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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公的葬禮

由 凡失 發表于 遊戲2022-01-18
簡介正當我回來的時候,我發現一位老婆婆在祭拜,父親跟我說這是阿公的姐姐

黑暗之魂3訣別黑水晶怎麼用

春節的前幾天,剛回家的我坐在父親的摩托車後面,一起前往村子看望病重臥床的阿公。

車子漸漸駛離了鎮上,父親突然打破一路上的沉默。

“你阿公前幾天死了。”父親說得很平常,讓人感覺不到一絲哀傷。

距離我上一次見到阿公還是半年前;那時突如其來的胃潰瘍導致的大出血使他難以進食。他佝僂著身軀倚在床邊,粗糙顫抖的雙手緊緊無力地握住我的雙手,依舊叮嚀著我要好好讀書。我是阿公孫子中唯一讀到高中的。每年的春節,阿公都會特意拿一張嶄新的百元大鈔給我。這是其他孫子所沒有的待遇。在他的眼裡,如果能考上大學就算是出人頭地了。

父親的話讓我有些錯愕。不知是否是車子駛得更快的原因,寒風愈發地咆哮,刺痛著我的眼睛,我的心冷得直哆嗦。我把頭埋了下去,回答說:“知道了。”好像這一切已經發生過了。

到了村子,我和父親匆匆趕往么嬸家。靈堂就設在她家大廳裡。我一到了靈堂,就聽見么嬸扯著嗓子在吼些什麼。大廳里人頭攢動,母親和其他親戚都在,我顧不得許多,徑直地走向阿公的遺體。阿公的遺體放置在一個冷凍棺材中,棺材的表面是透明的,可以清晰地看清遺容。世間的訣別總是不期而至,不給你任何猶豫的時間。我呆呆地站在水晶棺材前,望著眼前這位面容安祥的老人。我想上去摸一摸他的臉,但我知道這是不被允許的。

“過來上香。”還沒等我來得及仔細端詳,我便被父親叫了過去。

上完了香,大人們商量起了守靈的事情。按照流程,阿公的遺體要在靈堂放置幾天,然後舉行喪禮,最後才火化入土。我想若是我遷化之時,必定不要這麼麻煩。我生前魚吃得不少,死後直接扔進大江大河餵魚了事。阿公的遺體放在靈堂期間,每晚都需要有人守靈。阿公生了三個兒子,兩個女兒;由三個兒子每家每晚出一個人值夜。母親是個熬不了夜的人,加之天氣寒冷,便提議不用守一整夜。二嬸無意間地附和。么嬸極力不同意,說這樣沒有孝心。不知怎麼的,妯娌之間吵了起來。在我模糊的印象中,阿公的這三個兒媳婦沒有一個與他相處得好。我的母親一直對公婆偏心小兒子耿耿於懷,二嫂則因為兩個兒子的早夭向來刻薄,么嫂則因為么叔賺得少而對婆家常有怨言;妯娌之間也各自多有芥蒂。都說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其實上面寫的都是一樣的恨和情。父親聽得不耐煩,便斥責起母親太過計較;母親則反駁他只會遷就外人。阿公在世時是如此,阿公去世後亦是如此。守夜的決定就這樣在一片爭吵中決定下來。

今天晚上由我來守夜。那天下午眾人上完了香,都站在靈堂外面的天井旁。爸爸和兩個叔叔都各自蹲著,低著頭沉默不語。小姑眼眶有些溼潤,用手摸著我的頭:“你阿公還是沒看到你成家。”小姑是阿公兒女中年齡與我最近的,也是與我最親的。我不知道該如何應答,只能以高考為由搪塞過去。

不一會兒,村裡的一個老伯走了進來。他一進來,爸爸和兩個叔叔都起了身向他問好,在場的人似乎都認識他,除了常年在外讀書的我。據說村裡的很多喜事抑或喪事都要經他的手。他把幾位大人都叫了過去,給他們交待後續喪禮的流程。我向來不喜歡祖宗規矩,也就沒想著聽。

夜晚很快又來臨了,連死亡都不會讓時間停下腳步。因為今夜是我守靈,我便也獨自留在么嫂家裡吃晚飯。晚飯期間,么嫂一如既往地數落起么叔。么叔開始還會和么嫂爭辯幾句,么嫂則會愈發加大嗓音,伴之她巨大的體型,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么叔往往有所退怯,隨著次數的增多,便也懶得去爭口舌。么嫂一邊給我夾肉,一邊叫我多吃點,說讀書費腦子,要多吃肉。一番寒暄之後,話頭不由得講訴起陳年往事,繼而轉向對這個家族的埋怨。類似的事二嫂跟我說過,母親也跟我說過。她們都有自己的苦衷和不得已,可我其實並不感興趣。我很討厭家族之類的詞語,像是你是生來就揹負著什麼。只有小姑,少有向我說這些,所以我向來喜歡與她講話。忽然,外面傳來陣陣鞭炮聲。我差點都忘記快過年了。

夜漸漸深了,我躺在靈堂的一張老爺椅上,腦中迴盪著七歲前阿公叫我的聲音。外面的零星的炮聲,與我的記憶交織一起,分辨不清。此刻我想起魯迅說的“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以前我只把它當作一句笑話,現在還是一句笑話,不過笑的的是我自己。心中煩躁的我起身走到阿公遺體前,我突然想最後好好看下阿公的樣子。

阿公斑白稀疏的頭髮被人為向後梳得整齊,額頭上嵌著歲月雕刻過的幾道凹痕,即使是粉末也難以掩飾;雙眉的毛早已凋落,只留下眉宇之上一些黑色斑點,嘴角微微向上,對著死亡微笑……我還沒來得及思索,么嫂從房間出來,手裡拿著一張厚被子,讓我半夜蓋上,以免凍著。就這樣,我回到椅子上躺了起來。天在我的迷糊中亮了。很快大人們都陸續趕來,我也回家休息去了。之後直到初五我才再次見到阿公的遺體。

初五那天是為阿公出喪的日子。

就把遺體移出靈堂,怎麼擺放的問題大人們一開始就爭吵了一番。具體吵的些什麼我也不記得了,因為類似的爭吵很多。阿公的葬禮中似乎沒有難過,只有生氣。出喪前祭奠儀式的道場設立在村頭的大空地上。我記得小時候每次在這裡放露天電影的時候,村子裡的孩童都會從四面八方匯聚過來,簡直就像兒童盛會一般。

儀式開始,先是親朋好友輪流上前祭拜,然後是家屬的一一答謝,接著便是由道士們開始做法誦經,親人跪在旁邊燒紙錢。我想能解決冥府的通貨膨脹應該可以拿諾貝爾經濟學獎了吧。大約燒了一個小時,原先的老伯過來給了每人一簇綁著白紗布的竹葉,要家屬們輪流揮舞著竹葉,繞遺體跳一圈,最好是能嚎啕大哭,以表示對親人的不捨。父親是長子,自然由他開始,二叔三叔們緊跟著他的後面。父親低著頭喃語,一隻手拿著竹葉,一隻手摸著棺材,倒是沒有嚎啕大哭。但在下面的我清晰地看到一滴眼淚從他眼中流出。自從阿公去世以來,父親的眼睛總是充滿疲憊,有時伴隨著火氣,我還從未見他流過淚。二叔自是紅著眼睛,三叔倒是真的嚎啕大哭起來了。跟著一起哭得更大聲的還有三個兒媳。在公公的葬禮上,媳婦哭得越是大聲,就是越有孝道。其他的人都是各有各的哭法。至於我,卻連悲傷也不曾有——不孝子孫。可是當子孫為什麼就要孝呢?那時的我的的確確是這樣想的。

到了早上十一點鐘的時候,女人們開始逐漸離場,去準備午飯。因為人比較多,飯都是大鍋飯——包菜豬肉炒飯。我小時候很喜歡吃這種飯,聞起來特別香,村裡的喪禮上很多都是這種飯。跪了好幾個小時的我,腿十分地痠麻,於是趁著這個間隙,我也從道場上離開一會。正當我回來的時候,我發現一位老婆婆在祭拜,父親跟我說這是阿公的姐姐。我從來沒聽過阿公有一位姐姐。父親說這是以前太爺跟另一個女人生的,後面基本不往來,所以我也就不知道。父親向我感慨,普通人家兄弟之間尚有血緣維持,到了侄子輩就基本各忙前程,再下一代就是陌路人了。從那次見面,我也再沒見過這位阿婆。

用過午飯後,下午便繼續誦經燒紙錢;到了傍晚時分,便把阿公的遺體運往火葬場。除了父親和兩個叔叔,其他人都沒有跟著去。我望著離去的殯儀車,我才想起應該要拍一張照片,可那時的我沒有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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