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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清江湖秘聞之“鬥劍”

由 老高奇談 發表于 人文2022-07-30
簡介這天眾幕友飲酒而歸,忽見一道人影,箭一般奔了進來,眾人定睛看時,卻是韋弦佩,只見他衣袍破碎,後頸衣領處血跡斑斑,髮辮短了一截,那雙一向澄淨的眼睛,遊離無定,射出張皇的神色

何為揎腕攘臂

清朝的知府,是個承上啟下的職守,亦是留心仕祿的官僚宦途上重要一關。知府做得好,兩三年內便有監司之望,再往上升,就是封疆大吏的巡撫。天下一百八十五府,雖然有“疲”有“難”,但下有州縣打點,上得督撫拂照,責任不必自己一肩挑。更何況“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就算不貪不黷,單是每年朝廷額定的養廉銀,就遠非清湯寡水的京官可比。因此鬧窮鬧得厲害,又或想抓抓印把子的部院司官,常巴望著外放府道。

這一年,有個姓王的員外郎,擢任安徽寧國府知府。這位王知府倒頗有家資,不曾鬧窮,他也不圖那執掌一方、生殺予奪的官癮,只不過書生積習,清介自許,實在厭倦每天低聲下氣地守著那些部院大僚的臉色過日子。是以調令一下,王知府喜出望外,連日料理了手續,首途南下。一路之上,王知府心情大好,彷彿遊山玩水一般,到處品題風物,結交士人。

如此曉行夜宿,不一日到了清江浦,這處乃是當時南北水路津要,漕運、淮鹽,都於此處集散。王知府一行棄馬換船,但見碼頭上熙熙攘攘,腳伕、船丁、搭船的客人往來不絕,一片喧囂。王知府站著看隨從、船伕搬挑行李,忽覺右側面頰微微清涼,扭頭看時,只見一個少年,約十七八歲年紀,生的粉面朱唇,眉清目秀,揹負一口皮匣,文文靜靜立在那裡,也好整以暇地瞧著王家隨從搬搬抬抬,像是在看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王知府見了此人,心頭不由地一陣發軟,他雖絕無斷袖之癖,但這玉媚珠溫的少年,容姿之美,猶勝北里名姬,怎能不令人心動神搖?那少年也察覺到王知府的注視,迴轉身來,翩翩作揖。王知府回下禮去,說道:“敢問這位兄臺尊姓?”少年道:“敝姓韋,草字弦佩。”王知府知道“佩弦”之典出於《韓非》,這少年當是讀書人,心中益發親近,說道:“韋兄輕車簡從,想來是燕遊至此。”韋弦佩道:“慚愧,小弟春闈點額,此行正欲南歸。”王知府一聽,這少年竟是個舉人,而坦蕩大方,乍見初逢便肯以落第之事直承,更增好感,因道:“韋兄如此年輕,前途必定無量,蟾宮折桂,那是遲早間事。我亦正要南下,如蒙不棄,何不上船同行,也好早晚請教。”韋弦佩也不推卻,淡淡地謝了。當下二人同船共乘,日日談論今古,韋弦佩博聞強識,無所不曉,王知府既佩且敬,盛情邀他同赴新任,以為臂助。

清朝的舉人照例是可以做官的,不過若志在兩榜,就不必亟亟一時。有些舉人家世貧寒,沒有條件專心閉門讀書,又不甘心放棄進士之望,提早出來做官,於是便走幕僚一途,暫時委身幕府,一方面賺些薪水,另一方面也好熟悉吏治,為下一步正式進入仕途做準備。而文學幕僚,大多清閒,此輩胸中有墨,囊中有錢,最喜徵逐詩酒,尋花買醉,實際上跟吃閒飯的門客差不多。韋弦佩到得府署,閒來無事,卻不同其他人一道廝混,只顧焚香靜坐,深居簡出。同幕諸友偶爾過訪,見他臥房之內,不論寒暑,唯設一具布帳,一套衾被,一張藤席,一口皮匣為枕,書桌之上一副筆硯,此外別無長物,哪像如花少年人,直似個耆年老僧。

韋弦佩平日不甚出戶,然每月之間,必有數日獨自出遊,從不與他人偕行。有幕友看他斯文俊秀,藹然可親,忍不住問他,意思想同他作個遊伴。韋弦佩道:“小弟少嗜山水,而今客居於此,左近名勝,皖北潛水、霍山,江右廬山,浙江西湖、嚴陵瀨、四明山、天台山,池州九華,新安黃山、齊雲,皆近在咫尺,不可不遊。”幕友詫道:“你說的這些名勝之地,近則距此百里,遠的更在千里之外,哪裡是什麼咫尺?我看你每次出行不過三五天而已,如何能至?”韋弦佩道:“小弟少時曾遇異人傳授世外之術,日行千里,無足道爾。”那幕友瞪眼瞧著他,結舌無語,心想這小子當真古怪,沒的拿些不著調的話敷衍人。

幕中歲月平淡無奇,那班幕友依舊終日在詩酒場上浪擲時光,韋弦佩依舊獨來獨往,每月數日孤身出行。這天眾幕友飲酒而歸,忽見一道人影,箭一般奔了進來,眾人定睛看時,卻是韋弦佩,只見他衣袍破碎,後頸衣領處血跡斑斑,髮辮短了一截,那雙一向澄淨的眼睛,遊離無定,射出張皇的神色。眾人從未見過他這副模樣,都上前相問。韋弦佩苦笑道:“小弟險些沒命回來。”眾人道:“可是遇上了流氓惡徒?”均想定是不逞之徒瞧他生的俊美,出手調戲,當下就有幕友揎腕攘臂,要去替他報仇出氣。韋弦佩慢慢搖頭,說出一番話來。

原來前日韋弦佩獨遊是去了黃山,黃山八十八峰,以天都峰最為險峻,峰腰細削,拔地摩天,絕頂之上,人跡罕至。韋弦佩久聽江湖傳聞,當年一代奇俠甘鳳池偶然涉足峰頂,在峰上發現一領草棚,棚中一個少女,正掩面而泣。甘鳳池問起,才知這少女是山下人家,被一妖僧飛劫至此,只因此峰壁立千仞,危峭無比,少女人稚力弱,下峰不得,成了一座天然牢籠。又問那妖僧何在,少女泣道:“每日早晨下山覓食,傍晚回來,凌辱於我。”甘鳳池道:“姑娘莫怕,我送你回家。”負起少女,施展輕功下了山來,尋思:“此惡不除,這少女早晚還要落入他手。”於是復又登峰,藏身草棚之側。

向晚妖僧回山,不見了少女,還道是不堪侮辱,跳崖死了,走到崖邊檢視,猛不防被甘鳳池悄然掩近,重重一掌打在後心,直向崖外飛去。那妖僧武功極是了得,危急之際,仍回臂反拿,一把勾住甘鳳池右腕,兩人一齊墜下崖去。甘鳳池凌虛不亂,右手平手外翻,左掌按在妖僧胸口內勁一吐。那妖僧背心胸前兩處要害中掌,饒是功力深厚,畢竟經受不起,鐵鉤似的五指登時鬆了。甘鳳池就借那一按之勢,卸去下墮之力,舉手在峭壁上一搭,人已如壁虎般貼了上去,耳聽“嘭”的一聲,知道妖僧摔在了山石之上,想來是活不成了。

韋弦佩多聞武林掌故,知曉此事,因此登臨黃山之時,便起了瞻仰俠蹤的念頭。他攀上天都峰,一眼便見怪石叢莽之間,露出草棚一角,心裡尋思:“甘鳳池大俠早在幾十年前已歸道山,怎的這草棚仍在?”他分荊拂蔓,走到近前,不禁大吃一驚,那草棚之下,赫然一個老僧,鬚眉灰白,枯瘦如柴,正自打坐煉氣。韋弦佩暗道一聲“不好”,老僧雙目倏張,口出青氣一道,不由分說,電掣射來。韋弦佩知是劍術,他空拳難敵,飛身回逃,好在那老僧想是行功未滿,不能起身追擊,才容他逃下山去。

眾幕友聽了他這話,面面相覷,不知該不該信。韋弦佩道:“妖僧已攝住我的氣機,不日必然循蹤而至。這老賊行兇百年,惡貫滿盈,當日甘大俠除惡未盡,合該由我做個了斷。諸君若有膽略,不妨作壁上觀。”眾人道:“照你所說,那和尚如此厲害,在旁觀看,豈不危險?”韋弦佩道:“昨遊黃山,劍藏皮匣,未曾攜帶,因被那老賊放肆,狼狽了一回。今我有備,大可護得諸君平安,只管放心。”

次日一早,果然有執事的廝役進來通報,說門外來了個和尚,要見韋先生。韋弦佩一笑,走到門外,幾個膽大的幕友跟在後面窺看。當街站著個老僧,身量極高,膚色黝黑,宛若一具鐵鑄的骷髏,見了韋弦佩出來,冷冷說道:“孺子初不自量,敢來太歲頭上動土。”韋弦佩道:“不必多言,今夜二更,敬亭山陽相見。”老僧更不發話,轉身而去。

敬亭山在今安徽宣城以北,水陽江西岸,屬黃山支脈。這天夜裡,眾幕友乘車騎馬,出城來到山南。其時新月上弦,蟾影西斜,疏星交映,遠遠望見韋弦佩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驀地眼前一花,老僧已在韋弦佩身前十幾丈外現身。二人不交一言,各自把口一張,老僧口吐一道青氣,韋弦佩口吐白氣,直如兩條飛龍,在半空一交,夭矯閃爍,盤旋激射,眾人只覺時有勁風如刀,從那二氣相鬥處掃將下來,掃得人肌膚生疼。無何,青氣漸縮漸弱,那道白氣愈來愈盛,匹練也似,將青氣緩緩纏裹了進去。忽聽“嗤”的一聲響,彷彿凌空撕裂了一大幅繒帛,青氣劃然兩斷,流星似的墜地而滅。老僧如遭重擊,慘聲厲嘯,口、鼻都噴出血來,委頓在地。韋弦佩仰面嘬口一吸,那白氣若長川歸海,回入其腹。老僧掙扎半晌,才顫顫巍巍站起身來,喘息道:“何不取我頭顱!”韋弦佩道:“你道法已破,生不如死,殺你何益?你且去吧。”老僧慢慢轉身,踉蹌著消失在了夜色中。

眾幕友無不咋舌失色,這才如夢方醒,遠遠地擁到近前,都道:“先生真乃神仙!那是什麼法術,這般厲害!”韋弦佩道:“我與妖僧所習者,皆是劍術,彼所煉青氣為雌鋒,我所煉白氣為雄鋒。彼挾此術,橫行江湖,自謂無敵,殊不知吾之雄劍正是剋星。今其術破劍摧,人物俱廢,再也不能為害了。”說罷一拱手,騰身如鳥,瞥然不見。

眾人回到府署,忙去說予王知府知曉,王知府聽罷,怵然稱奇。待天一亮,便去拜韋弦佩,推門一看,已是雲合鳥逝,人物俱杳了。

滿清江湖秘聞之“鬥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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