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的盡頭是諷刺——織字《贍養人類》

織錦：核心概要

大劉的書，有一種科幻的盡頭是諷刺的意味。

《贍養人類》是一部短小精悍的短篇，透過外星球文明描繪對“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的社會形態極致猜想；也透過對“共同富裕”保留地生存計劃引發的荒誕故事揭露人類極度的自私和冷酷……

織繡：全書精要

1．

特殊的任務

一個叫做“滑膛”的頂級殺手，接到一個特殊的任務。十三個世界上最富有的人，組成社會財富液化委員會，僱傭他去殺死世界上最貧困的一群人——拾荒者，最單純、最普通、最底層的那些窮人。

富人為什麼要僱殺手殺窮人，故事從哥哥文明說起。

空中，一條由一顆顆銀色星星連成的銀線橫貫長空，一千多艘子飛船變成了地球的一條銀色星環。地球被包圍了。

來到太陽系的哥哥文明其實是一群逃荒者，他們在自己的星球無法生存下去。他們要佔領地球，作為自己新的生存空間。至於地球人類，將被全部遷移至人類保留地，地球上的所有領土都歸哥哥文明所有。

在保留地，人類的農業和工業將不再存在，他們不需要從事生產就能活下去。哥哥文明將贍養人類，人類所需的一切生活資料都將由哥哥種族長期提供，所提供的生活資料將由他們平均分配，每個人得到的數量相等，所以，未來的人類社會將是一個絕對不存在貧富差異的社會。

哥哥文明將對地球人類進行全面的社會普查，調查的目的是確定目前人類社會最低的生活標準，哥哥文明將按這個標準分配給每個人的生活資料。

2.

社會財富液化

現在要做的很簡單，就是在哥哥文明的社會普查展開之前，迅速抹平社會財富的鴻溝。這就是所謂的社會財富液化。大扶貧即將開始，那時，富國將把金錢向窮人拋灑。

可是，有窮人不要他們的錢。

他們在垃圾堆中尋找食物，卻拒絕接受一百萬元。

這種窮人，是極少數。但他們只要佔貧困人口十萬分之一的比例，就足以形成一個社會階層，在哥哥那先進的社會調查手段下，他們的生活水準，就會被當作人來最低的生活水準，進而成為哥哥進行保留地分配的標準。

富人委託滑膛殺的，就是這些人。

“

我居然在為人類造福？“

“

你是在為人類造福，你在拯救人類文明“

3.

三個加工件

加工件，是滑膛這個行業的專業名詞

膛找到 “加工件”，三個拾荒者，他們不接受富人的錢

“你為什麼不要他們的錢？“滑膛問一號目標，“他們在求我，那麼多有錢人在求我，有個女的還流淚呢！我要是要了錢，他們就不會求我了，有錢人求我，很爽的。”

“是，很爽。”滑膛扣動了扳機。

二號目標，一個拾荒女孩，有一雙清澈的眼睛，垃圾場只有她一人了，其他的拾荒者顯然都拿到了錢。拾荒女還沒注意到來人，滑膛就開了槍。

三號目標，畫家，他的畫裡是有關貧瘠的一切，“我的畫都是描寫貧窮與死亡的，如果一夜之間成了百萬富翁，我的藝術就死了。”

滑膛點點頭：“你的藝術將活下去，我真的很喜歡你的畫。”

“我可以和你簽訂一個合同嗎？我自己的死無所謂，為她復仇吧。“畫家指指女孩倒下的地方”她常來看我的畫，識字不多，但她能看懂那些畫，而且和你一樣喜歡它們。”

“沒有問題。”滑膛鄭重道。

“但我沒有錢。”

“你的畫已足夠支付這樁業務了。”

死亡之火再次噴出槍口。

4.

哥哥文明

“這沒必要。”聲音來自滑膛背後。

“是警察嗎？”

來人搖搖頭

“那就去報警吧”

來人站著沒動，“我們不干涉人類的事“

“你們已經下來了？”

“我們早就下來了”

兩個世界的人長時間地沉默著，凝固的空氣使滑膛窒息，他下意識提出一個問題：“你們那兒，也有窮人和富人嗎？”

“當然，我們就是窮人，”哥哥文明的調查者指了一下天空中的星環。

“他們也是”

“上面有多少人？”

“十億，他們都是窮人。”

“你們的星球上到底有多少人呢”

“二十億”

“一個世界裡怎麼可能有那麼多窮人呢？”

“一個世界裡的窮人怎麼不可能那麼多是窮人？”

“我覺得，一個世界裡的窮人比例不可能太高，否則這個世界就變得不穩定，那富人和中產階級也過不好了。”

“以你們星球所處的階段，很對。”

“還有不對的時候嗎？”

哥哥文明的人低頭想了想，說，“這樣吧，我給你講講我們星期上窮人和富人的故事”

兩個人類文明十分相似，你們走過的路我們都走過，我們也有過你們現在的時代：社會財富的分配雖然不勻，但維持著某種平衡，富人和窮人都不是太多，人們普遍相信，隨著社會的進步，貧富差距將進一步減小，他們憧憬著人人均富的大同時代。但人們很快發現事情要複雜得多，這種平衡很快被打破了

有一天，教育突然發生了根本的變化，一個技術飛躍出現了，知識可以直接注入大腦，大腦中被植入一臺超級計算機，它的容量遠大於人腦本身，它儲存的知識可變為植入者的清晰記憶。它是一個智力放大器，一個思想放大器，可將人的思維提升到一個新的層次。這時，知識、智力、深刻的思想、甚至完美的心理和性格、藝術審美能力等等，都成了商品，都可以買得到。

完成超等教育的人的智力比普通人高出一個層次，他們與未接受超等教育的人之間的智力差異，就像後者與狗之間的差異一樣大。富人和窮人已經不是同一個物種了，就像窮人和狗不是同一個物種一樣，窮人不再是人了。

對窮人的同情，關鍵在於一個同字，當雙方相同的物種基礎不存在時，同情也就不存在了。這是人類的第二次進化，第一次與猿分開來，靠的是自然選擇；這一次與窮人分開來，靠的是另一條同樣神聖的法則：私有財產不可侵犯。

在哥哥文明的世界裡，這項法則由一個叫社會機器的系統維持，它的執法單元遍佈世界每一個角落，有的執法單元只有蚊子大小，但足以在瞬間同時擊斃上百人。

它們的法則是哥哥文明的憲法基本原則：私有財產不可侵犯。它們帶來的並不是專制，它們的執法是絕對公正的，並非傾向於有產階級，如果窮人那點可憐的財產收到威脅，他們也會根據憲法去保護的

在社會機器強有力的保護下，哥哥文明的財富不斷向少數人集中。而技術發展導致了另一件事，有產階級不再需要無產階級了。機器不需要人來操作了，高效率的機器人可以做一切事情，無產階級連出賣勞動力的機會都沒有了，他們真的一貧如洗。這種情況的出現，完全改變了哥哥文明的經濟實質，大大加快了社會財富向少數人集中的速度。

財富集中的過程十分複雜，但本質與地球的資本運作是相通的

第一代人的時候，60%的財富掌握在一千萬人手裡

第二代人的時候，80%的財富掌握在一萬人手裡

地三代人的時候，90%的財富掌握在四十二人手裡

到了第四代人的時候，哥哥文明的資本主義達到了頂峰上的頂峰，99%的世界財富掌握在一個人手中！這個人被稱作終產者。

這個世界的其餘二十多億人雖然也有貧富差距，但他們總體擁有的財富只是世界財富總量的1%，也就是說，哥哥文明變成了由一個富人和二十億窮人組成的世界，而富人只有一個。這時，私有財產不可侵犯的憲法依然有效，社會機器仍在忠實地履行它的職責，保護著那一個富人的私有財產。

終產者他擁有整個星球。這個行星上所有的大陸和海洋都是他家的客廳和庭院，甚至大氣層都是他私人的財產。

剩下的二十億窮人，他們的家庭都住在全封閉的住宅中，這些住宅本身就是一個自給自足的微型生態迴圈系統，他們用自己擁有的那可憐的一點點水、空氣和土壤等資源在這全封閉的小世界生活著，能從外界索取的，只有不屬於終產者的太陽能了。

“我們只能呼吸家庭生態迴圈系統提供的汙濁的空氣，喝經千萬次迴圈過濾的誰，吃以我們的排洩物為原料合成的再生的難以下嚥的食物。而與我們僅一牆之隔，就是廣闊而富饒的大自然，我們外出時，穿著想一名宇航員，食物和水要自帶，甚至要自帶氧氣瓶，因為外面的空氣不屬於我們，是終產者的財產。

有時候我們也奢侈一下，走出自己全封閉的家，來到大自然中，呼吸一口讓人陶醉的大自然的空氣。但這是要花錢的，外出之前我們都得吞下一粒藥丸大小的空氣售貨機，這種裝置能夠監測和統計我們吸入空氣的量，我們每呼吸一次，銀行賬戶上的錢就被扣除一點。我們在外面時，不敢劇烈運動，甚至不動只是坐著，以控制自己的呼吸量。回家前還要仔細地刮刮鞋底，因為外面的土壤也不屬於我們。

這樣小規模的生態系統，它的壽命肯定是有限的。終於，它完全崩潰了。空氣中的含氧量在不斷減少，在缺氧昏迷之前，我吞下了一枚空氣售貨機，走出了家門。像每一個家庭生態迴圈系統崩潰的人一樣，我坦然面對自己的命運：呼吸完我在銀行那可憐的存款，然後被執法機器掐死或擊斃。

這時我發現外面的人很多，家庭生態迴圈系統開始大批次地崩潰了。一個巨大的執法機器懸浮在我們上空，播放著最後的警告：公民們，你們闖入了別人的家裡，你們犯了私闖民宅的罪，請儘快離開，否則……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們突然發現自己銀行裡的存款早就呼吸完了，但執法單元並沒有採取行動。懸浮在空中的巨型執法單元中傳出了終產者的聲音：各位好！歡迎光臨寒舍！有這麼多的客人我很高興，也希望你們在我的院子裡玩得愉快，但還是請大家體諒我，你們來的人實在太多了。你們時擅自闖入，侵犯了我這個公民的居住權和隱私，社會機器採取行動終止你們的生命是完全合理合法的，如果不是我勸阻他們那麼做，你們早就全部被鐳射蒸發了。但我確實勸止了他們，我是個受過多次超等教育的有教養的人，對家裡的客人，哪怕是違法闖入者，都是講禮貌的。但請你們設身處地為我想想，家裡來了二十億客人，畢竟是稍微多了些，我是個喜歡安靜和獨處的人，所以還是請你們離開寒舍。我當然知道大家在這個星球上無處可去，但我為你們，為二十億人準備了兩萬艘巨型宇宙飛船，每艘都有一座中等城市大小，能以光速的百分之一航行。上面雖沒有完善的生態迴圈系統，但有足夠容納所有人的生命冷藏艙。我們的星系中只有這一顆行星，所以你們只好在恆星際間尋找自己新的家園，但相信一定能找到的。宇宙之大，何必非要擠在我這間小小的陋室中呢。你們沒有道理恨我，得到這幢住所，我是完全合法合理的，我從一個經營婦女衛生用品的小公司起家，一直做到今天的規模，完全是憑藉自己的商業才能，沒做過任何違法的事。所以，社會機器以前保護了我，以後也會繼續保護我，保護我這個守法公民的私有財產，它不會容忍你們的違法行徑，所以，還是請大家儘快動身吧，看在同一進化淵源的份上，我會記住你們的，也希望你們記住我。保重吧。“

我們就這樣來到了地球，航程延續了3萬年，在漫長的星際流浪中，損失了近一半的飛船，最後一萬艘飛船，十億人到達了這個世界。這就是哥哥文明的故事，二十億個窮人和一個富人的故事。

5.

最後的業務

滑膛走進總統大廳，社會財富液化委員會的十三個常委轉向他。

“我們已經驗收了，你乾得很好，款項已經匯入你的賬戶，儘管錢很快就沒用了……哥哥文明的社會調查員已君臨地球，我們和你做的事都無意義，我們也沒有進一步的業務給你了。“

“但我還是攬到了一項業務。“

滑膛說這，掏出手槍，“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十三顆子彈掉在桌面上，在十三個富翁臉上，震驚和恐懼只閃現了很短的時間，接下來只有平靜，這對他們來說，可能只意味解脫。

織述：寫在最後

一本邏輯推進式呈現的科幻小說。大劉的科幻反覆提到的是人性的自私與醜陋，教育對文明傳承進化的作用，對社會外星文明的敘述，以自己宏大的想象力去構建一個全新的文明大廈。