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石光晦，三老結陣渡忘川

第二十五回：楓林血染毒穿腸（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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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淵拉著崔紹的手，走到眾人身前，朗聲道：

“天下的大勢就像奔騰的河水，哪有一成不變的道理？治水的大禹出自東戎，天下歸心的大賢周文王出自西夷，漢高祖劉邦是泗水亭長，昭烈皇帝劉備織蓆販履、種菜小園。這些帝王將相，哪個又是養於宮廷？足見誰做帝王，不看出身，而在德行。如果率隊離開離石回到草原大漠，偏安一隅而稱王，痛快是痛快了，也就和中原百姓脫離了關係。當年先祖冒頓大單于稱雄北國，數代之後敗於漢國，上百萬的子民被迫離開水草地西遷，帝國風流雲散，是何等慘痛的經歷？”

忽邪必能見識比呼延攸等人高了一籌，心有慼慼，點頭道：

“大單于莫非是想以草原部族為後盾和基地，以重兵進取中原，成就霸業？”此言一出，劉聰等人震驚之餘，精神卻也為之大振。

劉淵笑道：

“現在，以我們五部族的實力，聚集雄兵十萬不是難事。部族的戰士每個人都能以一當十，如果我們擊鼓進軍、摧垮晉朝的軍隊必如摧枯拉朽。但你們心中所想，不過是學項羽一樣定鼎關中，做個西楚霸王，最差也不失像曹孟德一樣稱雄北方。這樣一來大興兵災、不憫蒼生

，晉朝的百姓一定

不肯歸附，甚至會把我們當做仇敵

。漢朝統治天下的時間久長，恩澤深入人心

，靠的不是楚漢爭霸一朝勝利，而是得國之後以文治教化天下，爭取到了民心。這就是昭烈帝

劉備

為什麼

僅

得到益州

一

方

土地，就

足

以

北拒曹操、東和孫權，馳騁天地之間的道理

。

周公吐哺，天下歸心。只要得到了民心，何愁大事不成，大業不興？

”

劉淵一番話，不但說得忽邪必能等人心潮澎湃、熱血沸騰，就連徐庶和天機老人諸葛懷也頻頻點頭。徐庶端起酒杯，道：

“寧朔將軍有此等見識，老夫佩服。如果真能如此作為，我料天下可定，實乃百姓之福，神州之幸。”

劉淵早聞徐庶大名，沒想到此人不但沒有辭世，已經羽化登仙，聽他發讚頌之言，受寵若驚道：

“徐仙人，您之才學，不在諸葛丞相之下。元海愚鈍，空有抱負，才疏學淺，如何攏聚民心、順勢而為，還請先生教我。”

徐庶見他言辭懇切，與諸葛懷對視了一眼，平靜道：

“劉將軍，孫子兵法有云：道者，令民與上同意，可與之死，可與之生，而不危也。意思是指君主和他的百姓要同心同德、志向一致，才能同生共死，而不會懼怕遇到的危險。將軍的祖先曾經與漢朝的皇帝約為兄弟，那麼您就是漢朝劉氏皇帝的外甥。蜀漢後主劉禪雖然失國身滅，那麼兄終弟及，您作為他的兄弟恢復大漢的基業，不也是當然之理嗎？現在天下即將大亂，百姓們沒有可尊奉的有德君主，如大旱者望雲霓，出師則需有名，我的意思將軍明白否？”

劉淵恍然大悟道：

“先生的意思是我以劉姓昭示天下，追尊後主劉禪，以恢復漢國為旗號，使天下人心盡歸我用是嗎？”

徐庶和諸葛懷微笑點頭以示嘉許，諸葛懷上前道：

“將軍心繫蒼生百姓和江山社稷，如若追尊後主，那麼我諸葛氏和白羽衛自當為君所用。我年紀大不中用了，徒兒崔說當可襄助一二。”

劉淵大喜道謝，握著崔紹的手卻不肯放開，對徐庶說：

“不管是清河崔氏還是博陵崔氏，都是國家以後的棟樑。二位先生一定要隨我到離石去，讓我以國師之禮供養。崔兄弟，你也要同來共襄盛舉，如果終有一天國家安定，願與在座的各位共享江山。”

徐庶搖頭道：

“將軍的一片誠意我們心領了，只是眼下還不行。出塵子搶奪天書、禍亂神州，紹兒的父親和師父為了護衛國寶以身殉國，眼下的大事，我必須先想辦法送他和小柔回到青丘界向師尊報信，然後和天機好友想法子與出塵子周旋，等待青丘援軍。”

劉淵雖覺不捨，到底氣量恢宏，當即道：

“先生說得是，清除邪教勢力是當務之急，我不懂法術，但有些家資，五部之中也有些可用之才，所有人力物力，但憑二位先生驅使。”

忽邪必能見徐庶雖然誠心道謝，但眉宇間愁雲緊鎖，當即上前一步道：

“徐先生，是不是眼下有什麼困難？忽邪必能雖然是鄉野草莽，法術低微難入法眼，但與崔兄弟和小柔姑娘同闖地宮、肝膽相照，只要有用得著我的地方，絕沒有二話。”

徐庶喜道：

“大法師說哪裡話，草原部族歷代巫師的法術高強，今日一見，讓貧道大開眼界。本來我確實在發愁力量不夠，有大法師相助，我料此事必成。”

忽邪必能拱手道：

“徐先生，你就是大軍師，我們都聽你的，發號施令吧。”

徐庶再不推辭，上前一步站到眾人垓心，大聲道：

“天書落入衍道宗妖人手中，兩界結合部已經暴露，東方的歸墟陰海眼路途遙遠，路途當中一定有妖人埋伏阻攔；西方的鳴沙山陽眼毗鄰衍道宗涼州總壇，更是不能靠近。而今之計，只能效法當年老友諸葛亮記載在武侯天書中的奇門遁甲陣法，想辦法送他們先進入天書小世界，然後從那裡前往青丘琉璃宮。”

諸葛懷眉頭微皺，沉吟道：

“如今武侯天書並不在手邊，僅憑我的奇門遁甲，恐怕力量不足啊。”

徐庶胸有成竹道：

“我籌算過了，本來憑著九天迴夢心法和奇門遁甲，確實不一定能找到通往天書小世界的靈門，現在有忽邪大法師在，三人齊心，力量應該夠了。我剛才從旁觀察，大法師的法術雖然別具一格，但其中的通靈術似乎與我所學的青丘秘術頗有淵源，力量疊加可能會有奇效。紹兒，把你的黑曜石取出來。”崔紹依言將黑曜石從脖子上摘下交給師父，徐庶將黑曜石展示給諸葛懷和忽邪必能，二人都大吃一驚，尤其是忽邪必能，雙手捧起曜石，顫聲道：“這是長生天中跌落的聖星石啊，應該是供奉在陰山聖堂中，不對

……

不對，這不是我們聖堂中供奉的聖星石，這塊星石小一些，但色彩裡青中透藍，質地更為細密、純淨。崔少俠，你是從何處得來這件寶貝的？

”

崔紹也不隱瞞，將自己當年與石勒結義，石勒將羯族頭領世代相傳的寶石當做信物相贈的往事述說一遍，大家嘖嘖稱奇之餘，也對二人的真情厚誼讚不絕口。

徐庶看著忽邪必能，問道：

“大法師，既然黑曜石是草原部族歷代傳承的聖物，你是否能啟動儀式激發此石的能量？”

忽邪必能眼中放光，朗聲道：

“雖然聖石不是同一塊，但質地並無二致，很可能是同一塊大星石上分離打磨而成。我們匈奴族巫術中有一種祈星通感之法，需要找準天上極北三聖星的位置，三名大巫師施展通感法術，將星石置於三星陣法中，只要星石的位置上合一明兩晦的相應星位，不光能借助極北三星的力量開啟靈界聖門，甚至可以斗轉星移，影響諸星相互間的排斥和吸引力量。”

諸葛懷點頭稱善，道：

“法師所說的極北三聖星，可是指的北辰紫微星嗎？”

忽邪必能答曰：

“正是，我們草原部落地處北方，巫師中有一支專事推衍星空變化的派別，這些大巫師認為，北極昊天上有一明兩晦的三星並列之體，中原曆法中所說的北辰紫微，就是三星中的極明之星，另外兩顆晦星並非不能發光，只是在極明之星的輝映下，顯示光之晦伴外象，其實暗藏的能量並不亞於主星。傳說中草原上也有三顆聖星石，一大兩小，對應著極北三聖星為草原各部族帶來力量的平衡。傳說狐靈先知當年就是感應到了大巫師擺出的聖石三星陣法，這才打開聖靈之門，帶著靈族大軍馳援草原部族，擊敗了入侵的黑魔王。”

徐庶讚歎道：

“足見一人技短、兩人技長，草原大漠上英才輩出，我看這觀星推衍之術，就勝過我中原方士甚多。”

忽邪必能謙詞答道：

“徐先生過譽了，中原大地農耕之術為立國之本，要說天文曆法，無人能出其右。相反我族巫術，更多時候希望透過星體位移影響四季氣候，儘量減少大漠風雪帶來的災害。只是這門奇術有傷天和，施術之人無形中會造成氣脈損傷，因此也要經常服用自配的良藥養生。即便如此，族中的大巫師普遍壽數不長，難以活過五旬大關。這擺星陣的大法，也就越來越沒人用，漸漸瀕臨失傳。”

諸葛懷精研奇門遁甲之術，對陣法最感興趣，追問道：

“不知這個陣法該如何擺？只有一塊曜石，能否成功？”

忽邪必能胸有成竹道：

“我父親曾將此陣法傳授於我，二位仙師功力遠勝於我，只要我將通靈口訣傳授，我們三人相互入定通靈，各守陣法方位。老夫忝居主位運轉陣法，二位仙師從旁輔助，將曜石運轉到輔弼主星的正確方位，靈門就會開放。”

徐庶點頭道：

“那時候就請天機老友用奇門遁甲接引天書小世界的靈門，我再用九天迴夢心法加持崔紹和小柔法身，他們都是純蓮之身，必能安然渡過忘川河，直達天書小世界。事不宜遲，我們用好酒飯，馬上登臺擺陣。”

聽說崔紹和小柔就要離開此間，眾人心中又是興奮，又是不捨，借諸葛懷搬運來的美酒佳餚，紛紛前來敬酒為二人餞行。且不說劉聰和呼延攸與崔紹年紀相仿，兄弟情長，劉淵更是一杯接一杯與他難分難捨，連番叮囑道：

“崔兄弟，此番分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我只盼望你若完成了重任，和小柔姑娘重回神州的時候，能來離石相見。我還要和你再重新青梅煮酒，論盡天下英雄。”

崔紹也惺惺相惜道：

“侯爺救命再造之恩，沒齒難忘。真要有那麼一天，崔紹一定前來拜見。我這個人臉皮厚，少不了要開口求助，希望侯爺不要嫌我人煩事多。”劉淵伸手在胸口上連拍兩掌：“崔兄弟你一定要來，我的牛馬、族人、就是草原天空上閃爍的星星，只要你開口，我都送給你！”

兩人碰杯大笑之際，忽邪必能牽著靈狼走到小柔身邊，靈狼十分通人性，彷彿知道小柔要走，湊上前不停舔她的掌心，神態極為親暱。忽邪必能從懷中摸出一個羊皮卷軸，交到小柔面前，慈祥道：

“小柔姑娘，本來以為你要跟老頭子去離石做客，想帶你去看看大草原，有機會拜謁陰山聖地的時候再兌現諾言的，沒想到今夜就要分別。你是塗山氏的公主，將來要繼承狐尊、狐後大人們的事業，恐怕沒有機會再見了。這個卷軸中記載的，就是我父親傳下的極北三星陣法，我年紀大了，收了劉聰、呼延衝這幾個徒弟，都不是學法術的料。難得咱們爺倆兒一見投緣，就傳給你吧。”

小柔聞聽大驚失色，連連推辭道：

“大法師，這是你家傳的妙術，應該傳給下一輩的草原大巫師，我何德何能，能蒙您的青眼有加？”

忽邪必能哈哈大笑：

“水流千里歸大海，天下有緣是一家。當年狐靈先知傳授祖巫通靈妙術，今天我將草原巫法轉送給塗山氏後人，正合了天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自然之理。老頭子雖然老眼昏花，看人卻不會走眼。希望你能將此秘法傳承下去，造福天下百姓，扶正氣、除妖邪，不枉我們相識一場，也好讓後人得知，小柔姑娘和忽邪必能一場賭賽扭轉乾坤的佳話！”

小柔恭敬跪倒欲行拜師大禮，被忽邪必能攔住，只得眼含熱淚雙手接過羊皮卷軸，再三致謝。徐庶也上前對二人叮囑一番，尤其囑咐崔紹切切以抗魔大事為重，將對出塵子的仇恨化為襄助狐尊守護兩界的力量之源。並答應崔紹一定會尋到崔節的埋骨之地，將骨殖好生安葬、超度。

眼看已到觀星吉時，徐庶一聲令下，眾人擁著劉淵和崔紹、小柔出了地宮，登上銅雀臺上五層飛閣頂端。是夜，月彎星明、天氣晴朗，忽邪必能圈定了九曜星圖，徐庶和諸葛懷各歸陣位，默唸巫術咒語，很快入定。忽邪必能命崔紹和小柔捧著黑曜石站在三人中央，小柔記熟了陣圖所繪方位，拉著崔紹的手，按照忽邪必能的指點，連續試探主星之外晦星的陣位，當走到次明晦星稍偏右角時，黑曜石突然微微抖動，發出藍色的柔光，忽邪必能大喜，喊道：

“不要移動，穩住身形，大家跟我默唸巫咒！”

徐庶、諸葛懷和小柔心意相通，一起闔目默唸咒語，隨著崔紹手中黑曜石散發出波紋狀的光環。天空中驀地射來一束藍光，將崔紹和小柔腳下的星圖照亮，亮光的中央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六角星芒，星芒的中心逐漸閃現一個螺旋狀的黑洞。諸葛懷手指駢起，捏成井字訣，袍袖中飛出一百零八顆黑白棋子，飛到六角星芒陣中，演化成一個巨大的八陣圖，八陣圖陰陽旋轉了三個轉化，黑洞中漸漸移來一束亮光，亮光中央隱隱顯出一座寶閣，閣上懸著一個光芒四射的寶頂，正是天書小世界中光明城的金烏之巢！

徐庶雙眼睜開，手掌開啟，兩道神符貼於崔紹和小柔頭頂的百會穴上，朗聲道：

“玄門已開，造化通神。忘川飛渡，一夢顛連。孩子們，去吧！”崔紹和小柔雙目闔上陷入沉睡，身子悠然落入虛空。眼看就要跌入阻隔於兩界之間的大河時，只見崔紹兩臂中神符顯現，一金一青兩條神龍搖頭擺尾地飛出，將二人載於背上，穿雲排霧地飛過河面，直向金烏之巢飛去。

等崔紹和小柔悠悠醒來，已經置身於太乙承天大殿之中。白羽、月嬌、高老爹和狐尊、狐後圍坐在二人身前。崔紹明白必定是乙木總司命奉白羽之令開啟玄門，急忙跪倒向師公行禮，小柔則一頭扎入狐後懷中，流出了激動的淚水。

狐尊細問二人神州之行的經過，崔紹來不及詳述過程，劈頭蓋臉道：

“師公不好了，神州界的天書已經落入衍道宗宗主出塵子之手，神州危急，急需青丘界的援軍！”

狐尊和狐後聞言大驚，狐尊喃喃道：

“原來如此，怪不得這段時間以來，青丘界五大靈族之間訊息不暢，五靈符節也失去了往日的光芒，原來是青丘界的靈氣外洩，看來魔王使已經在窺探兩界結合部了。”

眾人再不遲疑，立刻趕到鏡花司，狐後閉關沒有找到蒹葭仙子的靈蹤，卻意外修補好了

“鏡花水月陣”被秋水劍破壞的幾個重要支柱。此刻應狐尊所請，立刻召集弟子重啟大陣，並用主持陣法的神器鏡花寶鑑招來“琉璃回光鏡”，狐尊站在鏡前施展塗山氏秘術，回光鏡發動“千里眼”、“順風耳”、“乾坤探查”三大功效，將兩界結合部發生的精微變化顯現在眾人眼前。

只見忘川河上一改往日平靜，河對岸出現了數倍之多的魔繭不間斷地墮入河中，雖然很多被河水吞沒，但河流因為受到魔繭殘骸的淤塞堵截，漸漸流速變慢，河水也粘稠發黃，甚至有的地方形成了小型的沙洲。見狐尊眉頭緊皺，崔紹急道：

“師公，這是怎麼回事？這些魔繭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狐尊憂心忡忡道：

“忘川是兩界之間的第一道屏障，沿著結合部迴圈往復，本來兩界的結合部有軒轅黃帝留下的降魔幡和我佈下的九天迴夢心法，魔王使找不到也攻不進來，現在如此之多的魔繭不惜損耗妖靈也要衝入忘川，說明敵人已經找到了完整的神州天書，而且憑藉天書施法撕裂了結合部的禁咒。我猜出塵子一定已經全力開動了魔靈通道，招募來這麼多的魔獸和魔繭，企圖渡過忘川發動總攻，先擊破我青丘，搶奪天書陰映，然後徹底毀壞兩部天書，建造更多的魔靈通道，徹底將兩界變為黑暗之地的一部分。”

狐尊再不猶豫，命人敲響琉璃宮議事明堂的聚靈鍾，不過半天工夫，

雷霆、神機、靈丘、玄石四大將軍連同五靈族中的效節軍將軍盡數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