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王志文挖的又一口深井丨國劇60講第三季（58）

大家好，歡迎來到國劇60講第三季，我是主講人李星文。今天這一期，我們介紹一部十年前的商戰+反腐的劇目。

演員王志文在新世紀以來主演了諸多富有人性深度和社會觀照的劇目。他在《黑冰》裡是用歪理邪說蠱惑人的郭小鵬，在《天道》裡是窺破了世界執行秘要的丁元英，在《國家幹部》裡是一身正氣的副市長夏中民，在《青瓷》裡是脅肩諂笑的灰色商人張仲平。

2012年6月，湖南衛視播出了李駿執導的電視劇《青瓷》。這部劇改編自商人浮石寫於獄中的同名小說，是一部有人性深度和批判力度的嚴肅作品。

當時，各臺都奉行穩健播出政策，大行其道者無非是三類：把日本鬼子殺得人仰馬翻的抗戰劇，和婆婆吵得不可開交的家鬥劇，以及在天高地遠的年代裡上演的古裝傳奇。

《青瓷》不同，它直擊商場潛規則，人性幽明處和官場眾生相。

十年前，人們在總結中國過去30年的進步時總喜歡說，一是改變了一窮二白的困難局面，二是打破了非黑即白的二元觀念。

是的，“非黑即白”早已不流行，憤世嫉俗也被視為不成熟的表現，灰色成為包裹一切的主色調，太極高手成了時代的弄潮兒。這一法一度通行於全社會，在商界尤甚。

《青瓷》中的張仲平（王志文 飾）就是這樣一個長袖善舞者。作為一個民營拍賣公司的老闆，他洞悉商人和官人的心理脈絡，通曉直給和“雅賄”的操作技巧，善能掌握下手和等待的火候，敢於拍桌子打板凳，也會聲淚俱下的感情秀，滿嘴謊言，諛詞如潮。他的身上散發著能人的獨特氣味，這樣的人不成功似乎缺了天理，少了王道。

作為人物關係的中心點和諸多矛盾的交會點，張仲平把民營企業家獲取成功需要打通的十八羅漢陣，盡數展現在觀眾眼前。

我們不會指責《青瓷》是“腐敗教科書”，因為真實空間裡的事有過之無不及，文藝作品有責任和義務對之進行提煉和摹寫。更何況，《青瓷》最後讓利慾薰心者幡然悔悟，讓多行不義者鋃鐺入獄，批判意識和正確導向一個也不少。

《青瓷》沒有停留在“暴露文學”的層面上，在展示“術”的同時也在傳揚“道”。張仲平不是壞人，作為他對手的老狐狸顏若水（張國立 飾）也不全是。

張仲平利字當頭，動用一切手段也要拿下“勝利大廈”的拍賣權。可他有自己的底線，他寧願白送陷入絕境的勝利大廈開發商左達50萬，讓他度過難關。張在第一集裡就亮明立場：人命比金錢更重要！這讓他在後面怎麼奸詐和說謊都不會被觀眾判定為大反派。

生意人，就是總能生出主意的人。商人，就是凡事都能商量的人。抱著這樣的信條，張仲平辛苦奔波於商界，他的脅肩諂笑和外圓內方像極了《茶館》裡的王掌櫃。

奇謀妙計夢一場，這傢伙最後悟到了人生真諦，揮手打碎了曾經“價值連城”的青瓷，像極了《茶館》結尾時三老頭灑紙錢的超脫。人性的沉淪和甦醒，人生的尷尬和掙扎，在他身上多有體現。

電視劇不能沒有情感糾結。張仲平原本忠愛結髮妻子（王海燕 飾），謊言多因在意生。後來年輕漂亮的姑娘送上門來，他漸漸亂了方寸。在慾望和道德的相煎中，張仲平劃出了遲疑、搖擺、辛苦不堪的曲線。

老奸巨滑的顏若水也有情感的隱痛，年少氣盛的徐藝（杜江 飾）有一本情感爛賬。有過類似心境的，正在經受煎熬的人，保不齊就會被劇中的某場戲準確擊中。

情感浮世繪之外，還有官場浮沉圖。有光風霽月的好官，也有口蜜腹劍的孬官。好官孬官在出發點上並無分別，只是在誘惑遍佈的路上分了手。“不沾鍋，就是不沾鍋”的好官是極少的，按照民間的最低要求，既偷乳酪也抓耗子的貓就已經是好貓。

《青瓷》裡的貓比現實中好一些，這可以理解，因為它的本意也不是做當代的《官場現行記》。

《青瓷》中值得說道的是，寫出了張仲平和徐藝兩代人為人處事方式的涇渭分明。

張仲平是老派的生意人，行事有度，和氣生財，擅長“雅賄”，話說得委婉中聽，讓人無法拒絕。徐藝是直來直去的80後，急功近利寫在臉上，浮躁短視不擇手段，真金白銀上貢，不給辦事就發出赤裸裸的威脅。

張仲平從來在商言商，卻不碰法律的紅線。徐藝口口聲聲“學法律的”，但做起事來不知進退。這是不同年齡和人生階段使然，張仲平已經是成功人士，所以圓滑穩健，徐藝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信奉愛拼才會贏。

張仲平身上有較多傳統文化的浸潤和理想主義的薰陶，徐藝喜歡的玩具一定要搶到手，不兜圈子，對面拿賊。張仲平就像一艘古典畫舫，從容優遊。徐藝就像一艘水上快艇，兩船相錯時必然濺人一身水花。兩人的碰撞是《青瓷》的一條矛盾主線，也形成了一種反差之美。

這部格局不小的作品不乏細膩筆觸。在情節上，徐藝本是精明強幹的後起之秀，開篇就接二連三地做錯事。而這一切都是緣於他對同學曾真的暗戀。

在表演上，王志文“七情上面”，把張仲平的心理活動交代得至為清晰。張國立以慢制快，老奸巨滑中還帶些滑稽。杜江瞪著一雙大眼，把個急於事功的年輕人演得很入骨，也很討厭。

在電視劇普遍架空時代、虛與周旋時，《青瓷》大膽表現灰色地帶和複雜人性，這相當可貴。但是，這部劇在播出時收視不佳，這與平臺配置錯位和後期修改幅度有關係。這樣一部有分量、有思考的電視劇沒播好，總歸是一種遺憾。

主講人丨李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