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寒山寺寫生記

朋友要我畫一幅蘇州寒山寺圖，準備贈日本友人的。確實，日本人對我國的寒山寺是頗有興趣的。聽說張繼那首《楓橋夜泊》詩，過去日本的小學教科書中也曾一度編入。同時日本國內也有一個寒山寺，一說寒山曾到日本傳教等等。

舊日寒山寺的一口古鐘，曾被日本海盜掠去，在明治三十八年，伊藤博文鑄一隻銅鐘，送還我國，所以康有為詩有“鐘聲已渡海去東，冷盡寒山古寺鐘”之句。近年日本又送來一隻自鳴掛鐘，放在大雄寶殿的大鐘邊。早年日本送來的櫻花，現已無存，但是今年種植的幾株五針松倒生長得很好。每年元旦前夕，總有許多日本訪華團體到寒山寺觀光，並聞鐘聲一百零八響，以祈長春。日本友人還要吟詩作畫，買寒山拾得石刻像和俞曲園寫的《楓橋夜泊》唐詩碑拓，帶回去贈送親友。現在朋友要我畫幅寒山寺圖贈送日本友人，並且指明要用中國畫的山水傳統技法，我想是可以理解的。

十年浩劫，寒山寺不僅被搗毀，而且變成“四人幫”在蘇州的爪牙專門關押群眾、毒刑拷打的場所，寒山寺內，一片陰森。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寒山寺修復，我也曾去過一兩次，聊發思古之幽情。這次我去寒山寺，主要是寫生構畫稿國。為了避免人多幹擾。早晨五點出發，已涼天氣來寒山寺，尤其是薄霧迷茫的深秋，樹葉不是黃著，便是紅著，在墨綠的叢林裡，層次格外分明，相映成趣，何不先去楓橋登臨一下，因為寒山寺前的那座石拱橋並非楓橋，而是“江村橋”，楓橋在西首“鐵鈴關”附近。唐代詩人張繼所謂“江楓漁火對愁眠”，有人說就是指“江村橋”和“楓橋”相對 的意思。經人指點，才知道楓橋繞道穿過楓橋市鎮的街道。果然有一座像城堡樣子的“鐵鈴關”，楓橋緊靠著鐵鈴關，走進磚拱城門洞，便踏上楓橋的後背。我一口氣上了橋，坐在橋頂的欄杆上，這時寒山寺正隱約沉睡在白茫茫的朝霧裡，殿閣崢嶸鍾檔樓峨峙，濃密的樹林裡籠罩著一層輕紗似的曉霧，在朝暾的掩映中，黃牆如帶，溪水如練，“月落烏啼霜滿天”的情景驀然出現，但“烏啼”之聲，來自雜樹叢中。可惜我沒有能找到“月落”的影子。楓橋附近停泊了幾艘小船，炊煙裊裊。我正在楓橋上瀏覽之際，寒山寺裡傳來一陣鐘聲，彷彿敲開了我的心扉，悠悠晃晃，是令人頓悟，還是令人懺悔

紛至沓來的遊人越來越多，人們首先都去瞻仰寒山、拾得兩位高僧的塑像，我仔細在寺內走了一圈，整個寒山寺的佈局和一般普通的廟僧的塑像，我仔細在寺內走了一圈，整個寒山寺的佈局和一般普通的僧的塑像，我仔細地在寺內起一一圈，整個寒山寺的佈局和一般普通的廟字大同小異，說不上有理想的入畫角度。最後我坐在鐘樓附近的樹蔭下出神，尋覓我理想的圖畫境界。忽然，如我所悟，我踱出山門，把畫夾放在江村橋的石欄上，手託著下顎凝思。驀然回首，一幅理想的入畫境界忽然展現於眼前。對，寒山寺要元望，要鳥瞰。

回到家裡，一口氣把我勾勒出的寒山寺部分內景和它周圍環境，以及楓橋、江村橋、乃至浮在“霜滿天”遠望虎丘山的雲巖寺塔都聯成整個畫幅，鐵鈴關一角則有月落烏啼，似乎都把持情畫意寫進去了，於是我無聲地默默題上：“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這首名作也許可以彌補我畫的缺陷，內心仍然希望將來能把寒山寺的詩情畫意寫生得更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