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正不怕影子斜

劉汪楠系列微型小說

心正不怕影子斜

劉汪楠

歪八哥是A的親弟弟。之所以叫歪八哥，是因為他從小就非常倔犟，做什麼事都得按規矩來，容不得A半點胡來。A要是頂撞父母，做些不起眼的偷雞摸狗的事，被弟弟逮著了，一定要認錯做檢討。要是不屈服，弟弟就會發火，就是氣歪了嘴，也要A認錯賠理。

A惱了，叫其霸哥。

兩兄弟都天資聰穎，紛紛考上名牌大學。弟弟學金融，哥學工業自動化。畢業以後，弟弟分配到銀行工作，哥來到了一家市屬大公司工作。五年工夫又雙雙升職，一個當了信貸主管，另一個榮升基建科長。

家裡便開始有些客人，便有些拉關係送禮的人來。跑貸款的找弟弟，跑專案的、跑材料的就找A，樂得他們父母泡茶都來不贏。

弟還是那脾氣，送禮的人不讓進門。就是A的客人，進了門走的時候東西也要帶走，有時弄得A落個尷尬的大紅臉。客人急了，說不是送給你的；A也急了，也說不是送給你的。弟弟仍是不依，非得拿走不可，一上火臉也紅了，嘴也歪了，還是不行。A就罵他歪霸哥。

罵多了，弟弟的單位和A公司裡的人也都叫他歪霸哥、歪八哥。

弟弟不服氣：歪八哥怎麼啦，心正。

A心裡很窩火，又不能天天跟弟弟吵架，只好認命。以後有了客人，也就不往家裡帶。上茶館、酒樓，不收禮物，只收個紅包什麼的小玩藝，裝在荷包裡不起眼。

但是久而久之，還是被歪八哥發現了。常常半夜不睡，守在大廳裡，等著臉紅脖子粗打著酒嗝的A回家。擺起歪八哥的威風架式，又是引導又是教訓，弄得A好不耐煩，但歪八哥說的在理，只好洗耳恭聽。

A榮升公司位高權重的董事長了，歪八哥也被任命為信貸處長，可謂是雙喜臨門。

這下好啦，你給我貸款，我發家致富。A在喜慶的家庭宴會上，舉杯敬歪八哥弟弟。

你可別想亂來，我會監督你更緊。歪八哥正色地。

我還要管理上千號人，要你管。A很不高興地回敬了一句。

A的本性也不是貪官，良知還是有的。但市場經濟條件下的細菌，在有目的地腐蝕他的靈魂，讓他慢慢地感覺歪八哥是個礙事的人，可又擺脫不了他的控制。

結婚罷，單住，就不會受歪八哥的約束了。女朋友知道A的心思後，迫切地說：在自己的小家裡，你是一家之主。

兩全其美的好主意，A一聽就同意了。

結婚得買房子，A才發現房價高得很。加上這幾年在歪八哥的干擾下，自己的存款少得可憐，現金購房是不行了，只有按揭。

該弄就弄點外塊罷，不然貸款什麼時候才還得清啊。新婚的嬌妻認真地跟他說。

可別亂來，不該得的錢物不能要。歪八哥不時地追個電話到A的辦公室：為人別犯法啊。

放心，犯法的事我不會做。A儘管心裡有些煩，但還是耐著性子保證。

A想，也是，犯法的事是怎麼都不能做的。要是有什麼既不犯法又能得好處的好事，那該有多好。於是，A整天琢磨著鑽政策和法律的空子，踩踩紅線。

不久，生意來了。單位要建一棟附屬樓，幾千萬的工程，惹得好幾個施工隊眼紅，都想爭到這個工程。A每天都要接待幾個施工單位的攻關，但他處事不驚，不動聲色，不表態給任何一家單位。這一招真的利害，把對方的口味吊了起來。有家施工企業一看沒了希望，就找到歪八哥說情，求他給A打個招呼，並答應事後給百分之十五的介紹費。

別亂來，要經過招投標。歪八哥晚上打來電話，警告說：不走法律程式就是犯法啊。

A清醒了，急忙找來曾許諾過的單位頭兒K來商討對策。

這好辦，我買通兩家陪投的公司來。讓他們報價比我高，不就得啦。K說著，又拿出兩萬元現鈔，笑嘻嘻地：怎會讓你擔風險呢？

A如法操作，果然順利，完全符合規矩。他興奮極了，甚至心裡暗暗罵那些個貪官是笨蛋。從這以後，他又幾次笑納了K的孝敬錢。

正在A得意之時，本公司二期擴建工程立項批了下來。K又像蒼蠅一樣馬上又找上門來，又想A將這個工程的土建工程交給他們。經過一陣激烈的爭論之後，兩人一拍即合，其中原因可想而知。

第二天下午下班前，A接到歪八哥打來的電話，約他晚上見面，有十萬火急的事要商量。A想，歪八哥是不是又想幹擾他的二期擴建工程，嗨，向他保證招投標程式就是了。

年薪兌現啦？一見面，歪八哥就問。

沒――。A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公司發獎啦？

沒。A如墜五里霧裡，猜不出歪八哥的心思。

炒股賺錢啦？

沒有，我沒有錢。A捉摸著歪八哥也想買房結婚，是來借錢來了。哼你清廉，現在困難了罷。急忙說：我買房也是按揭。

唉――。歪八哥搖頭嘆息，涕淚漣漣。

這一來，A神氣起來，教訓道：我說你，平時清廉，現在想買房了，底氣沒了吧。

哥，你見過喝醉酒的人嗎。歪八哥止住淚問。

見過，最狼狽的是現場直播，嘔得滿地都是。A不明白他問這個幹嘛。

居然知道會全嘔出來，當初為什麼還要喝進去呢。

還不是為了貪一時的痛快。A說到話頭上，興致頗好地說：前天晚上，我有個朋友都差點醉死，虧得當時打掉針快。我也差點醉了，及時用手摳了出來，人為地嘔吐的，比醉得吐舒服點。

你明天就去摳，人為地嘔出來罷。

什麼？

你那二十多萬不幹清的錢。

什麼呀？A大吃一驚。

明天就去交給紀委。要不，退回給送錢的單位。歪八哥異常的嚴肅：不然，我會到紀委舉報。

你是怎麼知道的。A惱差成怒：你當家賊啊。

是你媳婦告訴我的，她說我歪八哥再也管不了你了。

這個傻女人，惹誰不好，便要惹你這個傻瓜。A氣不打一處來，慍怒地走了。

明天一天，你必須辦了。歪八哥斬釘切鐵，象是首長給部屬下死命令。

A惱極了，回到家裡媳婦不在家，她都出差一週了，要過好幾天才能回來。他在屋裡走了幾個來回，怒氣難消，便找了幾樣不值錢的碗和瓶子之類的東西摔了一地。稍稍平靜之後，他找來施工單位的頭兒K，透過電話銀行把送來的十多萬塊錢如數退給了人家。A知道，一旦讓歪八哥堅持的事，一定得做。最開心的是K，笑得口都要破了。第二天，A又把存摺上餘下的幾萬快錢取了出來，交給公司的紀委。說是有好幾個人送的，一共就這麼多。

一星期後，報載市裡另一家公司的董事長被逮了起來，是受賄。A一看行賄人就是給他送錢的那一個，也被逮捕了。看到這裡，他出了一身冷汗，從心裡感謝歪八哥。之後幾天，又有幾家公司管基建的頭兒被牽出來了。都是被那個施工頭K坑的。

A的媳婦從外地出差回來，抱著丈夫問：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A精神氣頂足。

你把司法機關都罷平了？媳婦高興地說：真有能耐。

是讓你給擺平的。A抱住她吻了一下：你這個長舌婦，把我存了二十多萬存款都告訴歪八哥了。

沒有哇，我哪有這麼傻。媳婦大惑不解：你不是八萬多快嗎，哪又來了二十多萬？

A一愣，恍然大悟。隨即掏出手機給弟弟打了個電話：歪八哥，謝你。

又罵我不是。

不是罵你。真的，你是個好歪八哥。

好了，不說這些。歪八哥冷靜地說：做人要心正，你我都一樣，要心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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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自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