嘗試解讀白鵝對王羲之書法影響（1）

史書中關於王羲之愛鵝的故事有很多，據說王羲之從鵝的體態、行走、游泳等姿勢中，體會出書法運筆的奧妙，領悟到書法執筆、運筆的道理。也有一說

“王羲之是道家，追求長生不老，而鵝肉有大補之效”。

《

晉書

·王羲之傳

》

：

“

性愛鵝。會稽有孤居姥，養一鵝善鳴，求市未能得，遂攜親友命駕就觀。姥聞羲之將至，烹以待之，羲之

嘆息

彌日

”

。

王羲之去看鵝，而老婦為歡迎王羲之的到來，把鵝殺了款待王羲之，

“

羲之

嘆息

彌日

”為此王羲之傷嘆了一整天。可見王羲之並不是喜歡吃鵝，買鵝養鵝為的是欣賞。

《

晉書

·王羲之傳

》

也有記載王羲之用手書

《黃庭經》

換鵝的，

”王羲之欣然寫畢，籠鵝而歸，歡喜異常。這篇書法世稱右軍正書第二，後人由於這個典故，將《黃庭經》稱作《換鵝帖》的

。

-原貼圖片見我主頁的圖文文章。王羲之當時的書法就是很出名的，用自己手書的

《黃庭經》

換幾隻鵝好像很不划算，從這一點上看王羲之對鵝是真的喜歡。

那麼王羲之能從鵝身上體會到書法的什麼道理呢？

清人

金埴《詠右軍愛鵝》對此有過解讀

：

“鵝項舒，筆妙徐；鵝項轉，筆妙展。鵝項鳴，筆妙驚；鵝項曲，筆妙獨。鵝掌遊，墨韻流；鵝掌步，墨韻度。鵝掌眠，墨韻妍；鵝掌立，墨韻逸。”

還是比較晦澀難懂的。我們沒有古人的意境，已沒有古人的深度，強行理解還是得不償失的。嘗試解讀白鵝對王羲之書法影響首先要明白書法的表達方法和意境。

書法的創作和欣賞是有層次分別的。高低與否？因為大家見識是不同的，理解自然不同。每個階段都有自己的觀點，難以統一。

我們儘量簡單一點討論書法的藝術，不論處於哪個階段，對於書法

“形”和“神”還是相對好理解的，字面意思也相對簡單。

理論上是透過

“形”來表達“神”的。

“形”透過技術表達

，

是技法的駕馭

；

“神”為境界的傳達，是思想的昇華。

但有

“形”未必有“技”，比如孩童寫的字必然有“稚嫩，返璞歸真”的神韻在，但他們卻不掌握“技”，但確實是透過“形”來傳達的。

有“神”也未必有“境”，偶然天成的事也不少。

但對於我們成年人來講，沒能力掌握“形”就難表達出我們要傳達的“神”。

所以說

“形”和“神”有時是相互的，但也是獨立的，有“形”未必能傳達出“神”；有“神”未必掌握到“形”。

對於書法，想運用自如而準確的透過“形”來表達出“神”是非常難的。“形”和“神”是

兩座連綿在一起而又獨立的大山，而歷史長河中真正能登上山頂的，又能有幾人呢？

話題有點扯遠了，我們這期先試著解讀一下王羲之從白鵝身上學到的

“形”。

有人說手執毛筆的剪影就像一隻大鵝，我自己試著拍了一張照片，看著確實有點像，但我想書聖肯定不會這麼膚淺，不可能是這個原因他才喜歡鵝的。

鵝在水中嬉戲或覓食，頭，脖子、身體配合十分靈活，近處有食物就用頭或脖子，或伸或縮，或上或下，鵝的脖子與頭配合的天衣無縫。遠處有食物，身體會自然劃過水面配合脖子和頭來食取食物。

如果把鵝頭比作拿著毛筆的手，鵝的脖子相當於人胳膊，鵝的身體相當於我們的身體，那鵝連貫自然的覓食動作的確實值得書友借鑑的，什麼時候用腕（鵝頭）、什麼時候用臂（鵝脖）、什麼時候用身、什麼時候緩、什麼時候急，怎麼做才能自然熟練，真的是值得我們認真體會學習的。

但此時王羲之書法已經名滿天下了，這些基礎的技能大機率也不是書聖想要的。

王羲之買鵝時的作品：《黃庭經》區域性

那王羲之在鵝的身上學到了什麼呢，我們想探究真相還要看王羲之的書法跟他的父輩書法字形的區別（就拿他二叔王廙

（

yì

）

書法舉例）：

我個人來講，還是喜歡王廙書法的氣質的，大家怎麼看呢？

1

：字型外形狀的區別

左圖為他的書法老師，也就是他二叔

王廙

的《七月十三日貼》區域性，右圖為王羲之的《喪亂帖》區域性

從字形上來講，

王廙

的繼承了前人的特徵，字形大體輪廓以正方形或橫長豎短長方形（矮粗）的形狀，更顯敦厚；而王羲之的字大體都是橫短豎長（瘦高）的長方形形狀，更顯俊美。

從當時王羲之的楷書作品看，《換鵝貼》（

—法帖原圖見我主頁文章）字型的輪廓還是以（矮粗）字形為主，但到後期小楷《樂毅論》中字型逐漸的向瘦高形狀發展。晚期行草書字形瘦高的趨勢就更明顯了。

王羲之《樂毅論》區域性

開創性的改變了前人的字形形狀，透過形狀的改變讓王羲之的字型顯得更加含蓄俊美。

2

：是把前人“外拓”字形改為“內擫（

yè

）

”字形

元《法書考》卷三 “筆法篇”中所載錄的王羲之書論雲：左為外拓，右為內伏，連卷收攬，吐納內轉，藏鋒也”。外拓就是字形向外鼓，字形呈現‘

（）

’形；內擫就是字形向裡收，字形呈‘

）（

’形；中正就是類似電腦上的黑體字，橫豎都是平行的，字形如：‘口’形。王羲之講的“左為外拓，右為內伏，”應該是指起筆的第一筆豎劃，弧度向左為“外拓”，弧度向右為“內伏”。

王羲之字形上改矮粗為瘦高，

“外拓”改為“內擫（

yè

）

”

的兩種改變是開創性的，自王羲之以後，後人字型也逐漸從矮粗變為瘦高，從

外拓改為內擫的方向發展。1900年來都沒有脫離書聖的審美。王羲之這兩處創新

成為了奠定王羲之書聖地位的基石。

王羲之《喪亂貼》

鵝平時俯下身時樣子是很普通的，但當

鵝揚起頭後整個姿態全變了，既高傲又俊美，是非常引人注意的。此時的氣質應該也是很符合王羲之的。揚起頭的鵝的整體輪廓就是瘦高的並且是

內擫的

，跟王羲之書法外形的特點是符合的。

白鵝的體態特點，對王羲之字形改變有沒有啟發我們不得而知，但長期觀察一定會有潛移默化的影響。讓王羲之對字型形狀審美的思考和改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