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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 | 蔡皋:生活真是一萬個值得

由 新民晚報 發表于 藝術2023-01-20
簡介蔡皋作品《桃花源》可以說,蔡皋是中國大陸最早接觸真正意義上的圖畫書、並深得其神髓的畫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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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澈如鏡。溫潤如玉。走出蔡皋家的院子,這八個字便自己浮了出來。“我的作品是什麼?它像是一泓清水,不大不小,剛好照見我的天光和雲影、我的生活。”蔡皋如此解釋自己的創作。

人物 | 蔡皋:生活真是一萬個值得

畫家蔡皋

第34屆陳伯吹國際兒童文學獎揭曉,76歲的畫家蔡皋榮獲“特別貢獻獎”。這並不是蔡皋第一次獲得國際獎,早在1993年,她的《荒原狐精》即獲第14屆布拉迪斯拉發國際兒童圖書展(BIB)“金蘋果”獎,她是獲得此繪本國際獎項的中國第一人。

清澈、純淨、溫暖、質雅,我如此看待蔡皋的人和畫。

所謂文如其人、畫如其人,凡能成大家的,大都如此。

讀蔡皋的畫,和蔡皋說話,能夠達成奇妙的統一。她的畫是沉默的表達,表達一切:溫煦和奔放、稚拙和洞徹、寫實和夢幻、輕快和凝重、綿密和疏朗……而她的話,在溫婉的笑容裡潛藏淡泊與豐富、智慧與超然……

她說:我總想,自己所做的值不值得。

她說:要過有創造的生活。

她說:不把人生想清楚,一生都不快樂。

她說:樸素自然讓我快樂。

她說:用出世的心情做入世之事。

她說:只有自身明澈,才能照見世界的明澈、世界的美好。

和蔡皋隨意地聊天,會有智慧的星星閃爍。她是始終思考著的。思考著源頭來路,也思考著去路方向。

人物 | 蔡皋:生活真是一萬個值得

本週日出刊的《星期天夜光杯》封面人物

1.底色:外婆和古巷

在人們眼裡,蔡皋是一位成功的兒童畫畫家。她從上世紀八十年代進入兒童畫界,佳作迭出,從插圖《七姊妹》,到《海的女兒》《李爾王》《干將莫邪》《六月六》,及至獲得多個國內外獎項、引起轟動的《荒原狐精》《桃花源的故事》。退休後,蔡皋仍舊新作不斷:《孟姜女》《花木蘭》《火城——一九三八》……我們看到她藝術追求的軌跡猶如登山,平緩起步,穩步上升,似乎到了峰頂,而她自己看到高峰仍舊在那裡、在不遠處。這屬於蔡皋的風格,不激烈、不張揚。但,溫和便是持久,平靜則能雋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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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皋作品《桃花源》

可以說,蔡皋是中國大陸最早接觸真正意義上的圖畫書、並深得其神髓的畫家之一。讀她的圖畫書,在讀到“形與色的遊戲”之外,還能感受到來自畫面之外的種種意趣,讀者與畫家就此形成的“精神上的疊合”或許比畫面更加迷人。

——這是因為,畫家本身便是一幀耐讀的畫。這幅畫的底色是香氣馥郁的童年。

在清冷、古拙的小巷裡長大的童年,註定了是平靜和緩的。日子的縫隙被青石井、麻石板和幹篾匠、木匠活的小鋪填滿了,散發著井水的清冽甘香、實實在在的刨花香。多少年過去,蔡皋回想起來,童年依舊清清楚楚地在那裡,是她一生的暖色調。

除了爸爸、翁媽(媽媽)、妹子們,蔡皋最愛的是外婆。兒時的記憶裡,外婆是一幀活的風景。外婆講的故事“有腔有調,有梔子花、茉莉花的異香”,外婆的一手家務活也是有情有致,做甜酒、做罈子菜……到了不同的節氣,更有花樣繁多的物事要做,春節祭祖、辦年飯;夏至吃“立夏它”(長沙人愛吃的糯米做的小吃);秋至做秋至胡椒;端午包粽子、做雄黃酒、看龍船。如此,這一年就過得有聲有色,四季分明。

她跟著外婆去看戲。那戲臺,是個小世界。不單唱得好聽,還有那麼多穿漂亮戲服的人兒可以看。蔡皋看了戲,記了戲文,還要畫臺上的那些角色,令外婆很是欣喜。

從畫戲臺上的人兒開始,她慢慢畫開去。蔡皋總結道:“開始畫畫有種大膽的作風要歸功於我全家的寬容,我爸一年四季在外頭,自然對我們是最大寬容,外婆和我翁媽,加上放假歸寧的姨媽,都是戲迷。她們不僅讓我看戲,還送我顏色,加起來就是大寬鬆。”

在沒有顏色之前,她在一張張門背後的粉牆上畫壁畫,墨墨黑,鄰居也不罵。還有人家,將她的塗鴉保留了很多年,裝修房子時也不捨得塗掉。芳鄰齊嫂子,愛抱著她的嬰兒在蔡皋身後看,意猶未盡時居然請她去自家門背後畫!

這個小畫家,初出茅廬便得到不一般的鼓勵和禮遇。而童年的暖色,給了蔡皋一輩子的溫床。她歡喜生長的地方,歡喜那些給她寬鬆的人,更歡喜融入她生命底子裡、“樸素深厚的、充滿生命力和創造力的民間”。

2. 內裡:童心和書香

蔡皋當過六年的鄉村教師。這六年,她教美術,也教過語文和英語。那一段鄉野生活,不僅讓她和孩子有了長時間親密接觸,也讓她對山村的草木山水之美始終葆有新鮮的熱情。或許是距離產生美,哪怕春插秋收、砍柴擔水,在她眼裡也化作了一種美。體驗著生活的艱苦,同時體味著人生深層的喜樂。在天人合一的環境裡,蔡皋的思想漸趨明朗,生活的天空也日日明朗起來。

而這之後,仍是十多年的教師生涯,只是換了環境而已。

她頂懂得孩子,也從內心裡欣賞孩子。她視孩子為“小先生”。與孩童的接觸給了她什麼呢?是真,是純粹天然,是與自然萬物天生的感應,是平白樸素背後的大智慧。

學生們愛她的體恤溫和與優雅,外孫周洲子愛她的美麗善良與寬容。她給自己織了一張濾網,濾去世俗雜質、種種不乾不淨的東西,獨留下乾淨澄澈的給自己。這需要時間,也需要心性的修煉。於是她躲進畫裡,和孩子對話,也和自己的靈魂對話。

她將日常生活也化作了藝術。把灰撲撲的樓頂變成茂盛生動的花園,日日晨起,灌溉、除蟲、施肥,和花草對話;別人在撕扯爭搶時間,她卻從容地享用大把時間,樂於去承擔為人妻、為人母、為人女、為人媳、為人奶奶和外婆、為人親戚和朋友的責任。她在廚房裡一邊精心煲湯或涼拌,一邊用女中音唱地道的花鼓戲和民間小調;獨處的時候,她博覽群書,尤愛古詩詞;閒時,便用簡潔的線條記錄圖文並茂的生活日記,捕捉住稍縱即逝的感動與驚喜。

能用編織的心情去對待日子,自然也能用編織的心情去對待她手中的畫筆。蔡皋的日子和心境,如同水墨在宣紙上洇開,不知不覺滲透到讀者的心思裡。於是,我們不單可以從她的畫裡讀到民間與鄉土,詩詞與雅興,也能讀到童真的憨拙、出世的淡雅、激情的恣肆、天籟的感動。

3. 情結:繪本之愛

儘管給兒童看的畫書早已有之,但多半是連環畫,或是“看圖說話”之類的作品。徹底釐清圖畫書的含義、認識圖畫書的真諦,卻是近十來年的事。在國內的兒童畫家裡,和圖畫書真正親密接觸的,蔡皋是較早的一個。

1997年,時任湖南少年兒童出版社美術編輯的蔡皋責編了日本圖畫書之父松居直的《我的圖畫書論》,這是中國內地引進的第一本關於圖畫書的專業論著。“圖畫書”的概念,頭一回以熟悉卻又陌生的方式給業內外拂進一縷清風——

原來,圖畫書不同於我們平時所稱的“圖畫讀物”“圖畫故事”“連環畫”“小人書”,同一般帶插圖的書也不相同。在圖畫書中,圖畫是主體,具有講述故事的功能,它本身就承擔著敘事抒情、表情達意的任務。而一般故事書中的插圖只是使故事更形象直觀的輔助手段。松居直也曾用下列公式來說明帶插圖的書與圖畫書的區別:文+畫=帶插圖的書、文×畫=圖畫書。

在已經有了著名的圖畫書《曬龍袍的六月六》《荒原狐精》之後,又有了引起廣泛轟動的《花仙人》《甜甜的眼淚》《桃花源的故事》……蔡皋的名字成為原創圖畫書的標誌之一,她彷彿從此找到了藝術追求的歸宿和起點。

蔡皋如此闡釋圖畫書中溫暖和光明的基調:“我喜歡的藝術是能夠溫暖人心的藝術。圖畫書,它就是溫暖的工作,它可以探討問題,可以做深刻,也可以做調皮,也可以做快樂,什麼都可以做。天地大得很,你可以怎麼來都行。但是你不能不給小孩子一種光明的東西,一種期望。小孩都有那種歸屬感、安全感的需要,有家的需要,有溫暖的東西的需要,有愛的需要。”

想起她對生活的感悟:“生活很美。生活的美是什麼樣的呢?是一種很寧靜的美,寧靜的美的時候你可以靜觀,靜觀的時候你會發現生命萬物都是自得,都處於一種安寧的狀態。生活好像是雨天撐出一把傘,生活真是一萬個值得。”

如此看,蔡皋的心性和圖畫書實在是非常吻合的。因此才會有她筆端自然流出的渾然天成、如魚得水。她的畫、她的人,又怎是一個“好”字了得呢?(殷健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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