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兩首豪邁宋詞，寫盡季節流轉的萬千感懷

四季流轉，光陰如水，又到了霜降時節。寒風起，落葉紛紛，草木蕭蕭。秋天已接近尾聲，就要迎來冬天。

草木搖落露為霜。霜，清

洌

而美，它轉瞬即逝，飄忽如夢。在草尖葉叢，短暫停留，轉眼就消失殆盡。就像人生，短如春夢。

然而，浪漫典雅的古人，把節氣風物寫進詩詞，成了一篇篇千古經典，在迢遙的時光裡，永遠流傳著。

（一）

葉夢得，二十歲考中進士，官至翰林學士。

晚年隱居風景優美之地，依山傍水，家有藏書萬卷。讀讀書，賞賞景，吟嘯終日，不能再安逸了。然而他的壯志未酬。老去情懷，猶作天涯想。

山河暮秋至，霜降前夕，他寫下了一首《水調歌頭》。

秋色漸將晚，霜信報黃花。小窗低戶深映，微路繞欹斜。為問山翁何事，坐看流年輕度，拚卻鬢雙華。徙倚望滄海，天淨水明霞。

念平昔，空飄蕩，遍天涯。歸來三徑重掃，松竹本吾家。卻恨悲風時起，冉冉雲間新雁，邊馬怨胡笳。誰似東山老，談笑淨胡沙。

秋意一日濃似一日，金燦燦的菊花捎來了霜降的訊息。天高雲淡之下，簡陋的房屋低矮，繞舍的菊花一叢叢，相映成趣。門前曲徑通幽，盤山而繞。

若問起山翁有什麼事？無非是坐看雲起，靜觀萬物，任由流年偷偷暗換，白髮悄悄增添。閒時，悠悠然漫步湖邊，眺望一湖煙波，浩浩渺渺。秋水與長天一色。絢麗的彩霞慢慢暈染了湖面。

追憶逝水流年，那些如同浮萍漂泊的日子，流落在天涯海角，虛擲光陰。年華老去，辭官歸隱，返回故里。有山有水，有松有竹的地方，才是最適合晚年居住的。

秋風吹起，天氣漸寒，大雁紛紛南歸，隱沒在天際雲端，哀怨的胡笳聲和戰馬的悲鳴聲交織在一起。誰能像東晉謝安那樣，輕鬆談笑間，撲滅了胡人軍馬揚起的塵沙。

（二）

蘇軾的仕途坎坷，不是被貶，就是在被貶的路上。他早已習慣了動盪不安的歲月。1082年，蘇軾被貶至黃州。這日恰逢佳節，郡中官員在涵輝樓設宴歡聚，蘇軾也在其中。

藉著微醺酒意，蘇軾即興寫下了一首詞。這首詞風格獨特。既有幽默和曠達，又略帶幾分惆悵的意味。

人生充滿矛盾，心境起伏不定。好在，豁達的人，總能想方設法化解消極的情緒。蘇軾是一個智者。

南鄉子·重九涵輝樓呈徐君猷

宋·

蘇軾

霜降水痕收。淺碧鱗鱗露遠洲。

酒力漸消風力軟，颼颼。

破帽多情卻戀頭。

佳節若為酬。但把清尊斷送秋。

萬事到頭都是夢，休休。

明日黃花

蝶也愁。

晚秋霜降時節，江面的水位已退至低處，碧綠的微波輕輕盪漾，遠處隱約露出一片沙洲。

涼風吹醒酒力，也吹來了絲絲寒意。卻吹不散紛紛擾擾的世事，也吹不走頭上這頂破帽。可能帽子太多情了，它捨不得離開我。

有什麼好酬答呢？佳節之際，只是借酒消愁而已。用這一樽清酒，把秋天的寂寥輕輕打發掉。

世事變幻，紛紛紜紜。到頭來，還不是一場夢。罷了，罷了。

明日的菊花也將香消花殘，就讓流連花叢的蝴蝶去憂愁吧。

“明日黃花”，後來成了遲暮不遇，時過境遷的意思。大抵表示過時了的人或者事物。

歲月流逝，哪有一成不變的事物。都不過是此一時，彼一時而已。人生在世，必須釋懷。唯有看透世情，方可活得清醒自在。

（三）

雖然偶有牢騷，但是蘇軾最愛的還是秋冬之際。他說“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

贈 劉 景 文

（宋）

蘇軾

荷盡已無擎雨蓋，

菊殘猶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須記，

正是橙黃橘綠時。

荷花香消玉殞，早已無影無蹤。寬闊如傘蓋的荷葉也支離破碎。只有菊花雖敗猶榮。即使衰敗了，仍然在枝頭迎風傲霜。

一年之中，最好的景色你可要記牢，正是橙子成熟時，由綠轉黃，由黃轉熟，色彩鮮明，黃澄澄，沉甸甸的，看著就喜人。

人生走過萬水千山，內心歷經百轉千回。洗盡鉛華，淡定從容，如秋葉之靜美，秋空之明淨。不必頻頻回首，無需悠悠喟嘆。如同果實在風中成熟，散發出歲月賦予的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