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逸史》中塑造了眾多的人物形象，側面反映了客家人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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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家小說始於何時？迄今未有定論。但人們普遍認為，清乾隆五十八年已經完稿，清嘉慶十四年（1809年）才鐫刻出版的《嶺南逸史》可算得上是早期的客家小說，

“在客家文學史上應占有前驅者的地位”

。黃岩的《嶺南逸史》，是中篇章回小說，共二十八回。主人公是客家士子黃逢玉。故事情節以黃逢玉與張貴兒、李小環、梅映雪、謝金蓮（其中李、梅為瑤族）的愛情婚姻關係為主線展開，塑造了眾多的人物形象，從一個側面反映了客家人的歷史和文化。行文流暢，富於變化，雖然它未能跳出才子佳人小說的套路，卻涉及人們過去極少接觸過的題材，能給人以耳目一新之感。

客家人的文化影象

小說的時代背景是明神宗萬曆年間。才貌雙全的程鄉縣士子黃逢玉在劉佐泉：《嶺南逸史》中的客家史蹟。重陽佳節，動了雅興，陪父親思齋公，帶著工人黃漢，到長耳山登高，遊歷了唐王巖、真武巖、寒婆凹等名勝古蹟。逢玉詩興大發，席上賦詩，受到大家的讚賞，石禪師山門贈咒，預示逢玉的命運。逢玉不久便奉父母之命，前往增城探訪姑母，經過河源梅花村時，遇見隱者張瀚（秋谷）及其女張貴兒。張氏父女對逢玉產生好感，意欲相托；黃逢玉也愛貴兒美麗聰明，遂允先訂婚約，修書向家中父母稟報時有富家子名何足像者頗囂張，黃逢玉“壓富兒惟詩一首”，因此結仇。逢玉告別張氏父女往增城，行至嘉桂嶺，時值瑤族女王李小環正欲挑選可心的夫婿。

程鄉縣的影象

第五回

“浪吟詩黃逢玉中計，甘作妾李小環招親”

，生動地展現了女瑤王對黃逢玉一見鍾情，自願甘作偏房的場面。在允許一夫多妻的封建時代，黃逢玉又愛上了勇武而真誠的李小環，於是定下婚事，又成夫妻。李小環同意逢玉繼續前行尋探姑母，並約張貴兒父女到嘉桂嶺團聚。誰知逢玉行至天馬山時，又被另一瑤王梅英所截，威逼逢玉與其妹梅映雪成婚。逢玉不允，但梅英始終不肯放逢玉離去，而且偽造逢玉書信，說在天馬山被監禁，危在旦夕，求小環來救。李小環不知這是梅英的奸計，信以為真，率軍遠征天馬山，梅英依仗險要的地理形勢，以逸待勞，佈下圈套，使李小環損兵折將。如果不是心腹女將易服替死，小環已難逃厄運等等。

天馬山的的影象

張貴兒的經歷也頗為曲折。張家被何家午夜焚燒時，貴兒與侍女倉皇逃生，與父親失散，只得女扮男裝，前往程鄉縣黃逢玉家中。之後記載黃逢玉被明神宗封為東安侯，與張貴兒、李小環、梅映雪大團圓，謝金蓮亦成為黃妾。嗣後，黃逢玉感念宦途風險，遂與四妻妾一同歸隱。這篇小說的情節曲折，

“千變萬化而復無事荒唐”

，可讀性很強，而又有歷史的真實性，能“標新領異，據實敷陳，堪與國史相表裡”《嶺南逸史》的價值，首先在於反映清中葉失意文人的真實思想感青。他們不滿清朝政府的統治，懷念朱明政權借小說中人物之口，說得清清楚楚：“今大明皇帝，四海統一，東西南朔，莫敢不服。”他們贊成民族融合。

明神宗的繪圖

小說寫黃逢玉與瑤女李小環、梅映雪以及二女的結合和交往，皆持肯定的態度，生動地反映了客家人與其他少數民族融合的歷史真實。小說從一個側面說明了少數民族認同漢文化的歷史過程。李小環、梅映雪鍾情於黃逢玉，並非偶然，從本質上來說，乃是一種文化的認同。《嶺南逸史》的文學價值突出地表現在它儲存了大量的客家方言俗諺和客家山歌，使客家人讀起來感到特別親切。先看人物命名，如

“何足像”

，乃富翁何肖之子。在客家方言中，

“足像”

乃是指某些人趾高氣揚、盛氣凌人、不可一世的神態。以此命名，生動揭示絝子弟的性格特徵。

客家人唱山歌的影象

又如，寫藍能所部的

“陳鐵牛有將八員，皆驍勇善戰，內中兩個，一名廖得，一名來得，尤其驕捷”

。這兩個人名

“廖得”

“來得”在客方言中都是挺厲害的意思。又如一人綽號為

“竹篙鬼”

，客方言中是指瘦高個兒。方言語，在小說中更是屢見不鮮：

“只願這帖藥，天靈靈，地靈靈一服就中”

“拔了蘿蔔地皮寬”

，瑤人在那裡

“做生理”

“就使當朝宰相，也未必壓得我黃逢玉倒”“滑溜溜搭不住，來一個鷂子翻身”

“多些粥來與逢玉吃”

“必須下段磨鐵成針的細嫩工夫方有巴靶”

“店主見打得狼”“人心不足蛇吞象”

等等，這裡的語言，一般非客籍人士也可讀懂意會，但如

“巴肥”

指有明顯的成績，

“打得狼”

在這裡是指

“打得狠”

的意思，則只有懂客方言的讀者才能領略其奧妙了。

瑤人的影象

至於《嶺南逸史》中所引用的大量客家山歌，則是客家文人向民間文學吸取營養的最好證明，它表明了客家文學早就具有雅俗互動的特點。這些山歌中

“比興之工，雙關之巧”

，令人歎為觀止。或借物喻人：黃蜂、油麻、柚子、早禾；或託物起興：

“大頭竹筍作三啞”

“山有木兮木有枝”；或諧音雙關：

“竹篙燒火長長炭（諧嘆），炭（嘆）到天明半作灰”

“梳（思）到底

”；或直抒胸臆：

“妹相思，不作風流到幾時？”

無不情真意切，將男女愛情的纏綿委婉，表現得淋漓盡致，全是客家山歌中的佳作

客家山歌中的選句

作者把它們移植到小說中，用以刻畫人物性格，增強了人物的真實性，拉近了人物形象與客家讀者的距離。《嶺南逸史》對人物形象的描寫不乏精警之處。如作者以揶揄詼諧的筆法，勾勒了諸葛同的形象：“長不滿三尺，大反有四維。遠看極似冬瓜，近瞧卻同布袋。亂蓬蓬一部虯鬚，恍東坡之再世文縐心懷鬼怪，疑吳用之又生。來不是臥龍岡，何來羽扇，輔不是劉玄德，偏帶綸巾。”把矮胖腐儒矯揉造作的醜態刻畫得惟妙惟肖，令人忍俊不禁。又如稱人為

“山精”

“竹篙鬼”

“兩頭蛇”

，大的白描之精髓，又有客家特點。

諸葛同的影象

小說在描寫人物活動的典型環境方面亦頗有特色。主人公黃逢玉的家鄉是程鄉縣桃源堡，乃是典型的客家山區，小說中的長耳山（實即王壽山，客家有一傳統說法：“

長耳會長壽。”

），其古蹟名勝、風光景物的描寫，再現了客家山區地理風貌。對歷史背景的交代，其“天子何曾不聖明”之語，有為皇帝開脫之嫌，但是，它從一個側面真實地反映了當時廣東社會動亂、民不聊生的局面：

“

君不見永安三都七十寨，燒殘破碎無完民。”

在藝術技巧運用方面，作者匠心獨運，

“或順伏，或逆擒，或倒插或旁襯，或一篇完結一人，或數篇完結一人，皆部中之波瀾也”。

王壽山的影象

行文富於變化，而結尾引名人屈大均書石：

“父孝子，子孝子，牛塘與山林，兩墳隔十里，牛塘不封樹，行人罔不知。”

使小說增強了真實感，也是作者著意為之。張西園在鑑定《嶺南逸史》時說

“予嘗南遊永安矣，見乎一門三孝坊石，猶巋然存也；西至羅旁過九星巖，擊石鼓，淵淵有聲；登錦石，誦屈子銘，其所見皆不虛夫！”

作品故事的虛構與歷史地理的真實成功地結合在一起，而無

“荒唐”

之感。還值得一提的是作者對女性的態度。在黃岩的筆下，出現了不少女性形象。或豪雄，或忠勇，或孝順，或俠義，或雄談驚座，智計絕人，或溫柔體貼，風情萬種，多為可歌可泣的正面形象，這是否與客家婦女在社會生活中有特殊重要的地位有關，還有待作進一步的研究。

客家婦女的影象

總之，在明清小說已日趨成熟、出現了《三國演義》《水滸傳》《西遊記》《紅樓夢》等鉅著的時期，《嶺南逸史》在中國小說藝術創作方面，應該說並沒有特別突出的貢獻。然而，在反映客家人的生活，反映客家人與其他族群的關係方面卻開拓了新局面。它是客家小說的濫觴之作，在中國小說史上也應該有一席之地。

參考資料

·《嶺南逸史》

·圖片來源於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