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腸似的古巷：桃花流水，不出人間；每步古巷，亦成詩篇

文/殷豔麗

桃花流水，不出人間；每步古巷，亦成詩篇； 細問妙處，我自不言。

盲腸似的古巷，靜臥在歲月深處。

如一隻安靜的貓兒，守候著時光，接納著每一個過往。

每每週末，我總喜歡一人獨往，享受那份恬然淡然的悠閒。彷彿回到了涵裹在祖母目光中的童年，沉湎在祖母如水一般的愛中。

西更道幽靜、狹窄，道旁東側是石壁粉牆，碧綠的藤蘿匍匐在牆壁之上，凌霄花盛開似火，灼灼耀眼。西側是民居，大多是單拱門樓，一扇扇斑駁的木門可看出時光老舊，推開一扇木門，就會推開一段歲月，這裡，盛滿了舊時光。住在這裡的人家，都靜靜的忙著自己的生計。

黑色木門裡面，看到一位白髮的老者繫著圍裙，正在整理他賣的圖書，圖書就放在一個簡易的用磚壘起的架子上，架子上鋪著厚厚的花花綠綠的木箱紙，圖書一摞摞擺放在上面，有《邦斯舅舅》，有《戴小橋和他的朋友們》，還有《蒲松齡故事大全》等。書本顏色已陳舊微黃，小人書好似沉睡在歲月深處。老人家有時看看書，有時打個盹兒。不知他每天能買多少本書，也不知有多少遊客過來看書。每次去，他和他的書都安然地相守著，日子過得波瀾不驚，安安穩穩，時光彷彿凝固，沉澱成一幅沒有題字的光陰圖，與清幽的古巷搭配起來，既不繁華得讓你荼蘼，也不冷清得讓你生寂。

西更道與曲水亭街匯合處有一個小石橋，橋下泉水匯成小河汩汩流淌。橋頭有一婦人，一邊拍打著她懷中的小孫子，一邊哼著古詩：落日無情最有情，遍催萬樹暮蟬鳴。聽來咫尺無尋處，尋到旁邊卻不聲……童謠一般，溫婉動聽。

小河流水淙淙，水草在水中匍匐著倒向一方，似嬰兒般睡在水的懷抱裡，水草味在空中漫漫氤氳著。旁邊有一個石砌的方形池子，裡面有一眼泉，旁邊假山石上寫著：劉氏泉。劉氏是什麼朝代人一概不知，但見石碑上寫到：劉氏泉在西更道街北端，曲水亭街南頭。是古人曲水流觴、品茗奕棋的重要場所。

正當我凝視石碑，一箇中年男子大概是一位教師吧，帶領著一幫小學生走過來了，站在石碑前給孩子們講述劉氏泉，泉名劉氏果何人？千載風流數伯倫；天產釀泉清可掬，松花滿泛甕頭春。動聽的故事伴隨著橋下的泉水，靜靜流向遠方。

在古巷每走一步，都自成篇章。

一老者手拿一根長長的竹竿，上面綁著一柄彎月樣的鐮刀，專注地清理著漂浮在水面上的水藻。

曲水亭街15號是一座典型的四合院，門口寫著“佐佑泉”的牌子，小院用青石板鋪成，牆角綠苔斑駁，院子裡架滿了葡萄，小葡萄已結出來了，一串一串的。迎門牆用青磚砌成，上面有圓形磚雕花卉，古色古香。女主人正在賣纏蜜，白髮蒼蒼，衣著樸素，待人熱情。當我問起佐佑泉，她告訴我說，從她家房屋裡穿過大廳，再向裡走，在北屋裡面有兩口泉，至今還有水，天無論多旱，都不會斷水。她炫耀家珍一般，佈滿皺紋的臉上，印滿了舊時光。她說原來這處四合院在解放後被政府收過兩次，現在已經歸還給自己了，並辦了房產證，房產證讓子女保管著，她臉上洋溢著幸福，她說她原來在刺繡廠上班，刺繡手藝不錯，讓我有空可以找她免費學刺繡。我感覺她是世上最富有的人，住在古巷水邊，擁泉伴柳，坐享江南，不是丹青妙手，卻活在詩裡畫中，清風明月不邀自來，泉水細柳座上高鄰，一縷茶香，一絲柳蔭，便畫出了江南的神韻。

幾個小學生走過來了，“阿姨，能不能買一瓶水？我們在做公益。”只見一個女孩舉著一個牌子，上面寫著“免費午餐小善大愛”，“阿姨，您買了吧，一點也不貴，市場價格，一塊五毛錢，這些錢是給南部山區貧困孩子的午餐”，她眼神中流露著真誠，認真地說著。我買下了她的水，儘管我帶著水，我怎麼能辜負一個孩子的心？

忽然，聽到了整齊響亮的快板聲，我尋聲望去，只見前面不遠處圍著一夥人，走過去，看見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帶著眼鏡，梳著一根長長的辮子，正在教四個男孩打山東快書：“玲瓏塔塔玲瓏，玲瓏寶塔十二層……”他應該是濟南市很有名氣的民間藝人梅老師，經常在這一帶領著一幫弟子學習山東快書，四個男孩都七八歲的樣子，快板打得滴溜溜轉，讓旁邊的圍觀者都看呆了。

又有一隊小學生整整齊齊地走過來了，他們身穿一樣的火紅色上衣，上衣左上側寫有“益家童遊”字樣，每人手中都拿著一本手冊，寫著“濟南老街巷遊學手冊”，並標有二維碼，個個喜氣洋洋，精神抖擻，向北面王府池子方向走去。

我不由得信步走去，但見那裡一泓碧水，垂柳拂堤，明淨秀麗。看到一些古色古香的木製小亭子，每個亭子裡都有精緻的手工作品，琳琅滿目。比如手繪工藝，手工布藝，雨荷草編，糖畫面人等，讓人眼花繚亂，流連忘返。我彷彿也回到了我的童年，處處生機。

古巷馱載著太多的內涵，印滿了風雲風物。每每來到古巷，都讓人心潮起伏，感慨萬端，“我有所感事，結在深深腸。”古巷，它是古城之腸，輸送著生命的養分，溫馨涵養著這裡的一切。我彷彿走回舊時光，那裡面，有我的奶奶，也有我的童年，總能讓我釋懷，給我以生命的給養。

不僅想起懷素一句詩：人人細問此中妙，懷素自言初不知。

古巷，一首絕句，萬千風雅，悠閒，篤靜，守一，雋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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