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餅颳起“低糖”風：低糖不等於無糖，小心致腹瀉

隨著人們對健康飲食的追求，月餅市場掀起“低糖”“無糖”風潮，“粗糧月餅”“糖醇月餅”“燕窩月餅”等概念層出不窮。（視覺中國/ 圖）

中秋佳節，很多人會迫不及待地品嚐起月餅，一小塊的甜蜜就能讓人分泌快樂的多巴胺。

然而，部分食用“知乎月餅”的使用者卻出現了腹瀉的症狀，問答平臺“知乎”也因“瀉藥月餅”上了新浪微博熱搜，引起超4億次的瀏覽關注。知乎（NYSE：ZH）於2011年1月上線，2021年3月在紐交所掛牌上市，月活使用者超1億。

2021年9月8日，知乎公司釋出致歉宣告稱，其初衷是從供應商提供的產品中“選購更健康的低糖月餅”分享給使用者，忽略了用來替代蔗糖的麥芽糖醇可能會導致一部分人不耐受。

知乎名為“丫七博事”的知乎月餅採銷負責人坦言，的確是他們在採購環節中沒有考慮周全。同時，知乎公司還表示，對於出現不適的知友，公司已經聯絡並提供儘可能的補救和服務，對於已經發出的月餅將進行召回。

9月17日，南方週末記者就月餅選擇和召回問題聯絡知乎相關負責人，對方表示“目前沒有更多回復，就是之前的公告與致歉”。

一塊圓圓的月餅，象徵著中秋闔家團圓的甜蜜，也蘊含百億商機。艾媒諮詢資料顯示，2020年中國月餅銷售規模達到205。2億元，近年來一直呈持續上升的趨勢。

隨著人們對健康飲食的追求，月餅市場掀起“低糖”“無糖”風潮，“粗糧月餅”“糖醇月餅”“燕窩月餅”等概念層出不窮。

多位受訪專家表示，“0糖”不代表真的不含糖，低糖食品也要吃得適量，消費者要學會仔細辨別配料表和營養標籤，提高警惕，做出更合理的飲食選擇。

“瀉藥”月餅與“噴射戰士”

“你的腸胃還好嗎？”“吃完成噴射戰士了嗎？”9月6日，留學領域創作者李玲芬收到了知乎給大V發的六塊月餅，淺色的包裝上寫著“中秋佳節、知乎好禮”。她用手機編輯了照片和文章傳送後一兩天，便收到了許多好奇者的留言。

大V們第一次收到的知乎中秋月餅，一些人吃了以後發生了腹瀉。（受訪者供圖/圖）

“噴射戰士是什麼？”李玲芬困惑地問身邊同事。

李玲芬告訴南方週末記者，直到那時她才關注到，個別大V食用了知乎月餅後出現腹瀉的症狀，他們調侃自己為“噴射戰士”。

而且，知乎大V們回答問題時，常常以“謝邀”或同音詞“瀉藥”開頭，所以很多人不約而同地將此批月餅稱為知乎“瀉藥”。

李玲芬收到“知乎月餅”當天就和同事們分享了，但沒人出現不良反應，“我們每人大概吃了1/4到1/2個，味道很不錯”。

錢程是知乎2018年度榮譽答主，在知乎平臺上有將近80萬人關注了他，生活中他是一名食品研發工程師。

“這個事情發生後，我心裡就差不多能斷定是糖醇導致的滲透型腹瀉。”和很多答主不同，錢程是抱著“焦急等待月餅”的心態，想要做一次月餅評測。

收到“知乎月餅”那天，腹瀉事件已經開始發酵，錢程毫不猶豫地吃了一個咖啡榛子味的，“當晚沒有明顯拉肚子的反應，但是屁量明顯增多”。

這個早就在錢程的預料之中。“因為（這批月餅）放太多糖醇類物質，等到大量糖醇到達大腸之後，就會被腸道菌群分解，會產生很多氣體，然後會引起屁量增多，而我果然出現了這種反應。”

第二天早上，錢程當早飯吃了一整個粉色的桂花蔓越莓月餅，結果一下午都在放屁，晚上又吃了一個奶黃流心月餅，“我一直沒有腹瀉，連屁都不放了，估計是腸道菌群已經習慣了”。

這個“耐受量測試”獲得了三百餘次的鼓掌，錢程還從知乎處拿到了出廠檢測報告，顯示月餅的微生物指標都是正常的。“期待知乎做這類合作的時候能找我們這些專業人士稽核一下配方，糖醇類月餅和糕點一定要注意食用量。”

“0糖”不等於無糖

按照國家衛健委釋出的居民膳食指南推薦，每人每日新增糖的攝入量不超過50g，最好控制在25g以下。常見的新增糖包括：蔗糖、麥芽糖、果糖、葡萄糖等。

一隻普通月餅淨重不到200克，將近70%都是碳水化合物和脂肪，每百克能量可高達1854千焦，相當於3瓶330毫升裝可口可樂的能量。

可以說，月餅就是高熱量、高糖、高脂的代表，吃一整個月餅還可能導致消化不良。此次知乎為大V們贈送的糖醇月餅，即迎合了當下減糖潮流。

低糖、無糖潮流的興起，讓許多代糖進入人們的視野，尤其是糖醇。糖醇不是新增糖，而是一種吃起來帶有甜味、能量較低的甜味劑，被廣泛地新增在一些食品中，比如糖醇類口香糖、餅乾等。

2021年中秋節前夕，南方週末記者在抖音、淘寶、拼多多等平臺發現多款主打低糖的月餅，其中不乏“元朗榮華”“廣州酒家”“美心”等知名品牌。此外，還有主打糖尿病人、老人專用的木糖醇月餅，主打高血糖人群適用的生酮月餅等。從外形來看，這些所謂新概念月餅和普通月餅並無明顯差異，只是宣傳圖片或外包裝上印有“低糖”“無蔗糖”等字樣。

直播間裡，無糖月餅也是香餑餑，成為許多養生、健身愛好者的下單目標。以一款在抖音熱賣的知心奶奶無糖月餅為例，一位影片主播稱，該品牌主打全麥低脂低卡，適合忌糖控甜的人，適合送長輩，減脂期的女孩子也可以吃，月餅配料表裡餅皮只有全麥和蕎麥，餡料用木糖醇代替白砂糖。

實際上，糖醇代糖和蕎麥粗糧會影響食品的口感，對於加了蕎麥和糖醇的月餅，糖尿病人少量食用是可以的，但也不建議多吃。

“粗糧的口感較粗糙，一般在月餅中加多了很難成型，所以比例不會太高。而且，為了掩蓋粗糧的不良口感，有些商家會加入大量的油脂，這樣反而會讓消費者吃進更多脂肪。”華西醫院臨床營養科醫生石磊告訴南方週末記者。

同時，代糖的甜度會影響新增的劑量。一位慢性病防控專家告訴南方週末記者，糖醇類的甜度只有白砂糖的70%-80%，所以為了達到同樣的口感，生產商可能會新增更多的糖醇。

因為糖醇類物質具有吸水性，導致腸表皮細胞對水分吸收減少，腸腔內部水分增加，從而容易導致滲透性腹瀉。此外，不同個體對於糖醇具有不同的耐受性，因為不耐受而產生不同程度的過敏性腸道痙攣，使腸道蠕動加速，也可能會造成腹瀉。

更值得注意的是，有一些宣稱無糖的產品，其實只是沒有新增白砂糖，但實際上又添加了果糖、麥芽糖漿等，後者也屬於新增糖的範圍，所以這些產品並不是真正的無糖。

按照中國食品營養標籤法規，在食品或飲料中，天然甜味糖含量≤5g/100g（或100ml），可標註為“低糖”產品；天然甜味糖含量≤0。5g/100g（或100ml），可標註為“無糖”產品。

4月10日，主打低糖低卡的飲料品牌“元氣森林”即釋出致歉宣告稱，在乳茶產品的標示和宣傳中，沒有說明“0糖”和“0蔗糖”的區別，誤導了消費者，0蔗糖不代表無糖。

減糖、抗糖有必要嗎？

實際上，對於愛糖之人來說，減糖飲食確實有好處，比如減少糖尿病和肥胖的風險。因此，在一些發達國家和地區，減糖潮流已風行十餘年。

但如果你恰好是畏糖而喜甜的人，攝入代糖也不失為一種替代選擇。根據現行《食品新增劑使用標準》（GB2760-2014）規定，紐甜、甘草酸銨、甘草酸一鉀及三鉀、D-甘露糖醇、甜蜜素、麥芽糖醇和麥芽糖醇液、乳糖醇、三氯蔗糖、阿斯巴甜等作為甜味劑可以用於麵包、糕點、餅乾、飲料、調味品等食品中。

“任何被法規GB2760（食品新增劑使用標準）納入的，已經作為合法新增劑新增的，其在審批的過程中，都做了無數的毒理實驗。所以只要是合法合規，依據限量去新增的，那麼安全性都是有保證的。”錢程說。

還有一些年輕人，為了保持身材和容貌，選擇了一種“不吃碳水”的“抗糖”生活方式，甚至購買宣稱能抗糖的保健品和化妝品。但醫學上並沒有所謂“抗糖”的概念，真正能降血糖的只有胰島素和運動。

正常的攝入糖類不會增加體內糖基化，或者說加速衰老。“選擇合理的飲食結構，如選用部分粗雜糧、薯類等低升糖指數的食物替代精製米麵，其實更有助於保持健康。”石磊說。

“食物中的新增糖要減，天然食品（比如主食、水果）中的糖，不過量食用的情況下不需要減。所以不必要為了減肥不吃碳水，這是不健康的行為。”一位慢性病防治專家希望食品企業能開發出真正低油低糖的產品，營造健康的消費環境，避免兜售焦慮和不恰當的價值觀。

李玲芬收到的改良配方後的知乎中秋月餅。（受訪者供圖/圖）

李玲芬等知乎大V告訴南方週末記者，事後他們收到了知乎小管家發來的訊息，知乎會再寄送改良配方的新月餅。

9月18日，李玲芬收到了新的中秋禮盒。這次的知乎禮盒包裝看上去略顯樸實，六個月餅依然印有“知乎”的圖案，但新的配料表裡，註明了含有白砂糖和麥芽糖漿，而非之前的糖醇。

南方週末特約撰稿 吳幫樂 南方週末記者 黃思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