊，燒錄於碑石，揭示出彼此多少有點尷尬的關係。

世代公卿、翰林學士、禮部尚書、東林首領、名重一時的詩人錢謙益；風塵女子、麗質天生、冰雪聰明、能詩善畫、秦淮八豔中的才女柳如是。

有一種女子，最珍貴。

她有靚麗皮囊，才情殊勝，但平生所求卻不是隻做一名婉孌淑女，嫁與良人，過安穩一世。哪怕出身寒微，又墜入賤籍，依然有不滅的人生理想。竭盡所能，以夢為馬。誓要在濤浪之間過最是漂亮的一生。她最懂夢想的重量。

柳如是如斯。

柳如是本姓楊，名愛，小字雲娟，自幼被賣，跟隨盛澤名妓徐佛。後因讀了著名詞人辛棄疾的詞：“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所以自號“如是”。

楊花飄零，柳絮無主。柳如是，本可以尋找託付終身的良人，相夫教子，走完一生；也可以選擇一位高官，鳳冠霞帔，皓命封贈；又可以覓得可意郎君，情天孽海，兩情相悅。

可秦淮姐妹們的幾種選擇方式，哪有合柳如是意的！

心比天高，自我淨化、潔化，她要洗刷掉身上任一點汙垢，獨立地、活潑潑地存在。

尋找愛情，尋找尊重，從嘉興、吳江、太倉、杭州、蘇州到金陵，柳如是踏遍江南，閱人無數。可怎奈命運多舛，幾次選擇皆以失敗告終。在一連串的打擊之下，柳如是的性情趨於狂放孤傲，她時常女扮男裝，一身儒生打扮，與江南幾個著名社團的成員交往，飲酒唱和，評說時政，指點公卿，蔑視禮法，掮斥倫常，譏刺虛邪，譏嘲懦怯，言語狂放，舉止怪誕，甚至划拳斗酒，喝得大醉被人攙扶而歸。她還與江南文士們一起編輯經世致用之書，儼然以社團女成員自居。當時在文人們的社交場所如酒樓茶座之中經常可以看到柳如是身著儒裝，泰然高坐。這在男尊女卑、禮教森嚴的時代已稱得上是駭人聽聞了。很多江南名士對柳如是極為心折，稱之為奇女子。但更讓人驚駭的事情還在後面。

崇禎末年，雪夜，扁舟一葉，幅巾弓鞋，神情灑落，柳如是化身為翩翩佳公子，過訪半野堂。“春前柳欲窺青眼，雪裡山應想白頭。”於是締就了驚世駭俗的婚姻。錢謙益公然以迎娶正妻的大禮，遍請親朋，大吹大擂，高掛彩燈，划著花船迎娶柳如是。一時間整個江南為之震動。大夫們個個痛心疾首，痛罵錢謙益“有褻朝廷之名器，傷士大夫之傳統”，紛紛向婚船投打石塊泥沙，粗言穢語不絕於耳。柳如是與錢謙益在船中對斟小酌，怡然自樂，對船外的一班粗脖跳腳的腐儒視若不見。

明亡之後，清軍南征，柳如是催促錢謙益投奔南明弘光政權，參與抗清鬥爭，自己則親自去考察了京口韓世忠梁紅玉夫婦抗擊金兵的舊戰場，準備效法梁紅玉，助夫與敵兵決一死戰。可惜，大明朝氣數已盡，弘光政權從上到下一團爛汙，“文官三隻手，武官四隻腳”，只半年多的時間就被清軍如風吹落葉般一掃而淨。城破之前，柳如是勸錢謙益自殺殉國，並且明言“你殉國，我殉夫”，願與之共赴黃泉。錢謙益惜命，到底下不了決心，悽悽惶惶地率領一班朝臣在南京城外向清軍請降。柳如是想譜就一闋忠臣烈婦殉國的故事，但讓太冷的秦淮水化為了永久的夢。

錢謙益在北京只住了兩個多月就返回南京，柳如是獨自一人四處奔走，秘密聯絡愛國志士反清復明，錢謙益深受感動，終於隨同柳如是一起外出活動。1648年4月，錢謙益被人檢舉資助義軍而被捕入獄，柳如是正臥病在床，聞訊立即起身前往官衙，願代夫去死。官府未加理睬，柳如是變賣家產八方營救。最後因為檢舉人突然病逝，無人作證此案才不了了之。

拯救靈魂，拯救她願意為之生、為之死的人的靈魂，洗去他身上的汙濁，也就會給自己帶來聖潔的光輝。於是柳如是海上犒師，四處奔波。但終是復國無望，於是只能在青燈黃卷下度過餘生，柳如是走上了秦淮姐妹李香君、卞玉京的路。

不久後（1664年），錢謙益病逝。早已對柳如是痛恨至深的錢氏族人開始對柳如是大肆征伐。錢謙益的正妻陳氏更是每日堵門叫罵，追討資產。柳如是連年資助反清，家產早已典當一空，生活無著，又不堪屈辱，遂將錢謙益安葬，又安排好獨生女兒的後事，於同年6月28日為了保全這個家，盡一個妻子和母親的職分，用自縊將惡徒們送上公堂。時距錢謙益之死只有兩個多月。

離世之後，柳如是未能與錢謙益葬於一處。若生，尚且未能同心同德，死後，柳如是又怎會介意能否葬在一起？後人這樣評價柳如是，說她能以義斷恩，以智決策，斡旋大事，視死如歸，與烈丈夫無異。是個芳魂俠骨的烈女子。

一點不錯。

有的人，生得漂亮。

有的人，活得漂亮。

柳如是，兼而有之。

如女子浣花，滌盡了煙塵，留下了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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