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覽九份老街，這裡充滿懷舊氣息

來到九份老街，莫名的激動頃刻間迴盪在心口，像要奔湧出來似的。想深入瞭解臺灣的開發史，不知道、不瞭解瑞芳，是不行的；不知曉、不探求九份的前世今生，也可謂膚淺。我對九份的關注集中在數個時間切面上，從這些分開去又可聚合來的節點窺探到此地其時社會、經濟、人文的具象。為此，我搜集與九份有關的影視、文字資料，單是影片，就收藏多部。緩步踱向九份老街入口斜坡口時，怎能不思緒翻湧？

九份因採金而聲名大噪，九份老街因金礦而成形——成為一時耀眼的神話。剎那間，九份的山野裡冒出礦坑處處，採金人開始淘金生涯。各種生活服務不斷出現，這就是九份老街的光鮮登場和鮮亮退去的淵藪。窮鄉僻壤突然出現黃金經濟，導致人口急速擴張、需求多樣化聚集、統治者不斷更替，使得這個聚落的變化染上多種色彩。九份的繁榮浸染濃郁的鄉土味，混雜著採金人的淳厚、掘金者的貪慾、拜金者的狡詐，還有經營者的慾望。九份變成一個雜色山城，老街儼然成了高下有別、貴賤為鄰、笑罵皆有的染缸，百味雜陳。

踏入九份老街，人頭攢動的入口交雜著不同國度的語言，聽了聽，講日語的不少，的確如此，九份的繁華一半發生在日據時期，日本文化的潛流依舊盤桓，踏進九份老街的日本遊客的先人，許多曾在此營生，以佔領者的身份居住。走在九份老街上，人群都往上湧，商鋪是靜止的，街道像是河道，人流突突突地往斜坡、往石階上汩汩湧去，這就是九份老街懷舊景觀的魅力所在。窄窄的、上山又下坡、簡單而古早的街面，街面商鋪裡不勝列舉的商品，愛玉冰、芋圓、黑糖冬瓜茶、礦山豆花等承襲多年的美食，這些都是有形可感的景觀，但人們更熱衷於探問商品裡、商鋪後、街道中的傳說、逸聞，這是無形的人文景觀。

老街上，初夏的陽光透過雨棚灑下絲狀、點狀和條狀的光影，豐富著老街的層次。其實，九份老街不乏層次感，基山街、豎崎路及輕便路斜鋪在面向北方的半山上，呈“豐”字形分佈。由石階堆砌成的階梯式山路就是豎崎路，茶館、特色藝品店及紅磚、木造建築，日暮時分，懸掛路旁的紅色燈籠成排亮起，漫步其中更充滿懷舊氣息。三四百級花崗岩石階恰似自上而下貫通的一豎，上下相疊的茶館不規則地分列在窄小街面上，抬頭，再抬頭，看不到這些茶館、商鋪的盡頭在哪裡。

隨心、隨性走進其中的一間茶館，遠山、大海便在你推窗片刻給你訝異，原來這裡離基隆山，離基隆活，離浩瀚的太平洋相去不遠，鹹味還未品嚐出來，日本味的手風琴樂曲翩然而至，回頭一看，“悲情城市四個大字刻在大幅木匾上，店家直接相告，這就是電影《悲情城市》茶坊場景的拍攝地點。店主人張先生引著我看侯孝賢導演使用過的道具、裝置，電影拍攝時的現場留影。褪色的早年紅門簾、四方茶桌、年代久遠的長條木椅，蒸籠、油燈、酒盅、木屐…每個物件都喚起帶著嘆息的悲切情愫。

橫向的基山街很馴良，沿山勢蜿蜒前行，這條街上，店家、排攤也密密相連相鄰，他家的遮雨棚和你家屋簷緊緊相依相接，給潮湧般遊客的只有那不盈三米的街面。基山街保留較多日據時代建築，有各式小吃、景觀茶坊及九份文史工作室。朝基山街東西看去，日據時代的舊式建築成排，走進九份文史工作室，挑揀幾份九份的風景彩頁，推窗探頭一看，此地還有座觀景臺，青山像是一塊青瓷花碗，九份的海景幾成碗中那一泓躍著金光的瀲灩波影，煞是醉人。

不經意之間，九份山最高處傳來熱烈的鼓樂聲，從豎崎街拾級而上，階梯的終點是九份小學，這裡正在舉行年度家庭運動會。這山頂上的學校是所百年老校，學校是環視九份的絕佳之地。學校裡頭有兩座用漢白玉雕琢而成的人物雕像，一座雕像是兩位礦工正從礦坑裡推出一車金礦石，緊鄰其邊的另一組雕像是三位學童正在以穿越的眼神、神情，仔細端詳、拾掇著百年前的定格畫面，學童的眼神天真無邪，但無訝異、更無茫然，而是專注、略有所思。

夕陽輕輕地墜向遠處的基隆嶼，往西向遠眺，雞籠山、八斗子、番仔澳、鼻頭角……斜陽山景、夕照海景，樂不思蜀的遊客流絕無倦意，從九份小學俯視整個九份老街，彩燈次第點亮，美食的叫賣聲浪、百味交合的氣浪肆無忌憚地撩撥遊人的食慾。閩南語歌曲、粵語歌、日語歌各自低吟淺唱。夕陽被金色的大海囫圇吞進，餘暉眷戀著連綿青山，九份的山、九份的人徜徉在餘暉裡。當悄然歸於寧靜的午夜到來，我坐在九份的民居小樓上、茶樓間，悠悠品茗，或用清冽的茶湯洗濯這山、這海，還有我的心境。歲月的存留、眼前的老街，都過眼雲煙般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