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刺蝟託夢

時至盛夏，驕陽似火，太陽火辣辣地炙烤著大地。天上沒有一片雲彩，地上沒有一點風絲。知了躲在樹葉下放聲高唱，幾個老人手搖蒲扇正坐在樹蔭下納涼。

瓜農林永昌挑著一擔子西瓜沿街叫賣，身上的衣衫早已經溼透，臉上的汗水一滴滴滾落下來，他不時地用手擦著汗，還不忘吆喝著：“西瓜，又甜又起沙的西瓜！”

“年輕人，快來樹下歇歇腳，大夏天的可

別熱

壞了”，劉老漢種了大半輩子地，知道莊稼人不容易，離著老遠就熱情地和林永昌打著招呼。

他笑著走過去，放下挑子揉了揉壓疼的肩膀，跟幾個老人搭訕起來。剛說不幾句話，就見一個粉衣女子朝瓜攤這邊走來。

“西瓜怎麼賣？幫我挑個沙瓤的”，女子走到近前，笑著說道。林永昌還沒來得及回話，不知從哪裡冒出一個身穿長衫，手搖摺扇的公子哥。

此人名叫柳冬慶，仗著家裡有錢有勢整天為非作歹，在當地早就臭名遠揚。街上的人大部分認識他，林永昌也不例外。

“這些西瓜我通通買下了，隨我送到府上去”，柳冬慶搖著扇子，一臉得意地望著粉衣女子，看上去兩人好像有什麼過節。

總算碰到一個大主顧，林永昌心中暗自歡喜，連忙笑著說道：“柳少爺稍等片刻，我先幫這位小姐稱個瓜，隨後就跟您到府上去”。

柳冬慶冷哼一聲，擺出一副傲慢的表情，“爺從來不要別人挑剩下的東西，這些西瓜我全都買下了。走吧，現在就跟我回去！”

林永昌看了粉衣女子一眼，心裡有點犯難，思忖片刻說道：“柳少爺，買東西總要有個先來後到，您大人大量先讓小的幫她稱個瓜，然後……。”

未等他把話說完，柳冬慶就臉色大變，高聲怒罵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子不買，誰都別想買成”。眨眼功夫，一擔子西瓜就被他砸個稀巴爛。

林永昌強忍著心中的怒火找他理論，誰知又無緣無故捱了幾拳。俗話說：“忍無可忍，無需再忍”，他奮力還擊，柳冬慶被一拳打倒在地上。

眾人怕事情鬧大不好收場，紛紛上前勸阻，雙方這才停止爭鬥，柳冬慶捱了打覺得很沒面子，丟下幾句狠話憤憤地離開了。

粉衣女子望著一地的爛西瓜，長嘆一聲，說道：“此事因奴家而起，深感抱歉，這些銅錢請務必收下。”林永昌連連擺手，婉言謝絕女子的一片好意。

原來，粉衣女子聽到吆喝聲跑出來買西瓜，不料碰到柳冬慶。光天化日之下，他對女子出言調戲，招來一頓斥責。柳冬慶心有不甘，故意跑到瓜攤前耍威風，不成想碰了一鼻子灰。

林永昌餘怒未消，回到家裡和妻子說起打架之事，櫻娘知道柳冬慶不好惹，勸慰丈夫一番，事情就此作罷。

傍晚時分，他早早地吃過晚飯，準備去看守瓜田，走在林間小路上，忽然聽到山坡上傳來一陣“

唧、唧”的尖叫聲，尋聲望去只見一隻刺蝟被壓在一塊石頭下動彈不得。

林永昌從小就聽祖父說起過，刺蝟有靈性，看到後不能打，更不能殺，即使捕獲了也要將它放生。他連忙挪開石頭，

刺蝟有幸獲救，叫了兩聲跑開了。

林永昌白天出去賣瓜，晚上就睡瓜棚裡，連續一個多月沒有好好休息，身體有點吃不消。這天傍晚，櫻娘見丈夫有點發燒，專程跑出去抓了點藥。林永昌喝下湯藥，迷迷糊糊睡著了。

到了半夜，他忽然做了一個夢，夢中一隻刺蝟開口說道：“快醒醒，別讓你妻子睡瓜棚”。林永昌猛然驚醒，睜開雙眼一看發現妻子不在家，心中頓時有一絲不祥的預感，於是提著燈籠匆匆忙忙走出家門。

夜靜得出奇，林永昌走在荒郊野外似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正在這時，夜空中傳來一陣女子的呼救聲，他聽出是妻子的聲音，瘋了一般向前奔跑。

月光下幾個黑影扭打在一起，林永昌怕妻子受到傷害，離著老遠大聲喝道：“住手，你們這些惡人！”兩個黑影聽到聲音，快速跑開了。

櫻娘驚魂未定，戰戰兢兢地說道：“多虧相公來得及時，不然後果不堪設想。那兩個惡人並非是偷瓜賊，他們拔了我們好多瓜秧”。

林永昌見妻子沒有受傷，感到十分慶幸，寬慰道：“只要人好好的比什麼都強，娘子有沒有看清那兩個賊人的長相？明天我就去報官！”

櫻娘不假思索地說道：“其中有個跛腳男子，我曾經在街上見過他，那人長得尖嘴猴腮，聽說還是柳府的管家”。

林永昌聽完妻子的一席話，有點半信半疑，雖說他和柳冬慶曾有過節，可柳府是城裡有名的高門大戶，怎麼會請一個跛腳男子當管家？

次日清晨，他找人一打聽，妻子說得果然沒錯。坡腳男子名叫韓弘升，是柳冬慶表舅家的兒子。正是因為兩家有這層親戚關係，韓弘升才有幸來到柳府當管家。

林永昌得知真相，跑到衙門擊鼓鳴冤，狀告柳冬慶指示下人破壞瓜田，希望官府徹查此事，將惡人繩之以法。

俗話說：“衙門口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林永昌本以為縣老爺能為自己做主，誰知卻被幾個官差連推帶搡趕出門外。

一出大門，就見柳冬慶正站在衙門口，幸災樂禍地說道：“胳膊擰不過大腿，這永平鎮是我柳家的天下，跟我作對絕對沒有好下場”。說完，他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林永昌仰天長嘆，感慨老天不公。“吃一塹，長一智”，從那以後，他儘量躲著柳冬慶，生怕再惹上麻煩。時光飛逝，轉眼過去一年，櫻娘誕下一子，一家三口豐衣足食，日子過得平安順遂。

這日，林永昌正在家裡編竹筐，好友

薛

貴喜風風火火地走進門來，剛落座就迫不及待地說道：“我知道林兄有個親戚會看陽宅，能不能把他請來，讓他跟我走一趟？”

最近，

薛

貴喜做生意賺了點錢，買下鄰居吳官人家裡的一處老宅。兩家只有一牆之隔，他準備把兩座老宅推倒，翻蓋成一處大宅子，可是還沒來及得蓋新房，家裡就怪事不斷。

林永昌原本就是個熱心腸，見朋友相求二話不說借來一輛馬車，拉上

薛

貴喜一起去壩上村接表叔董大山。

三年前，林永昌結婚時董大山曾來林家喝喜酒，當時他和

薛

貴喜坐在一桌，兩人談論起風水，不知不覺多聊了幾句。

時隔三年，

薛

貴喜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董大山，他開門見山地說明來意，董大山放下手裡的活跟著二人一路顛簸來到薛家門口。

老人拿出羅盤，圍著薛家新買下來的宅子裡裡外外看了又看，然後意味深長地說道：“這處宅子

藏風聚氣，陰陽平衡，宅前林木在兩旁，乾有丘埠艮有岡，若居此地家豪富，後代兒孫顯名揚”。

“老伯看得實在是準，實不相瞞，這座宅子的前主人名叫吳賀廣，曾在省府任職，協助知州分管

糧運、屯田之事務。吳家三代為官，聲名顯赫，地位尊貴，可是自從我買下這座宅子，家裡就開始鬧起鬼來。“

薛

貴喜雙眉緊鎖，憂心忡忡地說道。

原來，三十多年前吳賀廣一家全部遷至省府居住

，期間很少回鄉，這座宅子一直空置在這裡。多虧

吳賀廣的堂侄吳有田幫忙修繕照看，房子才沒有荒廢。

後來，聽說吳賀廣因遭同僚陷害被朝廷摘去頂戴花翎並抄了家，兩個兒子受到牽連流放邊疆。妻子黃氏和十五歲的小女兒臘梅倖免於難，兩人在四年前返回家鄉，一直居住在這座老宅子裡。

一年前，黃氏身染惡疾，因病離世，家裡就剩下十七歲的女兒臘梅一個人。時隔不久，堂哥吳有田帶著臘梅離開家鄉，去廣東投奔她的義父郝文海，臨走之前將房子賣了給

薛

貴喜。

因為忙於生意上的事情，

薛

貴喜遲遲沒有翻蓋新房。最近一段時間，每到三更半夜，院子裡就會傳來一陣陣女子的啼哭聲，聲音悲切淒涼，令人不寒而慄。

別看薛

貴喜長得人高馬大，可他膽子小的很，夫妻二人整天提心吊膽，一到天黑嚇得不敢出門。兩口子一商量想請個高人給看看風水，

薛

貴喜一下子就想起了董大山。

林永昌得知實情，忍不住詢問道：“表叔，您老說這宅子好，可為啥會鬧鬼？”董大山若有所思地說道：“宅子雖好，可總感覺有一股煞氣，依我看還是請個道士做場法師，說不準能驅災辟邪。”

看完宅子，薛

貴喜想請老人吃個飯，董大山婉言謝絕了他的一番好意。林永昌將表叔送回家，出於好奇又原路返回，想晚上留在薛家一探究竟。

傍晚時分，

薛

貴喜的妻子燒了幾個下酒菜，兄弟二人邊喝邊聊，好不熱鬧。二更天剛過，外面就變得漆黑一片，人們陸陸續續進入夢鄉。

林永昌忙了一整天，感覺有點疲憊，不知不覺開始打起瞌睡。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

薛

貴喜戰戰兢兢地說道：“林兄快醒醒，你聽，外面有動靜”。

林永昌猛然驚醒，側耳傾聽，果然院子裡傳來“嚶，嚶”的哭泣聲。“走，帶上燈籠，我們出去看看”，林永昌說完，穿好鞋子起身就走。

兩人輕輕地推開吳家老宅的大門，只見一個女子正坐在樹下的石凳上掩面哭泣。林永昌輕咳一聲，問道：“你是人還是鬼，為何傷心落淚？”

女子止住哭聲，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薛

貴喜忽然驚叫一聲：“臘梅，怎麼是你？”林永昌更是大為驚訝，想不到兩人曾有一面之緣。說來也巧，兩年前在大柳樹下買瓜的那個粉衣女子正是臘梅。

經過詢問，臘梅說出實情。原來，她的堂哥吳有田是個陰險奸詐的小人，他謊稱要帶著臘梅去廣東投奔義父郝文海，就是為了掩人耳目。

柳冬慶對臘梅早就垂涎已久，自從黃氏駕鶴西去，他更是想盡千方百計要把臘梅弄到手。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吳有田打著善意的幌子將臘梅送到柳府，柳冬慶賞給他不少銀子。

不僅如此，吳家賣房子的錢也落進吳有田的口袋裡。這些年，吳賀廣對這個堂侄沒少照顧，可他卻恩將仇報，見吳家大勢已去，就開始從臘梅身上榨取銀子。

自從臘梅去到柳府，遭到柳冬慶的百般凌辱。她身陷魔窟，自知無法逃出牢籠，無奈之下懸樑自盡。柳冬慶命人將她的屍體裝入麻袋丟進河裡，臘梅年紀輕輕就成了孤魂野鬼。

林永昌得知實情，氣得咬牙切齒，說道：“又是這個惡人，小姐請放心，明天一早我們就去衙門告狀。

薛

貴喜義憤填膺，發誓一定要為臘梅討個公道。

“兩位的好意小女子心領了，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下個月初十再去幫民女鳴冤不遲”，說完，她對著二人盈盈一拜，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薛

貴喜瞬間覺得沒那麼害怕了，在他看來柳冬慶雖然是人卻比鬼更嚇人。兩人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等到九月初十這一天，他們來到衙門口才知道，原來今天是新知縣到任。

新任知縣叫孔永德，聽說是一個勤政愛民，兩袖清風的父母官。兩人欣喜若狂，連忙上前擊鼓鳴冤，孔知縣看到狀紙大為驚訝，當即派人去捉拿柳冬慶和吳有田。

按照柳

薛

二人提供的線索，幾個官差果然在河裡撈到一具女屍，只是屍體已經高度腐爛無法辨識。

面對審訊，吳有田百般狡辯，一口咬定臘梅去了廣東，當問及一些細節之時，他又無法自圓其說。一頓大刑伺候，他乖乖地說出實情，承認自己將臘梅賣給了柳冬慶。

孔知縣怒不可遏，當即宣判柳冬慶和吳有田死刑。老百姓得知此事，紛紛跑到衙門遞狀紙，揭發柳冬慶犯下的累累罪行。

經過調查取證，二十幾樁案件全部屬實，孔知縣命人將柳家財產查封，根據案件大小對受害人進行經濟補償。柳冬慶指使手下破壞林家瓜田，林永昌也順利拿到賠償金。

鑑於二人舉報有功，孔知縣特意獎賞林永昌和

薛

貴喜每人五十兩銀子。臘梅沉冤得雪，從那以後，

薛

家老宅又恢復了安寧。

後來，在臘梅義父郝文海的幫助下，她的兩個兄長洗清冤屈，開始了新的生活。

結語：

像柳冬慶和吳有田這樣的惡人並非只存在於故事中，現實生活中亦有之，惡人可能會猖狂一時，可總不能為非作歹一輩子。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正義也許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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