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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親愛的鄉下兄弟醜西

由 公子望溪 發表于 遊戲2023-01-04
簡介下午四點鐘了,我要內人去買菜,要好好招待醜西,他忽然站起來說,看看看,我忘記時間了,我要回去了

老丈人打女婿女婿該還手嗎

我親愛的鄉下兄弟醜西

十年前離了鄉下老家,許多鄉下的朋友很少再有交往,不是擺架子抑或忘本,生活變遷,奔奔波波,也許是藉口罷,總是沒有時間,難得休息,要陪家人或城裡有資源的朋友。於是,大家生疏了,偶然記起,也只是淡淡地牽掛一下,倏忽又消失。朋友本如茶,可調生活滋味,沒有,也還一樣的過。

前些時候,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我問是誰,電話那邊有些失望的樣子,說,我是醜西啊,我配了手機了!以後多聯絡。當時我正在忙,有許多的事情急需處理,於是語氣有些心不在焉,醜西就說,那我掛了啊,講多了你也不願意聽。

醜西是我鄉下的朋友。

這幾天閒下來了些,就記起醜西的電話來,好在幾天沒關機電話號碼還在,於是撥過去,醜西接了,很高興的樣子,說自己在公田的工地上扎鋼筋,一天可以賺六十塊錢,還不要扣伙食費。我問了他的老婆孩子都在做些什麼,邀請他得空到家裡來走走,畢竟,好多年沒見面了。

醜西跟我一個鄉,多年的朋友了。認識純屬偶然。某年我在老家鎮上一家小餐館吃早餐,由於走得太急,不小心把鄰桌碰翻了,米粉灑了一地,鄰桌的衣服上也一片狼藉。那個戴著墨鏡的瘦高個站起來,將筷子一擲,吼道:看看看看,我還呷卵!一看就是個牛二樣的混混,我那時也年少氣盛,且十分瞧不起這些“躁子”,也吼著:值幾個錢嘛,賠你幾碗米粉得了!語氣很是不善。那人火燒一樣衝動起來,眼看就要動手,米粉店老闆跟我相識,過來勸架:算了,望溪,一點小事沒必要吵。那人一聞到我的名字,瞪大牛卵般的眼睛:你就是西邊章的望溪?哎呀!幸會幸會!那時我在老家常常寫些文章見報,還算個“名人”。這個黑臉的叫醜西的人拉住我的手邀我坐下,重新叫了米粉,甚至還叫了兩瓶啤酒。

醜西大我四歲,其時已經結婚,且有了一對小小的雙胞胎兒女了。他是農村裡少有的“文學青年”,在鄉村很有些風頭,他出門都是一副八十年代末的流行打扮,穿著灰白色的風衣,扎著那條銅錢花的領帶,一幅黑色墨鏡罩在臉上,很有些佐羅的味道。又長得高高瘦瘦的,長馬臉,一般人見了是要遠遠地躲開的,很有些另類。且在家天天晚上寫文章,籌錢到《鴨綠江》一類的文學培訓班培訓,又參加縣裡舉行的農業中專自學考試,從來不做農活。好在他父母親健旺,年歲也還不到六十歲,又只有他這一個兒子,所以看得嬌貴。後來我到他家裡經常走動,看了他寫的東西,實在說,很平凡,沒有半點靈性,而且,字也寫得難看。於是我有意地勸他,文學是要些天份的,可以做愛好,沒必要孜孜以求。但又不能太明說傷他自尊心,說穿不得。

後來,醜西進了鄉里的計劃生育辦,跟一幫人瘋子一樣找超生物件,然後是搶人家的傢俱,拆人家的房子,趕人家的牲畜,我曾告誡他不要太過頭了,腦子想事要轉幾個彎,莫發燒,但他沒有聽得進去,一副忠心耿耿的樣子。

後來,聽說醜西因為工作積極,發展成了預備黨員了,差一點就入了黨,可惜後來鄉計劃生育組解散了,他這個黨員一直沒有轉正。醜西一顆忠誠的心總算有些冷淡了。

再後來,醜西的父親老了,失去了鄉鎮企業的工作,家境迅速中落。醜西追求的體面生活遲遲看不到希望,於是,他也只能開始學著種田,學著賺錢,可惜沒有一門謀生的手藝,又骨子裡還有些虛榮,做事還是蜻蜓點水樣下不得魄力,一直比別人窮,子女們要進學堂讀書了,後來竟至於生活都成了困難,還欠下了幾千塊的債務。

醜西對我,一直很認真地交往,逢年過節,總是會拎著雞鴨一類的來看我母親,而我卻認為他有些做過了,朋友,淡淡的,喝酒、聊天時用得著罷了,做成親戚樣,顯得牽強而且扭捏。

過意不去的時候,我也每年到他家裡去一趟,給他兩個兒女每人一點錢壓歲,然後說些客套話,就匆匆忙忙地走——他老婆飯做得不好吃,而且一家四人擠在一間房子裡,連吃飯也是在臥室裡,總是感覺到悶,手腳放不開。

後來到了我要結婚了,因為少年的氣盛,我要花費十萬塊錢,來裝點自己認為榮耀的婚禮。但沒有錢,借了許多的親戚,最後向醜西開口了。醜西二話沒說,三天後送來了1500元錢,我半年後第一筆債就還他,送錢給他家時我甚至還多帶了100塊錢權當利息。老遠,看見醜西跟他老婆在門口的稻田裡用鋤頭翻田。“為什麼搞到用人工翻田了?”我問,而且笑話他的寒酸來。

他老婆終沒有看到醜西的眼色,說:“半年前為了借錢你,他把耕田的牛賣了才湊到錢。”

當時我的心忽然揪著一樣緊,看著瘦得樹條子一樣的他和他老婆,說不出話來。

歲月流水,我到了外面打工,照例每年過年,送幾百塊錢給他兒女壓歲,懶懶地聽他說自己的年程,種了西瓜,沒賺到錢;種了湘蓮,跌得厲害只保了本;到李大窯裡炸片石,腿骨壓斷了接起來的,不大靈活了;沒事做,去捉蛇賣,運氣好一天有二百塊收入。他將浸了兩條毒蛇和一些中藥的泡藥酒要送我,我無論如何不要,我不喝酒的,而且,要喝的話商場裡有的是買。

後來,我將家安到了城裡,然後,天天心裡被亂七八糟的東西佔著,只淡淡記得了許多的事和人,包括醜西。想起醜西的賣牛借錢的事,好多次想作古斬勁去看他一回,又終因找各種理由拒了自己,一拖,四五年了。

終於等到醜西聯絡我來。

禮拜六,醜西打來電話,說天氣下雨兩天了,做不了工,明天岳陽一個親戚家呷三朝酒,家裡新買了個彩電,但沒裝有線,還要買個天線鍋回去,可能順便來我家一下。我於是盤算了一下,明天確實沒什麼安排,說,你來吧,我在家裡等你。醜西說,不要準備飯了,我是吃過酒席再去你家。我說好,那我準備晚飯吧。

禮拜天中午,醜西按我告訴的地址過來了,我到路口去接他,竟然發現他是打的過來的,我說,從花板橋到市政府公交車一塊錢,很近的,沒必要打車嘛。他嘿嘿地笑,說,怕你沒面子嘛。

醜西臉更黑瘦了,走在街上格外讓人注目。穿的那套西裝還是十年前的,灰色,一粒鈕釦,也打了領帶,還是十多年前那條銅錢花的,很舊了,顏色暗淡無光。他不倫不類的穿著,讓面前經過的路人都會多看一眼。

我將他迎到家裡,他要脫鞋,我不讓,說,跟在老家一樣,不要搞這號名堂。我將家裡人都叫出來,要兒子叫醜西伯伯,他呵呵地笑著。坐在沙發上,然而十分拘謹,一雙手不知道朝哪兒放,內人洗了雪梨等水果,要他隨便吃點,他應著好,然而還是沒動手拿。

我問他這些年的境況,家人的情況。他於是吞吞吐吐地講,說他母親四年前過世了,因為跟他老婆吵架尋短見去的;一對雙胞胎兒女上完初中後都沒上學了,今年都是17歲,女兒到廣東打工去了,工資不穩定,多的時候有千把塊,少的時候幾百塊錢;兒子去年在岳陽學廚師,但師傅不好好帶,結果今年也去了廣東,個子小,現在沒正式進廠,打點零工;妻子去年也在岳陽館子裡洗碗,累,她有風溼病,今年回家了;至於自己,一年到頭在外面做小工,刨掉下雨下雪歇工,算起來也能一年有八九千塊錢收入,但人情開支大,所以一年上頭也就餘不到錢了。

田還種不?我問。

種了二畝,包給別人操田,自己家沒養牛,老借岳父家的又經常讓人說閒話,就出錢給別人包了算了,乾脆。

醜西兩夫妻挖田的情景就出現在我眼前,我心裡忽然一痛,細看他時,發現他老了,真的到了四十多歲光景。

我想說些話安慰他,又說不出一句來,終究只是沉默,或者故作輕鬆地呵呵呵。

醜西講的事跟我似乎很遙遠了。他說種一季稻還強些,種兩季產量不高,而且肥料農藥貴得死人。說泥鰍黃鱔早年多,但價賤,現在價格起來了,但又找不到了。說自己捉蛇被蛇咬到嘴唇了,幸虧是無毒的蛇。說了很多,我裝作認真地聽。

忽然想起他家的房子早年牆面就裂了很大一條縫,而且很搖搖欲墜,我問他:做新房子沒有?

他臉色陰下來,很傷感的樣子,說,還沒有,不知道怎麼搞的,存不到錢,現在材料又貴,人工又高,做不起,還住舊房子,好在子女們不住家裡,不然真不方便。

愈加心裡不是滋味。

於是大家都不說話,默默磕著瓜子。

醜西翻著沙發上的雜誌,忽然看到我最近發表的小說,臉上紅了,話說得輕鬆些了,說當初如何佩服我的文筆,說他自己當年寫過的散文,寄到哪家雜誌社,編輯老師點評了,只是沒有發表。說自己當初在縣農校的同學,誰誰誰當了什麼什麼。

你還寫嗎?我問。

“還寫個屁,字都不會寫了,家裡筆都找不到一支了。”他哈哈地笑,自嘲著。

夢都沒有做了,我的兄弟。我心裡抽痛!

下午四點鐘了,我要內人去買菜,要好好招待醜西,他忽然站起來說,看看看,我忘記時間了,我要回去了。我留他,他說,我們是朋友,不客氣,我真的不吃晚飯,要回去。

我記起他是要來買天線鍋的,問他買了沒有,他苦笑說,沒有,本來來岳陽是討300塊工錢,結果那工頭人都沒見到,沒帶錢,下次再買吧。

我趕快拿出300塊錢給他,說,你呀你,沒錢先到我這裡拿嘛,還下次什麼。

他打架一樣不要,雙手一個勁擺,說,不行不行,每次你都給錢,我又沒本事還你的人情,絕對不要了。

內人把我拉到一邊,說,你反正有那麼多不穿的衣服,還是新的,醜西又沒得穿的,我找幾十件給他好不?我想都沒想,說,不要!他是朋友!

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不給他舊衣服,總是覺得不好。其實,比醜西身上穿的好了不知好多倍了。

出門時,我們一家送他到樓下,醜西忽然摳出50塊錢來,要塞給我兒子,說,來得急,沒帶任何東西,身上只有這點錢,給侄子買個本子吧。我阻止著,放到他口袋裡,莫名地眼淚就出來了。

天上下了一絲細雨,內人上樓要拿傘時,醜西急急地走了,說,不礙事,有時間下次再來。

我說:多來,一定多來。

(這是公子很多年前一篇舊文了,忽然翻出來看時,感慨萬千,竟然流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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