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搬走了，忠狗守門十二年

爸爸有一段時間在外城區工商所工作。那時候住的是所裡分的房子，後來出了一部分錢買斷了所有權。

工作調動後，那套房子一直擱在那，也沒有賣掉。今天爸爸媽媽要過去那邊看看。問我要不要去。想想在家也悶得慌，就跟過去看看唄。

去的時候還是蠻早的，在半路的時候爆胎了。折騰了半晌才算弄好。早知道我就不來了。

好吧，到了外城區，都已經快到吃晚飯的時候。乾脆把晚飯吃了再上去。免得等會還得下來。

我鬧著要吃火鍋，好不容易過來這邊，誰知道下次什麼時候再來。

記得有一家王記火鍋還是不錯的。那時候常常跑過來吃。王老闆都認熟了。不過過了十二年，當年的小孩子都長大了。不會再認識了吧。

火鍋可是個費時間的吃食。坐在店裡靠街的窗戶邊。一邊吃飯一邊欣賞外面形形色色的人。

看著他們熱鬧，心裡似乎也有了點菸火氣。冷清的人喜歡看別人熱鬧。

王老闆果然不認識我。但他認識爸爸媽媽，順便也就猜到了我是誰。還笑呵呵地說：“長成大姑娘了。不認得了。這頓王叔給你打八折。”

我撇撇嘴，看向櫥窗廣告牌：“本來就是八折。還好意思拿過來算個人情。”

王老闆胖臉上的笑有些尷尬，拍著胸脯趕緊改口風：“忘記了忘記了，七折，王叔給你打七折。”

我小聲嘀咕著：“像虧了多大本似的。不就少幾十塊錢嘛。以前我們家拿你這當食堂，賺了多少。全免了才算有點誠意。”

媽媽向王老闆歉意的笑笑：“小孩子隨便說說，你別介意。”

王老闆嘴裡說著“哪裡哪裡”，抹著額頭的汗，點頭哈腰地走了。

我“噗嗤”笑出來，還是那摳門樣。打折就跟要他命似的。一試就露原形。

菜陸續上來，我吃得很暢快。額頭冒汗，猛灌一口可樂，嗆得咳起來。轉向窗戶邊，剛好和一張狗臉對上。我嚇了一跳，它也嚇了一跳，退後兩步看著我。

怎麼那麼熟悉呀。一個遙遠的記憶被翻出來：“爸爸，你看，那是不是我們家阿黃。”

我指著窗外，三個人和一條狗對視。半晌，媽媽叫一聲：“阿黃！”

關鍵土狗都長這樣，而且阿黃送給一戶菜農家了。不會在這裡，應該不是阿黃。可是太像了呀，那眼神，我還夢到過呢。

我們三個跑到門口，媽媽向它招手：“阿黃，過來。”

我也喊它：“阿黃，來。”

雖然明知道不是，可真像啊。試試又不會錯。萬一是呢。

土狗走近兩步，再近兩步，尾巴輕輕地搖了兩下。媽媽捂住嘴，轉過臉衝爸爸喊：“是阿黃，是阿黃啊。”

一輛車開進來，隔斷了阿黃。車上走下來一對夫妻和一對小屁孩。小的那個衝阿黃一跺腳，撿了花盆裡的鵝卵石打過去。阿黃夾著尾巴跑掉了。

我氣得要向小屁孩衝過去。爸爸拉住我：“先找阿黃。”

我和媽媽順著阿黃跑的方向找，爸爸開著車在附近繞了幾圈，都沒有找到。他懷疑道：“不是阿黃吧？”

“是阿黃。”我和媽媽異口同聲。我說不出怎麼確定，但很肯定就是阿黃。

媽媽撥通那戶菜農的電話，開著擴音，委婉地問起阿黃：“今天我們過來外城了，想過去看看阿黃。方便嗎？”

女主人的聲音：“阿黃送過來當天晚上就跑掉了，都十幾年了。”

媽媽掛掉電話，三個人都沉默下來。那就是阿黃，它跑回家了。“家”，我知道它可能在哪裡了。

當我們氣喘吁吁爬上三樓，眼前豁然是阿黃。它正用兩隻前腳抱著一塊骨頭在啃。聽到人聲，警惕地站起來。眼睛骨碌碌盯著我們。

媽媽蹲下來，攤開雙手：“阿黃！”

我吼一聲：“阿黃，過來！”

以前我跑步的時候，總是這樣叫它的。每次一吼，它就歡快地跑過來，一人一狗，順著江邊跑一圈。它跑過我，就放慢腳步等我。

我跑過它，就大吼一聲：“阿黃，走！”它就叼著路邊撿的骨頭，搖著尾巴，飛快地跑過來。還討好的舔舔我的手，蹭蹭我的腿。

阿黃先是愣了一下，似乎不太敢相信。等了這麼多年，主人都沒有回來。突然回來了，幸福來得這麼突然。讓它都不敢相信。

它一步步地慢慢靠近。媽媽再喊了幾聲，眼淚都快下來了。俗話說“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

狗對人類忠心耿耿，絕不會見異思遷。十二年，整整十二年，它就一直忠心地守護著這個家。守候在這個不開門的門口。等待主人回來。

阿黃看看媽媽，再看看我。我對它招招手：“阿黃，過來。”

它似乎終於確認了這是等了十二年的主人。歡快地搖著尾巴過來。我把手給它，它舔舔我的手，眼睛信賴地看著我。

我握握它的腳，它順從地抬起前腳。就像以前一樣。我的眼淚也快下來了。

媽媽撫摸它的頭，它很享受地蹭著媽媽的手。躺在地上，露出它的肚皮，巴巴地看著我們。媽媽用手摸摸它，我用它的前爪去揉自己的肚皮。它開心地打幾個滾。

狗狗會在信賴的人面前露出肚皮。這麼多年，它也不記仇。只要你回來，它就一定在。和以前一樣的信賴。

阿黃的背上，腿上都有傷痕。十二年靠自己到處找食物活到現在，經歷過多少性命攸關的時刻。我們不敢想象。

狗的忠心是人沒法比的。它不管你落魄，成功，都選定你是它的主人。不背叛，一直等待。

那晚，我們帶回了阿黃。它的守候，終於有了結果。以後又有阿黃陪我跑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